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xiāng)在大山深處。它座落在畫屏似的雪峰山麓下,奇峰危巖的倒影府臨著溪前的村落,猶如一個山水空靈的綠色半島。一條大河把全大隊八個生產(chǎn)隊分割成兩半,一至四隊在河南,五至八隊在河北,學校在河對岸。沒有橋,渡口的小船就成為活動的橋梁——將過往行人載南載北。
我在家鄉(xiāng)生活雖只有近十年的光景。但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在我心里烙下了很深很深的痕跡。
特別是那個經(jīng)常渡我們過河讀書的擺渡老人郭大爺,是我永世不會忘記的。他雖然離開我們有些時日了,但他的一件件往事依然歷歷在目,使我永世不忘。
我清楚地記得,撐小船的是一個面色嚴峻的老人。不知為什么他總是那么陰郁,那么古怪。你問他十句,他至多回答一句,甚至連一句也不愿開口。有時,渡船上只有我和他兩個人,他只自己慢慢悠悠地撐著竹篙,好像船上只有他一個人,這整個世界只有他孤零零一個人。開始我覺得這老人未免有點不近人情,慢慢地也就習慣于這種載滿一船沉默的擺渡了。
不過這樣我倒有更多的空閑去觀察他,更加深沉地思考著他的處境。
有時候,不懂事的我,郭大爺慢撐一點,我就催死一樣催他,總想以此逼他與我說上幾句話,但他還是只管撐船,默不作聲。
郭大爺古銅色頭顱上長著白發(fā)白須;他襤褸的衣衫敞開裸露出古銅色的胸膛,胸膛上長有不少黑而粗的汗毛;還有他褲管絲絲吊吊的,不用綰起就露出古銅色腿部,腿上的孔毛很深很黑很粗,偶爾露出些許白毛。衣褲的破爛處,好像用青線不規(guī)則地縫補過,那種縫制的技術,就是我們這些小孩子也不會遜色。因此,雖是縫過針,但等于沒縫,反正千孔百衲的,僅僅攔住了私處,比原始人用樹葉遽攔要好。便給人一種深山野人的感覺,也給人一種倔犟的神氣。是那種什么都不可戰(zhàn)勝的神氣。人們都說他早年是名出色的舵工,闖過不少大江大河,也經(jīng)歷過不少人世的驚濤駭浪。即便他年逾古稀,也一年365天,幾乎天天在那里給人擺渡,以度過他垂暮之年。
我幼小的心靈里,對他產(chǎn)生了無限的敬佩。
郭大爺住對岸,僅一河之隔,我當時對他的身世并不了然于心的。我以為,他與常人一樣,有家有室,有兒有女。他們一家與其他村民一樣從事著稼穡,收種著五谷。而他專門擺渡隊里予以工分,養(yǎng)家糊口。
其實,我從認識他起,發(fā)現(xiàn)他沒有了親屬,也沒有家,這渡船就是他家。船艄篾篷下,鋪著一張磨得發(fā)光的棕色草席,上面迭著很整齊的印花布棉被,但很破爛。偶爾露出星星點點的棉絮。靠前的船舷旁有三樣東西:
一是有三缸米。多一點的是黃燦燦的玉米,其次就是薯米,再次是大米。我愚蠢得出奇,竟不知他從哪里弄來的?應該是隊里分給他的,或者是社員捐送的嘛。
二是有一桶水。是剛從河里提上來的。山溪水沒有一點兒污染,河邊農(nóng)戶都從河里挑水吃。郭大爺住船上,用水更是十分方便的了。
三是有一堆木柴。木材是乘漲洪水時打撈上來的水打柴,樹皮都被水削的七零八落。有的完全脫去了皮,剩下傷痕累累的光身子。足見,它們隨洪水飄過了很遠很遠。
船夫的小船上,還有鍋火爐罐,碗筷瓢盆。篾篷上面鋪貼一層薄膜紙,算是遮風擋雨。但經(jīng)過風雨的剝蝕,也顯得千瘡百孔了,大風大雨根本沒有多大用處。我有時在想,一遇到狂風暴雨,郭大爺怎么過日子?
郭大爺似乎所有的生活用品無不安置得井然有序,儼然一個小小水上人家,也像一個水上賓館,只不過是沒有別的人來食宿。
船身外面的木板倒是擦得明凈光潔,顯出閃閃發(fā)光的樣子。這分明是在秋天枯水、陽光普照季節(jié)用桐油油擦過一次,用桐油石灰糨修補過一次。這樣,能延長船的使用壽命,不易被水泡風蝕腐爛。
那一天,我乘渡去上學時,調(diào)皮地彎下身子,好奇地鉆進他的船艙。哦!他的臥具上端,雞毛撣子旁邊,掛著一方明亮的小鏡框。鏡框里的照片,是一張年輕的笑臉。這宛如一張春日陽光燦爛般的笑臉,是一張對生活充滿著無限熱愛的笑臉。
我幼小的心靈里就藏有無盡的遐想,這是郭大爺留駐在相片上的永遠的青春。每一次我擺渡過岸時,情不自禁地總要偷偷地瞥一眼那一張充滿詩情畫意的照片。覺得這照片上的絢麗的笑臉,給小船里投下了一縷生命的光輝,一種經(jīng)年累月與洪魔斗智斗勇不可戰(zhàn)勝的光輝。
好幾次,我還發(fā)現(xiàn),鏡框下的一只空酒瓶里插著幾朵野花。這是我們小孩子們在河岸邊摘過的那幾種映山紅,有深紅的,粉紅的,也有絳紫色的。想不到這個古怪的郭大爺,還真有如我們小孩子一樣的天真的生活情趣。老人愛花的現(xiàn)象,在當時,我也只在這里看到。其他老人家哪有插花瓶的愛好?小孩子家倒是很普遍,更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了。春暖花開的日子,去岸上采來幾簇就是很容易的事。郭大爺采花養(yǎng),其間一定隱含著什么深情,但誰也琢磨不透。
不過,我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郭大爺對生活是充滿情趣的,那滿是皺紋的黝黑的臉上,不僅僅深深地刻著辛酸的印記,而且隱隱約約地留下了寂寞的陰影,宛如寫在他臉上的是一部很難讀懂的書。就是文學巨匠也難以寫就這樣活靈活現(xiàn)的書,同時也難以讀懂這一宏篇巨著。
那一年夏末,落了一場暴雨,千百條山澗匯集成川,呼嘯著一起流入河道里。那個晚上,我睡在家里,聽到外面狂風暴雨,我心里麻麻的,咻咻的,毛骨悚然的……父親背著蓑衣,提著煤油馬燈,一步一拐地去河邊觀察水位。他擔心水漲高了。沖走這一棟破屋。他這一去,我完全沒有了睡意,似乎隨時準備著往高處搬家具行李。朦朦朧朧中,我想起了郭大爺,想起了那只小船,想起了如果那只小船被洪水沖走了,我就不能過岸上學了。我現(xiàn)在想來,當時我是多么的自私啊!不是去關心人家的性命,而是想著自己不方便讀書的事兒。
還好!只落了一大半夜,暴雨就停了。翌日天倒放晴,但河水猛漲,淹沒了砂坪,只差一點點水就進入我家屋場地坪里。
可是,船還是不能渡了。就是郭大爺這樣的久經(jīng)風雨的舵手,也不得不望河興嘆。所幸的是,郭大爺那只小船,他那個家沒有被洪水沖走。遠遠望去,它牢牢地系在對岸的那棵樟樹上,隨激流的洪水蕩來蕩去。我想,郭大爺昨晚一夜,一定一點兒都沒有睡好的。或許寄居到別人家里去了嗎?
但據(jù)他老人家的性格,寧可被洪水沖走,也不會輕易地去別人家居住的。那可是多么的恐怖!要是那根纜繩被沖斷,要是前面沖下來的房屋、木材將小船掀個底朝天,不要人船俱滅嗎?
郭大爺受驚了一夜,也贏得了一天的喘息。似乎所有山里人都贏得了一天喘息。
第二日,洪水消退了許多,但那船艙滲水,要選擇一個機會堵好漏才能續(xù)渡。像這樣的漏船載人是極不安全的。因為不是魯迅先生筆下的“破帽遮檐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的境況了。孩子們都有一種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哦!不僅僅是孩子,只要是人,都一樣。能避險,就盡量避險的,誰愿意用生命去打掉呢?
一大早,郭大爺就站在了河這邊。我們十幾個小學生陸續(xù)走到了河邊,等待他渡船上學。見他一聲不吭,只是彎下身子,用右手指了指后背,意思是我背你們過去。張華同學站在前面,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說:“這怎么行呢?郭大爺,有這么多學生要背來背去的,怪呷虧的。”
郭大爺又指了指,似乎是命令:你必須上來!張華不好意思地扒到郭大爺背上。郭大爺用雙手托著其屁股,踩著湍急的還未完全清澈的濁水,踏著滾滑的河卵石,一步一步移向?qū)Π丁Q?好深的水,開始淹到了腿部,隨他往對岸移,逐漸淹到了臀部,腰部,郭大爺大半個身子被打濕。張華不得不伸直、抬高腳尖才不會被水浸濕。
約莫五分鐘,張華被背過了河。郭大爺把他放下,又急急地跑回來,一個趔趄,差點淌到河里。一過來就直指我,我害怕,雖然張華安穩(wěn)地背過去。
他見我猶豫。他用手堅定地指了指。似乎是不可違抗的命令,他竟然說:“來!”我原以為他是一個啞巴,其實他會說話。我不好意思地上他像船板一樣厚實的背,兩只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還不停地對他說:“要小心,千萬要小心!”他只管一步一步地穩(wěn)重地移向?qū)Π叮緵]有理會我的說話,一句也沒有回答我。似乎我的話是多余的。
這是我生平最難忘的一次擺渡。他馱著我,不!馱著所有的學生,馱著全隊自己無能力過河的人們,沉穩(wěn)地一步一步地踩著浪花急濺的溪水,水流漸漸地淹過他的古銅色的腿部,漸漸地浸上他的腰部。我伏在他的背上時,隱隱地感到他腳下踩過的水底卵石,感到他繞過幾次水下險道時的腳力。他照例是沉穩(wěn)無語,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條載人的渡船。
他這樣擺渡我們過河達五天之久。所幸的是,天天都放晴。好像是在第二天,不知是誰幫忙,把那只小船晾到了岸上,翻了一個底朝天。第四天,有一個木匠大概是能造船的木匠,這只船是否是他親手造,我們沒有問。只見他嫻熟地把桐油石灰和成糨,再把篾泡沫塞到縫隙,用鑿子和著糨往滲水的地方摜。堵住小孔,以防再次滲水。我深嘆木匠的神功了。用這樣的糨糊狀的東西堵孔,竟然不滲水,不知是在哪一代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我朦朦朧朧地想問個明白,又怕他像郭大爺一樣把我們的話不放在意下,不作回答,倒自討沒趣。這個問題只有永久地沉悶在心里了。
那是寒冬臘月的一天,渡船老頭郭大爺?shù)娇h城去了。船上的撐渡換了一個替手。我似乎頗有點寂寞,又感到不自在,很是失意。自從我與他結識以來,尤其是那次郭大爺馱我過河,盡管我們還沒有直接交談過,就是我說了,他不說,后來我干脆不聞不問了,但在渡船上建立起來的心靈深處的感情橋梁,總是不可抹滅的。
后來,我發(fā)現(xiàn)隊里隊外所有過渡的人,對隊里這個老船夫都很尊重,而且很關心他。每逢過年過節(jié),船艄的篾篷下掛著社員們贈送的一尾尾鮮魚,一塊塊臘肉。一包包豆腐干,或一串串干辣椒。辣椒像一串串紅艷艷的鞭炮,喜滋滋地在船上晃動。似乎是在為他恭賀新禧。
那一年暑假,我回去了。在父母那里得知:那個勤勞、樸實的郭大爺在五月十五日的那場大洪水連同他的小船,也就是連同他的家沖走了。至今尸體還沒打撈到。但全隊人們給他開了一個很隆重的追悼會,緬懷他對全隊人們的豐功偉績。
聽到這,我潸然淚下。這個善良執(zhí)著的好人,怎么這樣走了?走得好凄慘啊!要是老天爺有什么回天之術,哪怕是花最大的代價,我們也一定要祈求老天爺給與他回生。郭大爺太好了。我怎么能舍得?大家又怎么舍得?
郭大爺逝世了。他的曾經(jīng)讓我一直迷惑不解的事兒終于真相大白。
這是我在父母親那里得知的。我責怪父母和其他大人不早說,隱瞞著一倉陳谷一樣,未曾告訴我們這些小孩。
父母都說,郭大爺是一個大好人。在他生前,人人都不愿意扯起他的傷心事兒。現(xiàn)在他走了,我們把這個謎團告訴你們后輩。看樣子,你不知道,還常常郁悶在心里呢。
郭大爺其實在河邊有一棟三扇的木房子,那一年被洪水沖走了。沒有再豎,就以小船為家,他自己也好像過得灑脫。嗯!怪可憐!當時也不像現(xiàn)在,百姓一有難:沒房住。政府就立即運來了活動板房,沒飯吃,立即運來了糧食。
郭大爺其實也結過一次婚。那是他三十六歲上,娶了個隔壁大隊的一個啞巴,啞巴還比他大三歲。郭大爺難討得到親,勉勉強強同意了。他和常人一樣,都要娶房親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結婚不到兩年,就生下一個白胖胖的兒子。
可惜啊!令人悲痛的事發(fā)生了,小孩子剛剛脫奶,他的啞巴媽媽,突然溺水身亡。郭大爺萬分悲痛,從此,就像得了癡呆癥一樣少言寡語。
后來,也有好心人,比如林支書,就給他做過幾次媒介紹過幾個對象。但終因他上無片瓦,自身都難保,沒有人跟他。就這樣孤身一人,以船為家。以渡船為生。
小男孩從此跟著父親浪里來風里去,在風浪里長成一個健壯聰穎的少年,進了縣城中學,是一個品學兼優(yōu)的好學生。可惜啊!席卷全國的一場政治大風暴開始了。他同全國成百萬的學生一樣,到各大中城市去“串連”,足跡遠至西南邊陲省份。
那一年他才十五歲。正當青春年少啦!剛出去時還寄來過幾封簡單的家信,以后就音訊杳無。也有人說他在外省的一次大武斗中,平白無辜地做了流彈的犧牲品。葬在不知哪里的亂墳堆里。眾說不一,存亡不明,直到今天還是個謎。一個年輕的生命像天上的流星一樣隕落了,哪個都痛惜啦!
只有郭大爺從未失去過希望,他對一切不祥的傳聞一概不聞不問。他不相信,他更不愿意相信兒子一去不復返。在別人面前他的話越來越少,幾乎抑郁到了一句話也不愿說的地步。可在沒有人的時候,他對自己說的話越來越多。我們好幾次在他的船邊聽到過他在自言自語說話。
原來他孤身一人在小船上對著那照片獨語,像是祈禱,像是祈求,像是哀訴。有時他對著蒼天大聲嘶喊,像是控訴人世的不平。更多的時候他茫然若有所失,又若有所待。他靠著希望生活,他生活在永遠的期待之中。他心中燃燒著的希望之火是永遠不熄滅的。
說到這,父親插話說,你知道那船艙里那張照片是誰的嗎?我搖了搖頭,又說,應該是郭大爺年輕時的照片嘛。母親似乎要急于告訴我,便插話說,不!不!那不是郭大爺?shù)模撬麅鹤拥摹N液荏@詫。照片上的相與郭大爺一摸一樣啊!難道不是郭大爺年輕時期的相?難怪郭大爺常常對著相片發(fā)呆啰,原來他在日日思念他兒子。
那時候,山里不通汽車,每隔一段時間,郭大爺就要步行九十多華里到縣城的火車站等待。他怔忡不定,唯恐失去在車站親自接到兒子回來的機會。
時間無情地一年接著一年過去了。他對人說他兒子很可能在外面找到了一個重要工作,按理說到了春節(jié)應該回來探望我老父親,我兒子絕對不是一個忤逆不孝的種。于是又改為一年一次,臨近春節(jié)前十天就要步行到縣城去。人們看見候車室里的長椅子上,坐著一個面容嚴峻憂郁,衣冠雖舊但整齊干凈的老人。癡癡地尋視每一趟火車的每一個窗口。車站的人都熟悉他了。大家都辛酸地暗暗地在心里說,“渡船老人又在等待兒子了。”
父親不停地講著郭大爺悲壯的故事,母親一刻也沒離開地陪伴著,唯恐父親講錯了情節(jié)。講著,講著,我們?nèi)硕紲I眼朦朧了,都在為郭大爺惋惜,同情他,憐憫他。
不幾天,大隊支書林小英接到從楂溪大壩上傳來消息,說壩上浮出幾具尸體,要上游的親人來認領,抬回去,要快點,否則……
郭大爺哪有親人啰?但他的親人比任何人都多。全隊人都是他的親人,不是親人勝過親人。接到這個消息,隊里多數(shù)青壯年請纓要去認領郭大爺?shù)氖w,讓他榮歸故里。
林支書點了七名精干的大將,親自帶隊奔撲110公里的楂溪大壩,認領郭大爺?shù)氖w。
清早出發(fā),第二天中午才趕到。沒有停留,就在當?shù)刈饬艘恢淮趲拙呤w中辨認。水已把尸體浸泡得脹鼓鼓的,還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臭味,令人作嘔。但想起郭大爺生前的恩情,沒有一個打退堂鼓。都唯恐快點打撈上來抬往家鄉(xiāng)。他們用竹篙扒來扒去。好一陣子。才認到那個穿士林布衣服的尸體正是郭大爺。
他們用在當?shù)刭I的壽衣給他穿上,又用幾層薄膜紙包裹著,警防漏臭氣。之后,放擔架上綁牢,乘夜往家里趕。
家鄉(xiāng)又給他舉行了很隆重的葬禮,衣木棺槨都是上等的好材料。我在家,也參加到其中,給隊里舉行葬禮做些什么事兒才安心。也算是我對郭大爺最后一次報答。
又一個清明時節(jié),溪邊的杜鵑花盛開,滿山濃黛中一片緋紅,映照色調(diào)迷離的溶溶春水。當年郭大爺?shù)拈L長的竹篙在這水面上漾起的紅艷艷欲流的漣漪不見了。這里架著一條橫跨150米長,10米寬的公路大橋,真可謂天塹變通途。但那個古銅色老人的身影似乎依然歷歷在目,他兒子的那張青春年少的照片依然笑嗷嗷的。要是他兩父子,看到這一座大橋,肯定會更加笑逐顏開的。
前不久,中國的大船第一次奔撲索馬里打擊海盜,融入到現(xiàn)代航海文明中去了。如果您知道了這個信息,應該更加欣慰,是嗎?
當然,我知道您一直在惦念著您兒子,您臨走之前,未曾見到您那活潑、聰明的孩子,成為永遠的遺憾。在陰曹地府也是遺憾的,是嗎?
那請相信,去索馬里打擊海盜的船隊上,就有您兒子的兒子。您當年不是猜到了嗎?您兒子在哪里找到了一個重要工作,但請您不要責怪兒子的不孝,他實際是與常人一樣非常掛念父母的。只不過他為了那份事業(yè)不宜與家人通信和來往。自古忠孝難以兩全,這是您知道的。我知道您是一個通情達理,寬宏大量的人。現(xiàn)在放心了吧,安息吧!我的郭大爺,人們的老船夫。
前不久,郭大爺?shù)妮d譽歸來的孫子郭為民,在家鄉(xiāng)父老父母官的陪同下,祭奠了他爺爺?shù)膲災埂<亦l(xiāng)人民為郭大爺有這樣出色的孫子而感到無比驕傲。只可惜,郭大爺朝思暮想的兒子因為在一次軍事演習中不幸壯烈犧牲,無緣再來祭奠父親的墳墓。有了孫子來祭奠,郭大爺應該滿足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