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天地有大美——微觀影像作品發展淺談

尤 達（南京藝術學院 傳媒學院攝影系 江蘇 南京 210013）

2011年第四屆上海大學生電視節上，南京藝術學院傳媒學院作品《看上去很美》榮獲“最佳實驗片”大獎。這是一部通過微觀攝影技術完成的影像作品，在短短幾分鐘內，帶領觀眾領略了一個蝸牛的世界。在這里一只小小的蝸牛經歷著和諧的自然生活、恐怖的抓捕過程、驚險的越獄冒險等等。由于被無數倍放大，讓觀眾感同身受地體驗到另一種不一樣的美。最終評委會給出了極高的評語：“精湛的攝影技術，新穎的拍攝角度，震撼的視覺體驗”。

其實《看上去很美》的成功，應歸咎于微觀影像，這種影像表達方式極具可看性，在一花一世界間讓人領略天地有大美。

一、微觀影像的定義與由來

微觀影像是通過特殊的攝影技術拍攝微小物體而形成的紀實類影視作品。對于微觀世界的探尋，早在古代人們便孜孜以求，明代作家魏學洢用《核舟記》熱情歌頌了微雕匠人的藝術才能。自攝影誕生以來，人們可以深入探索并傳播微觀領域，在此基礎上微距攝影開始出現；電子顯微鏡的誕生讓微觀世界真正呈現在世人面前，其與攝影技術的結合，使得顯微攝影開始出現。

所謂微距攝影是指：“通過相機拍攝1:1或更大影像比的攝影。”①“事實上在攝影界國際公認的說法是，拍攝1:1～1:4左右影像比的都屬微距攝影，而達到10:1～200:1則屬顯微攝影?！雹谠谶@兩者出現之前，人們已經開始在影視領域進行嘗試。最開始試圖讓攝像機鏡頭靠近主體來實現微觀拍攝。但攝像機鏡頭有最近對焦距離，容易產生虛焦現象。微距攝影出現之后，人們試圖將這種特殊的鏡頭與攝像機進行連接?？上Чぷ鬟M行得并不順利，因為當時攝像機鏡頭是無法替換的。于是人們又遵循影像的形成原理，用照相機連續拍攝來獲得影像，即連續的微距攝影。在不斷地嘗試中，微觀鏡頭開始出現。由此可見在微觀影像誕生伊始，它并不是直接出現的，而是以鏡頭的形式出現在科普紀錄片中，我們稱之為微觀鏡頭。

通過微觀影像的定義和由來，我們不難看出，其拍攝對象必須是微觀物體或者宏觀物體的微觀面，而其本質是放大。

二、微觀影像的發展

1.誕生期的渴望：靠近再靠近——從迪斯尼的花蕊到李淳陽的昆蟲

1953年美國迪斯尼發行一部名為《沙漠奇觀》的紀錄片，片中出現了延時放大鏡頭——花卉盛開。鏡頭被放置在花瓣邊緣，形成的畫面中細小的花蕊被放大。這是采用照相機延時拍攝完成的奇觀，但是由于技術的限制，在片中該技術只用來拍攝花卉，而無法拍攝動物，因為動物的運動還無法準確捕捉。比如片中最小的動物松鼠，它只能被拍到上半身特寫，無法繼續放大呈現。即便如此該片在當時引起極大的轟動，不但獲得當年奧斯卡紀錄片的肯定，還拿下柏林影展最佳紀錄長片獎。

受《沙漠奇觀》成功的影響，中國臺灣農學博士李淳陽開始窮一人之力，八年時間自費拍攝昆蟲影片?！?977年其影片《The Hidden Events》獲得美國攝影協會第48屆國際電影節專業組首獎”③。其實用今天的眼光去審視其作品，是超時代的，因為拍攝是使用膠片攝影機完成的。雖然該片僅屬于發燒友級別，拍攝時放大倍數不大。但這絲毫不妨礙該片的偉大。

起步期，微觀影像是以靠近主體為全部目的的，雖然現在看來這顯得并不起眼，但在當時是了不起的成就。其實現方式主要是將膠片攝像機靠近拍攝；或者用特殊的鏡頭結合照相機，延時拍攝實現。真正的微距鏡頭時代還未開啟。

2.進步期的遺憾：可惜還只是技術——BBC橫空出世

微觀鏡頭時代，就是微觀影像的進步期。這個時期，雖然微觀影像并未成型，但取得長足的進步。最明顯的一點：靠近已不再那么重要，進入才是王道，只有進入才是真正地放大。這一切的出現有賴于英國BBC。

1979年BBC的大衛?愛登堡完成了《生命的進化》，這是“一部自然歷史紀錄片史上劃時代的作品”④，片中拍攝蝗蟲時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微觀鏡頭，畫面中蝗蟲的頭部特寫，由于采用大景深微距拍攝方式，使得蝗蟲的頭部充滿整個屏幕，雖然只有短短幾秒鐘，但卻宣告了微觀鏡頭時代的到來。其后BBC又相繼拍攝了一系列具有微觀鏡頭的作品，隨著內窺視鏡頭的問世，能帶領觀眾深入蜂巢、蟻穴。

2000年BBC開始拍攝《人體漫游》，全新的微觀影像技術——電子掃描顯微造影開始運用在人體探索領域。通過掃描式電子顯微鏡的電子束來記錄物體，能將物體放大三十萬倍。“拍攝時首先將標本固定，然后脫水，再將表面鍍上24K純金，這樣在電子束下才能看到?！雹蒿@微攝影用來記錄視頻，可以讓觀眾欣賞到驚人的細節。

縱觀微觀影像的進步期，由于BBC的強勢介入，使得微觀影像技術得以飛速發展并迅速成熟。但是這些微觀鏡頭僅僅是作為一種技術手段被使用，單一或者幾個鏡頭并不能構成完整作品。微觀鏡頭時代，真正的微觀影像并沒有出現。直到后來BBC的《昆蟲帝國》等片子，微觀影像才真正成型，特別是大衛?愛登堡的《叢林下的生命》，蔚為壯觀。而這時后起之秀美國Discovery（探索）頻道和國家地理頻道NGC已經先人一步，使得微觀影像進入一個嶄新的發展時期——成型期。

3.成型期的口號：大步向前——兩個美國頻道如是說

什么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微觀影像？微觀鏡頭不能僅僅作為一種點綴，而是真正進入到微觀世界中。換而言之拍攝的主體應該是微觀世界的主人，比如昆蟲、細胞、微生物等等。而且不能是一個片段，應該是完整的片子。

真正讓微觀影像成型的是美國Discovery和NCG。2000年Discovery推出了《昆蟲王國》，該系列風格以科普為主，并冠以Discovery一貫秉承的娛樂科學風標，科學家們運用當時最小的攝影設備和伸長型望遠鏡，帶領觀眾一起探索昆蟲王國。2005年動植物學家路德克蘭沛的介入，使得這類微觀影像風格又為之一變，他以玩蟲人的身份主持了《路德的昆蟲世界系列》。其詼諧幽默的主持風格，將娛樂精神深入貫徹，使得這類微觀影像更能為觀眾所接受。

2005年Discovery推出《新世紀醫學》系列，能操縱迷你攝影機深入患者體內；通過顯微鏡拍攝器官組織；運用磁共振造影等顯影科技揭開人體內在的秘密。同年NGC推出了著名的《子宮內日記》系列，詳細介紹生命的孕育和誕生過程，通過超音波掃描拍攝，帶領觀眾一覽生命孕育的秘密。該系列大獲成功，微觀拍攝已達到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步。

Discovery和NGC陸續推出很多系列，這一時期，以娛樂科學見長的Discovery與一貫嚴謹的NGC，將微觀影像發揚光大，不僅技術本身得以長足發展，而且已經不再僅僅作為紀錄片的一種手段存在。以昆蟲、細胞、微生物為表現主體的完整結構作品紛紛呈現，而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微觀影像。

4.輝煌期的突圍：路在何方——兩個法國老頭在指路

Discovery長袖善舞、NGC內涵深厚，卻無法突破一個藩籬，即它所呈現的影片必須是以科普為第一要務。于是這些微觀影像必須不厭其煩地提醒觀眾：螳螂有幾條腿、細胞要怎樣分裂、微生物如何存活。當然這可能很有趣，但它不應該是全部的表達方式。微觀影像之所以能稱之為影像作品，必然是有多種方式的，科普只是其中的一種。

A.雅克?貝漢：不再單一的說教

幸運的是雅克?貝漢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用了15年進行調查研究，用了2年進行攝影器材的設計，拍攝花了3年”⑥，長達20 年的籌備，《微觀世界》一經推出，即引起巨大轟動。20年，用來證明一件事，這份毅力與決心是強調商業性的電視機構所無法比擬的。

該片的導演和攝影是一對法國生物學家克勞德夫婦，片中拍攝地是他們家花園的那片小草地。為了實現匪夷所思的拍攝效果，“他們開發各種新的攝影技術與設備，在一個遙控飛機模型上裝了輕如薄翼的攝像機和蜻蜓一起飛行；為了能拍攝微觀移動畫面，比如隨著瓢蟲一起爬行，開發了一套運動控制攝像系統，由計算機直接控制鏡頭的運動?！薄＂?/p>

雅克貝漢作為制片人，他決定了影片的整體風格，不需要喋喋不休的解說，不需要告訴觀眾一個又一個道理，而是將全片變成一首詩歌、一篇散文，你只需要靜靜欣賞……于是我們只能在全片開始聽到兩句解說，其它部分完全由音樂和音效組成。

《微觀世界》獲得數不清的獎項，它為微觀影像開拓了全新的視野。

B.菲利普?卡德?。赫w故事化與相對小成本化

2006年法國生物學家菲利普?卡德隆拍攝昆蟲紀錄片《圍困城堡》，“該片在法國公映時，被當地媒體評價拍出了不亞于戰爭電影的氣勢”⑧。究其原因在于導演采用商業片的模式拍攝紀錄片，全片大量采用交叉蒙太奇的敘述方式，這是商業電影典型的敘述方式。矛盾沖突講究逐層遞進，并最終達到最高潮。拍攝技巧上也遵循商業電影的運作模式，特別是講究布光，白蟻巢內設置不同層次的冷暖光線，神秘的蟻后區用藍色調的冷光，忙碌的工蟻區用黃色調的暖光。

應該說《圍困城堡》的藝術價值無法與《微觀世界》相提并論，特別是情節上存在很多硬傷。但不可否認卡德隆為微觀影像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時代——整體故事時代。以往的微觀影像故事化特征并不明顯，屬于片段式、零碎式的，而整體故事化也符合當今紀錄片故事化的主流趨勢。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該片僅花了9周時間，兩百萬歐元，一臺攝像機就全部完成的。如果采用三維動畫技術來講述這樣的故事，比如好萊塢的《蟻哥正傳》投入1億5百萬美金。相對較小的投入預示著微觀影像小成本制作時代即將到來。

三、微觀影像未來發展

兩位大師已經為未來微觀影像的發展做出了準確的指引。循著他們的足跡，我們拍攝的微觀影像《看上去很美》，也致力于去講述一個故事，一只人文主義蝸牛的故事。我們為這只蝸牛設置了很多障礙，被捕、越獄等等，希望以此造成矛盾沖突，形成戲劇性。讓觀眾除了體驗到微觀世界的奇妙，還能感受到故事本身的趣味。

未來發展方向已經明確，接下來限制其發展最后的瓶頸是器材與技術。微觀影像要想普及必須讓大眾能夠進入攝制領域。一旦能實現，網絡這個平臺將是微觀影像未來高速發展最好的溫床。當然這一切已經開始，我們拍攝的《看上去很美》當時就是通過一套售價300元的皮膚檢測器完成的。如今隨著相機高清視頻拍攝功能的實現，意味著可以通過微距鏡頭與相機來拍攝高清視頻。另外售價較低的國產攝像機也出現了顯微鏡DV，由于剛剛上市效果有待檢驗。這些產品的出現大大降低了攝制微觀影像的門檻。

成片方式的多樣化、拍攝手段的普及化，微觀影像輝煌的時代已經到來。隨著越來越多的專業制作人開始涉足這一領域，越來越多的愛好者開始關注這種方式，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看到越來越多、制作越來越精美的微觀影像。

注釋：

①美國《當代攝影詞典》.

②百度百科.微距攝影.http://baike.baidu.com/view/2326151.htm.

③《李淳陽昆蟲記》李淳陽著，臺灣遠流出版社 2005年3月第一版.

④百度百科.大衛?愛登堡 http://baike.baidu.com/view/1937509.htm.

⑤影片《人體漫游》第八集“回顧人體世界” BBC 1998年.

⑥生命頌歌---雅克貝漢的《微觀世界》.http://www.xingjiadong.com.cn/viewthread.php?tid=2024.

⑦《令人窒息的鏡頭背后：是怎么拍出來的？》三聯文化周刊 2005年第9期.

⑧《最震撼的紀錄片——圍困城堡》 http://ent.sina.com.cn/m/f/2007-03-15/0125147932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