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清泉
按事先約定,3月2日早上一上班,記者來到了大興安嶺地區某縣教育局,拜見了該縣教育督導室主任、教育局局長鄭大森(化名),一位在教育戰線上耕耘多年的老教育工作者。鄭大森屬于記者喜歡的采訪類型,談話快人快語、單刀直人,既不隱惡也不虛美。以一位建設親歷者的感同身受,將該縣在校安工程建設中取得的經驗、存在的問題直抒胸臆,和盤托出。
勒緊褲帶搞建設
“校舍安全工程建設,目前最大瓶頸是資金短缺,而且數額巨大,”一上來鄭大森就開門見山地說。并且時間集中,要求三年內完成。在上級支持比例不確定,地方財力有限的情況下,只有勒緊褲帶,采取多種措施,千方百計地為建設資金“瘦身”。
一是學校瘦身。按各地學生數、人口增長趨勢和經濟發展程度。將目前全縣120所學校進行了壓縮,撤銷了--些學生少,班額小的學校,將這些學員轉移到經濟發達交通便利的中心城鎮,使得在2015年需完成校安工程建設的單位縮減至60個左右。
二是推行九年一貫制教育。即小學和初中在同一校園內完成。這樣在一個鄉鎮可以先建一所學校,一般是先建中學。幾年后,隨著小學人數減少,可以并到中學,一方面大大減少建設規模,一方面節約了教育資源,同時也緩解了財政資金集中投入的壓力。
三是校舍建設工程采用“抽簽式”政府采購。這是我縣政府采購中心的一大創舉。具體操作方法是:建設單位提出建設預算,提交財政局監督評審股,由監審股根據當地建材和人力價格進行調整,之后再由獨立于財政局的政府采購中心向社會發布招標信息,包括工程額度。任何符合條件的建筑商無論是否為本縣內的都可前來參加,在完全公開透明的條件下抽簽定中標。沒有任何虛假和所謂的“貓膩”,完全聽天由命。人們是高興而來滿意而歸,雖說原始但公開公平公正。
正因為采用這種招標措施,2010年校舍建設節省資金近5000萬,并且二十多個招標建筑無一投訴。更難得是,在中標后建設前,財政局考慮到物價上漲因素,預先撥付給工程商10%的工程款,用于原材料采購。一位外地來的建筑商感慨地說,做了這些年工程,走了很多城市,還是第一次遇到。
加固隱含著“危機”
校安工程建設就是汲取汶川地震的慘痛教訓,為孩子撐起一把安全的保護傘。在現有的技術條件下,加固后的校舍是否能夠達到規定的抗震標準?對此,鄭大森憂慮地說,我是沒有把握,主要是對加固的技術不放心。目前在市場上具有加固資質的建筑企業非常稀少,據我們在網上搜索的結果顯示,目前只有北京、上海、廣東等一些發達省份有具備這樣技術的企業,我省一家也沒有。在工程額度不大、利潤不高的情況下,這些企業不會千里迢迢而來。
“我們多次招標都沒招到,最后委托外省一家具有甲級建筑資質的企業做的,就是將墻壁兩面原有混凝土刮去,加上鋼筋網,然后噴上70公分厚的混凝就算完成。但這種結構能抗住幾級地震,誰也不敢下結論。如果日后出問題誰負責?誰又能負得起責?”
其次是加固成本太高。基本上達到了新建筑的70%,這還指2009年的價格。上級是按每平米造價400元定的,實際上材料、人工成本、費用、利潤綜合起來達到700多元。這同我縣新建筑成本的1100元每平米差別不是很大。在成本高、技術沒有完全保障的情況下,卜級部門有必要重新考慮加固和新建兩者的取舍。
另外就是對正常教學影響非常大。一所學校加固,少則2或3個月,多則3或4個月。在個別地方,由于適合教學的場所有限,一個學校的學生被迫一分為三或一分為五。這種分散式教學,使學校統一管理的難度增加,還對學生上下學的交通安全產生較大影響。
征地難度非常大
征地問題近幾年已上升為社會矛盾的最大焦點之一,很容易引發群體事件,影響安定團結,在各地,對征地及拆遷一直非常敏感。在校舍建設中是否也遇到了呢?鄭大森說,當然,這也是我縣校舍建設中存在的障礙之一,不單單是錢的問題,是多種因素共同造成的。
本質上教育屬于公益事業,應由各級財政無償投入,但土地使用權卻歸私人所有,政府征用必須支付相應補償。目前我縣所在地商品房的價格4000多每平米,土地價格一般在每畝100萬以上,在寸土寸金的情況下,個人想得到更多的補償款;在財力有限的情況下,政府則希望盡量少支付補償金,兩者利益上的相互拉鋸,使征地事項一直進展緩慢,極大影響了校舍建設的整體進度。
另外,我縣所在地區為丘陵和山地交錯地區,山地多平地少,再加上近些年鄉下孩子在縣里和鎮里就學的越來越多,學校人數大幅增加,新建校舍時不得不考慮這種因素,這就要求學校規模要建得足夠大,必然會加大財政壓力。同時,從學生的就學距離及上下學安全性考慮,學校又不能偏離城區,這就使土地成本非常高昂。
所有這些因素疊加在一起,使得征地成本非常高,難度非常大。
民辦學校“刻意”被遺忘
在這次校舍安全工程建設中,民辦學校的情況又是怎樣的呢?鄭大森表示。我縣共有三所民辦學校,按上級文件的要求,其校舍建設應參照公立學校標準執行,如果驗收不達標,教育局有權取消他們的辦學資格。與公立學校不同,他們既沒有上級財政的資金補助,也沒有地方財政的教育投入,完全由自己投資,困難很大。鄭大森感慨地說。
當地一位不愿具名的老人對記者說,所謂民辦學校,就是私立學校,在符合國家教育法和相關教育條例的前提下,是以盈利為目的企業,這是人所共知的。在成立時并沒有要求校舍必須抗8級地震。如當時要求了,考慮到成本問題可能還不辦學校呢。現在突然要求了,又不給財政資助,讓他們拿什么建?“感覺國家對教育實行的是‘雙重標準,對公立學校扶持加支持;對民辦學校采,鴕鳥政策,把頭埋在沙子里對其困難視而不見,刻意的把民辦學校遺忘。”老人略帶憤怒的說。
缺乏應有的財力保障機制
鄭大森說,我縣在財政并不寬裕的情況下,教育投入連年高居我市12個區縣第二名,在我省近百個市縣中排在二十多位,這已經非常難得。以這次校安工程為列,除了貸款、地方財政投入和向中央省市里積極爭取到專項資金,仍有一半左右的缺口。況且,這些資金只能滿足2010年和2011年的建設需求。2012年怎么辦,資金從何處來?2013年到2015年呢?”對此無淪是財政還是我們教育都不知道。這說明我們缺乏完善的教育投入保障機制,即制度建設缺位。”
而教育作為社會最主要的公共產品,應該全部或主要由國家投資建設。省級再出一部分,縣級出很小一部分,只有這樣才能保障校舍安全工程順利完成。否則,不是弄虛作假,蒙混過關;就是貸款建校,重導普九欠賬的覆轍。”鄭大森最后的話語有所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