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味清口”詹瑞文

王悅陽

“無論在什么年代，這個世界都需要正面的能量。而笑所帶來的正面能量，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媲美的。我的人生已經和笑分不開了，笑就是我一生的事業。”

香港，寸土寸金，可但凡去過詹瑞文辦公室的人，無不驚嘆其寬大與華麗。坐擁海景，每一件擺設，每一扇窗戶，仿佛都是“成功”兩字最好的注解。這里是他所創辦的PIP劇團所在地，也是PIP戲劇學校的所在地，更是以喜劇文化為核心概念的PIP設計、影視與創意制作地……更重要的是，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詹瑞文短短幾年來從零開始，白手起家，完全靠自己的演出與創意奮斗出來的。

如果說周星馳是香港喜劇電影的代表符號，那么，詹瑞文或許稱得上香港喜劇的核心人物了。且不說其他，就在過去十年間，他在十多部電影里飾演過小配角，每部不過幾分鐘的戲，卻可以收到比影帝還高的片酬！作為劇場笑匠、搞怪高手，詹瑞文坦言自己對人或事的看法都不那么“主流”，而是喜歡嘗試不一樣的東西。

現在，有著“戲王之王”美譽的詹瑞文不僅是香港著名的演員、創作人、舞臺劇大師，更得到圈內人士的認可和敬重，林嘉欣、鄧萃雯、梁洛施、李嘉欣、徐子珊、吳佩慈、阿Sa、阿嬌等等演藝圈名人，都是詹瑞文的學生。“大家都尊稱我一句‘詹Sir。不是我好為人師，而是他們認準了要跟我學戲。很多人很好奇，你能教那些大明星什么呢？其實，我不教他們怎么演戲，但我教他們了解自己，享受戲劇。”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面對《新民周刊》記者，光頭詹瑞文突然拿出一副黑邊眼鏡戴上，“這是我的標志，香港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他微笑著說道。

詹瑞文的表演風格很有特色，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一人分飾多角”，“我有時是一個社會批評者，有時像說書人那樣扮演一個敘述者角色，有時又代表觀眾說話，有時就是詹瑞文自己。觀眾看著臺上的我，覺得我肯定精神分裂了。不過看完表演之后，他們也精神分裂了”。的確，詹瑞文在舞臺上總是憤世嫉俗的，他可以不遺余力地針砭時弊，也可以絲毫不差地模仿某些道貌岸然的名人……說到底，他十幾年來所苦心經營的劇場藝術，只不過是希望通過他的喜劇表演能夠改變某些社會現狀，“我從事的是文化藝術工作，我帶給觀眾的不僅僅是笑，我希望大家笑完以后會有所收獲，會對大家的生活有所提升。

在詹瑞文所扮演的眾多角色中，最著名的恐怕就是反串女人了。其實，男藝人反串女性是香港娛樂圈代代相傳的“技藝”，追溯到上世紀80年代有盧海潮等《歡樂今宵》中的藝人，而最近的則是福祿壽三寶，其中王祖藍的女人扮相更是深入民心，殊不知王祖藍原來也是詹瑞文的學生！因此，在自己的作品《笑帝》中，詹瑞文直接拿王祖藍調侃，“王祖藍扮女人不好笑，詹瑞文扮女人就好笑啦，王祖藍不過是學他的。”事實上，早在四年前，在與香港鬼才導演林奕華合作的《萬千師奶賀臺慶》中，詹瑞文已經嘗試多個女性裝扮，讓人笑痛肚皮。“每個人都有陰陽面。如果一個男性要把女性演得好，一定要找到他體內女性的那部分;反之一個女性想要更女人，就要了解她身上男性的部分。太女人不好看，太男人也不好看，所以有一些藝人非常吸引你。比如張國榮、梅艷芳。作為演員，不是說戴個假發穿個文胸，就是女人了，這樣太容易。還有一個變的狀態。除了外形，內心上也會變。梅蘭芳就非常厲害，扮女人入型入格。”對于褒揚，詹瑞文卻顯得頗為謙虛。臺上張揚，臺下低調，使得詹瑞文在喜劇之外，多了一點理性，一點成熟。

立志當演員

詹瑞文自小就是一個活潑、快樂的孩子，3歲時已經在幼兒園活動中扮演圣誕老人，儼然就是個“表演天才”，“我的童年物質條件不多，但精神卻得到了很大的滿足，所以我一直活得很自在。小時候的照片里邊最多的，就是我在走廊跳舞，很多大人圍起來給我鼓掌，我在中間笑得很燦爛。現在想來，也許愛演戲的天性在那個時候就被激發了。”

盡管啟蒙很早，可是直到21歲那年，詹瑞文才真正立志要做一個專業演員。他的第一個作品是自己的獨角戲。那時他剛從演藝學院畢業，有趣的是，在學校讀戲劇的時候，他每天都必須說很多話，結果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多手多腳》卻是個默劇！況且，當時的香港還從來沒有人做舞臺表演，詹瑞文甚至都沒考慮過什么票房問題。“直到上臺前一刻我才突然感到害怕，要是沒有人來看怎么辦。等到幕一拉開，我嚇了一跳。小劇場里坐滿了人——雖然只有70個觀眾。他們可能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但作為香港最早的舞臺劇觀眾，他們愿意來看我一個人演一出沒有半句臺詞的劇，多么不可思議。”

演出的效果讓詹瑞文喜出望外，也讓他堅定了要做One man show的心。后來他獨自去了英國留學，頭一次在老師的啟發下演出一個“一趕三”的獨角戲，“盡管我的英文帶著強烈的香港口音，但觀眾們居然很喜歡我的表演，這深深啟發了我：原來表演靠的不是語言，我的表演可以跨越語言的界限。那時我就知道，我必須把好的戲劇，帶回香港去。”果然，畢業之后，詹瑞文第一時間回到了香港，開始實踐自己的演藝夢想，直至今日。

通過喜劇看世界

“我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做演戲，以為聲嘶力竭才是好演員。到我真正學演戲的時候，才慢慢把這種表面的觀念甩開。演技是一個溝通的橋梁，幫我和世界建立關系。通過演戲，我可以去認識自己，去認識自己世界里的一切事物，以及短短幾十年人生和自己的關系。”說起自己對演戲的體會，向來注重體驗的詹瑞文有著頗多感觸，“所有我在英國學習藝術的經驗都不過是形式，我明白最重要的還是生活的質感，對事物的態度，當見解不一樣的時候怎樣跟別人溝通，怎樣去理解別人的想法。我的作品都是在說一些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都不是很在意的事情，原來這個世界的很多人沒有看到這個層面的事情，所以要透過作品把這些東西帶出來。”

詹瑞文正是希望通過自己的戲劇表演，帶給別人生命力，而不是痛苦。“和人溝通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的幽默感。無論在什么年代，這個世界都需要正面的能量。而笑所帶來的正面能量，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媲美的。我的人生已經和笑分不開了，笑就是我一生的事業。在未來，無論是文化產業，還是藝術創作，無論是電影、電視，還是舞臺，我都會一直笑下去。”盡管身兼數職，但關于自己的定位，詹瑞文認定：“我想我不僅僅是一個喜劇演員，我是一個快樂的人。我演戲，不是在演繹笑，也不是在演繹快樂，而是在演繹一種積極的人生態度。”

詹瑞文演出的舞臺劇《萬世歌王》在香港演藝學院上演時，所有場次全部預售爆滿。另一部作品《男人之虎》更是連續公演整整129場，吸引了超過9萬名觀眾，創下香港劇場的觀看紀錄。詹瑞文坦言，自己的戲劇絕不是電視劇，告訴大家當下流行的是什么，盡管現在戲劇并不流行，但他希望觀眾來看完他的戲會開始反思自己的生活方式。所以，他的《萬千師奶賀臺慶》討論了電視文化如何影響人群的意識形態，為什么大家都是被電視影響形成慣性的思維；而在《萬世歌王》里，詹瑞文則想告訴大家——所有人都沉迷卡拉OK，也許他們只是被歌詞里背叛或失落的憤怒所吸引，流行歌曲把愛情單一化，因此詹瑞文站出來叫醒大家，讓大家能回過神來真正明白愛情，明白那里面的深層次絕不是流行歌曲所能概括的。“某種程度上我是跟潮流文化對著干，”詹瑞文笑著承認，“但觀眾會知道我不是在罵，而是在作為朋友關心他們，告訴他們，是的，我是這樣看這個世界的。”

在荒誕的喜劇外表下，詹瑞文始終保持著冷靜和樂觀：“我希望能打開觸角了解這個世界，我喜歡喜劇的原因是它能用很透徹的角度來詮釋生命。有很多人會覺得人生很苦，于是用很苦的角度來敘說生命，但我用笑的方法講生命，我的劇會帶給大家喜極而悲，悲極而喜的感覺，里面很多角色會讓人覺得很可憐，然后又會覺得很可笑，最后大家會明白生活是怎樣的可悲。我不是那么直接帶給觀眾‘很搞笑的感覺，我期望我的作品大家會笑不下去，他們會深思生活里的種種。”

放棄政府資助

關于未來的藝術道路，成功之后的詹瑞文有著太多的想法與追求。“快樂是我最愿意與觀眾分享的。既然開心是一種生活態度，為什么我要僅僅局限于舞臺劇之中呢？”一個大膽的念頭閃現，打造PIP王國成了詹瑞文最渴望的意愿。“文化是可以變成產業的，我們完全可以從不同的方向走出戲劇未來的發展之路”。所謂的PIP，就是Pleasure(喜悅)、Imagination(想象)、Play(游戲)。對他來說，藝術就是喜悅、想象與游戲，而任何與之有關的傳播形式，都可以去嘗試。

PIP的前身是已有15年歷史的“劇場組合”(香港十大主要藝團之一)，作為非營利性質機構，“劇場組合”每年有700萬港元政府資助的，再加之劇場收入，本來日子已可過得稱心，可詹瑞文偏偏是一個享受冒險之人，偏要走獨立發展的道路。2008年4月1日，他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大膽決定——放棄香港政府的資助，“我可以看到生存，但看不到發展。有了政府資助，或許可以使年輕劇團和藝術家坦然起步，但上到一定的臺階，要想再上一層樓，不實現產業化就很難有大改變。”詹瑞文不否認，優秀的藝術家應當得到政府的關注，同時也應當具備在體制中得到政府認可的能力。可這也是一把雙刃劍，目前論資排輩一成不變的格局，使得詹瑞文即使做出再大再多的成績，也不可能享受更進一步的優化待遇。“與其跟他們不開心，不如跳出體制，我相信只要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就不會存在問題。”

當時這一舉措真可謂不計后果、義無反顧。“所有人都以為我背后有什么大老板做靠山，實際上根本沒有，我只是覺得值得這樣做。”沒想到事隔不到幾個月，大規模的金融危機爆發了。票房下降、預算落空，整個公司四十幾個員工如何開銷，令詹瑞文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由于公司剛成立，銀行甚至不肯貸款給詹瑞文。“怎么辦？如果硬撐，最多半年。公司死了，我的夢想也就破滅了。”這一危難時刻，激發詹瑞文重新思考，面對著共同的金融危機，藝術人可以做些什么？一時間豁然開朗，只有依靠“快樂”，來鼓勵、感染所有香港同胞共度難關，迎接希望。為此，詹瑞文不僅不計報酬地在電視里大開節目，以喜劇表演感染港人，同時又與某服裝品牌合作推出體恤衫，這件由詹瑞文設計的名為“chear you up”的衣服，一經推出后，暢銷九個月賣出100多萬件！不光香港、臺灣銷售火爆，東南亞一帶也是供不應求。

產業化的PIP

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番轉折帶給詹瑞文的感觸很多很多。“以真心對真心，不僅幫助我解決了經濟問題，也讓我徹底明白了文化產業究竟該怎么做。從此之后，我開始思考產業本身的理念，主動去找尋市場，甚至引導市場，因為我知道，我的表演內容既可以產生經濟價值，同時又帶動了社會影響力，環環相扣，最終給予我的，已經不光是戲劇而已了，那個過程，比什么都重要。”幾年來，沿著明確的經營思路，從劇場到藝術學校，從閱讀、音樂到電影，PIP已是一個包含了舞臺表演、流行媒體以及生活文化的綜合體。不僅在香港有著廣泛的影響，甚至在海外都聞名遐邇。

這些年，除了在香港固定的演出之外，詹瑞文也開始投身參與許多內地戲劇的創作、編劇甚至指導。例如孟京輝的經典作品《兩只狗的生活意見》，就曾得到過詹瑞文的幫助。同時，他也帶著自己的作品走進內地，接觸市場，甚至還親身參與了多部內地戲劇的演出，這些角色盡管不一定十分重要，卻同樣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去年，詹瑞文更選擇落戶上海、廣州兩地，嘗試將PIP的理念逐漸引入內地市場。“對于香港戲劇人來說，內地市場不僅具有經濟上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分享我20年的戲劇經驗，對內地戲劇文化的成長同樣是有借鑒意義的。”很早之前就曾來過內地，看過北京人藝、上海話劇藝術中心表演的詹瑞文，對內地戲劇市場與環境充滿好感，“香港的戲劇格局已經定型，很難突破了。可是內地不同，因為內地的社會能量不一樣，因此文化市場比香港有更大的潛力。每次來內地，總會使我有一種新鮮感，一種興奮感。我渴望和觀眾建立一種親密關系。我要把舞臺劇帶進內地，吸引更多觀眾走進劇場。我不只要求戲劇存在過，我要它活下去。我希望觀眾走進劇場，是來享受戲劇，而不是追求那種當下的刺激和快感。我想和觀眾建立的這種親密關系，就好像談戀愛，但我不要一晚的激情，我要的是細水長流。如果有一天，戲劇成為一種生活方式，那么，我希望PIP成為一種普遍認同的人生哲學。”

詹瑞文在影片中的小角色

《買兇拍人》 飾 雙槍雄

《大丈夫》 飾 網吧經理巴治奧

《絕世好B》 飾 醫院高級副院長、催眠師金雷蒙醫生

《龍咁威》 飾 貴利公司大佬

《絕種鐵金剛》飾 李先生、李太太

《戀上你的床》飾 顧全家醫生

《絕世好賓》 飾深水埗議員詹鈺成、嫖客、Peter仔、大伯、表弟、四姨婆、食環署衛生督察、A貨推銷員

《墨斗先生》飾 銀行何經理

《公主復仇記》 飾 偷情父親

《AV》 飾 舅父

《春田花花同學會》飾 會議主講經理

《伊莎貝拉》 飾 包租公

《大丈夫2》飾 爸爸生、雄哥

《戲王之王》 飾 陳文龍

《美麗密令》飾 岑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