摘要:作為自白派詩歌的代表,西爾維亞·普拉斯在其詩作中表現出了對死亡的癡迷。本文借助弗洛伊德的本能理論,著重探討詩人身后出版的詩集《阿麗爾》,關注其死亡主題,并揭示死亡之下她對生命的摯愛。
關鍵詞:西爾維亞·普拉斯;《阿麗爾》;死亡主題;本能理論
西爾維亞·普拉斯是美國詩壇可與艾米莉·狄金森相媲美的女性詩人,她是自白派詩歌最典型也是成就最高的詩人。普拉斯的詩歌關注個人情感和境遇,描寫種種個人體驗,她對自殺的探討更是引人矚目,尤其是在她本人自殺后,她的詩歌更是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精神分析學派創始人弗洛伊德在其著名的本能理論中,提出了生本能和死本能的概念,本文借助這一概念,以普拉斯的詩集《阿麗爾》為基點,用其中幾首代表性詩歌進行觀照,探討詩歌中的死亡主題,發掘其產生的原因,分析其“詩性的再生”。
一、詩集《阿麗爾》的死亡主題
西爾維亞·普拉斯是最負盛名的自白派詩人,她曾因“改變當代詩歌的創作方向”而獲得普利策獎。自白派詩人把自我當成生活的原型,關心的是自我中的“真實”以及自我與他的經驗之間的關系,他們的詩歌帶有一種特殊的氣味:神經質、生硬、畏縮、陰郁、自憐。對于普拉斯來說,她將情感經歷轉化成了詩歌素材,不斷地在詩歌中傾訴,她甚至鼓足勇氣,把詩的觸角伸向了非常隱秘的私人空間。普拉斯死后出版的詩集最重要的是《阿麗爾》,除了詩人的自殺給它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外,主要是由于它的主題極富有刺激性,描寫的是瘋狂、戰爭、食人、吸毒、亂倫等事情,而且所有這些都是通過變幻的意象直露地表現出來的。
“死/是一門藝術/所有的東西都是如此/我要使之分外精彩”,在《拉撒路夫人》中,普拉斯赤裸裸地喊出了自己的死亡宣言,普拉斯有過多次自殺經歷,她對每一次自殺都很驕傲,對能活下來也感到驕傲,這在詩中也有所體現:“我又干了一次/每十年中有一年/我都沒法做成”。詩中彌漫著一種恐怖氣氛,而詩歌所押的韻腳——“well-hell-real”,也營造出一種噩夢即將到來的感覺,拉撒路夫人被塑造成一個受害者,對于納粹來說,她是猶太人,她的皮要用來做燈罩,對于吃著花生的人群,她是一個被圍觀的脫衣舞表演者等?!栋Ⅺ悹枴肥橇硗庖皇钻P于死亡的狂想曲,表現了一場儀式般的死亡之旅,與《拉撒路夫人》的荒誕、魔法般的情境不同,《阿麗爾》在這種自殺性的死亡之路中顯得更加絕望,馬和騎馬的人都被巨大的力量控制著,疾馳著穿越鄉村,以一種壓倒性的速度奔向自我毀滅和解脫。
為什么普拉斯會如此鐘情于死亡主題呢?首先我們要考察一下當時的時代背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西方世界,社會矛盾尖銳,加上之前盛行的以艾略特為代表的“客觀詩”詩歌傳統,這樣自白派一旦興起就容易走向極端;其次,普拉斯獨特的生命體驗也為她對自殺、死亡等問題的關注提供了條件。童年時父親的去世,使她過早地接觸并思考死亡,她敏感的個性,以及后來患上的憂郁癥,都讓她的生命比常人更艱辛,普拉斯與特德·休斯的婚變,更是摧毀了她的意志。
二、掙扎與再生
對普拉斯來說,死亡并不代表著終止,而是某種程度上的“再生”。從精神層面考量權衡,生死于普拉斯是一條可以反復跨越的河流,肉體盛不下她太過豐盈的品質以及太過純粹的靈魂,她把死亡神化了,認為死亡就是一種解脫和再生。
普拉斯的丈夫曾經說過:“沒有人比她更熱愛生命,更愿意承載歡樂?!彪m然死亡意象充斥著普拉斯的詩作,但是撥開表面的云霧,我們仍能看到她對生的執著和熱愛。譬如在《拉撒路夫人》中,“從灰燼中/我披著紅發升起/我吃人就像吃空氣”。拉撒路的重生本身就是一個圣經典故,詩人將其借用過來表達自己對死亡和再生的看法,再如《阿麗爾》中的“hooks”和《郁金香》中的郁金香,在緊張而繁密的死亡意象群中,它們是與現實相聯系的具體物件,提醒著生命的存在,與死亡主題相對立,這種求生的欲望始終閃現在普拉斯的意識中。
在大多數宗教中都有著關于重生、再生的說法,這也體現在文學作品之中,譬如艾略特的《荒原》,考慮到再生,生與死之間的鴻溝就失去了恐怖意義,死亡將會帶來重生,這與其說是否定生命,還不如說是對生命的一種肯定,她以一種詩意的方式來處理死亡,在詩歌中尋求一種精神的復生。
三、愛欲還是死欲:生死本能的失衡,個人的悲劇
對于普拉斯這樣的詩人來說,僅僅用“死亡藝術家”來描述她是不夠的,她要復雜得多,她在生命中所體驗到的生命沖動和死亡沖動遠要比常人來得更猛烈。生命是一場生本能與死本能的決斗,如果生本能足夠強大,就能夠保障一種平靜的生活,而如果死本能占據了主導地位,就會造成精神的失常,甚至破壞生命。對于普拉斯來說,生本能的減弱很可能從小就開始了,她一直認為是自己“殺死了”父親,這種陰影一直持續到她遇見特德·休斯,他彌補了普拉斯失去父親的傷痛,成為了“父親”的替代者,而特德的背叛將她重新拋回了之前的痛苦之中。愛的毀滅侵蝕了生命本能的力量,死亡本能越來越主導了她的心靈,終于導致了嚴重的失衡。
普拉斯的一生是悲劇性的,她對生命的摯愛,終究沒能戰勝死亡的誘惑,當死本能一次次地涌起,她便一次次地屈服了。死亡沖動逐漸植入她的意識,終于壓垮了一切,然而在她的詩作中蘊藏著的強勁的死亡主題之下,我們還是能依稀看見她對生的渴望以及她對死的反抗與掙扎,還有她終其一生所追逐的愛。在普拉斯用生命鍛造的黑色藝術中,彌漫著一種詩意的再生。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