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瀟
涉足文學,對我來說,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我在上大學之前,就一直斷斷續續地寫點散文和隨筆,記錄一點小小的心情。這些簡單的記錄最終以集結的形式呈現在《男孩與女孩的情結》里,這也是我的第一個小說方面的練筆。這篇小說對我來說是一次思維的訓練,表達的訓練和寫作技巧的訓練。而從第一個短篇《相約西湖》開始,我幸運地找了屬于自己的敘述方式。
我一直覺得只有感動自己的文字,才會有打動別人的魅力。寫到悲傷的地方,會哭,寫到歡喜的地方,會微笑,不是煽情,就是這么隨性,無須粉飾也無須掩飾。我愛我作品中的人物,每一個都愛,發自內心地愛。我格外心疼那些經歷過心靈挫傷的女孩子,我小說的主人公都是這樣的形象:堅定的眼神,單純的笑容,素面朝天,言語固執,外表看似堅強,其實內心非常脆弱。這些女孩子身上都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她們自尊自愛有骨氣,在面對成長中遇到的各種各樣的問題時,坦然接受,勇敢面對。對于她們的命運我無能為力,我不能改變什么,她們有她們自己的選擇,她們是我作品中的人物,但她們有自己的靈魂。每當她們痛苦絕望的時候,我都會很難過。我知道想要忘記過去,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
我本質上是個很悲觀的人,不過我很少在作品中把事情處理得很極端。不是因為我心軟,而是因為我愛我筆下的人物,我想要留給他們希望。我知道我身上有一些不好的地方,很消極,帶有很強的毀滅性。我的個性是特別極端的那種,不是向上走,就是向下墜。如果一切順利,就會一直朝好的方向發展。一旦遇到點挫折,就會控制不住地想把自己毀了。這種痛苦是非常深的。以前一直沒有辦法控制住我的這種情緒,直到開始寫作,我找到了一種宣泄的方式,也找了一種自醒的方式。
每一次的寫作完成之后,會很長時間沉浸在那種狀態中,很難掙脫出來。我不是那種一寫完就把稿子丟在一邊的人。我會反復地閱讀自己的作品,仔細地打磨字句和標點。每一次閱讀,還是會難過,會心碎,會微笑,會思考。我不知道別人讀我的文字是什么感覺,我只知道每次寫作都把自己折騰得很狼狽。深夜坐在電腦前,緊緊盯著屏幕,眼淚嘩嘩往下掉,手卻一個字都敲不出。我知道有時候認真不一定可以寫出好的作品,可是不認真的話,更不會有。我希望我的文字是柔軟的,是濕潤的,是可以觸摸到體溫的。其實我筆下的文字越是溫暖,我心里越是孤獨;我心里越是疼痛,我下筆就越是克制。忍著。再忍著。生怕流露出一點多余的情感。
我寫作的過程中,喜歡一邊閱讀別人的作品一邊寫自己的作品。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在“閱讀”而不是在寫。“閱讀”的作品和內容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有時候就是很隨意地打開一本電子書,然后不時地瞄上幾眼。并不是很認真地在看。寫作也是如此,大部分的時間里,一天只寫幾個字,我的懶散并不表示我寫作時是隨隨便便的。相反,我對于文學的態度是非常認真,甚至是非常苛刻的。我是懷著一顆真誠的心在寫作。我喜歡寫自己熟悉的生活,所以有時候周圍有一點變化,都會影響到我的創作心情。后來我漸漸明白了,創作和生活其實是兩回事,小說是一種表達的方式而不是對生活的忠實還原。這樣,寫作的時候心情就不會那么波動了。
我的交往圈子非常有限。我喜歡傾聽,傾聽別人的故事,每一次的傾聽,都有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感受。傾聽的內容往往就會成為我筆下的素材。我不喜歡單純地記錄,而是把它們拆成一個個零散的字和句。有時候,使我產生創作想法的,就是一個小小的點。然后我會抓住不放,直到找到第二個點,第三個點……等我知道怎么去安排這些點了之后,才會動筆去寫。所以寫作對我來說,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經常對著筆記本電腦發呆,一個字都寫不出來。直到把頭腦里的東西梳理清楚了,才會動筆。之后就比較順利了。我最喜歡的就是散布于作品每個角落里的細節,有很多都是在寫作過程中想出來的,有時候真的是很驚喜,這也許就是寫作中最大的樂趣吧。
我的小說中的故事和人物都是交叉的。上一篇小說的配角,有可能會成為下一篇小說的主人公。而之前小說里出現的人物,也可能會在之后的作品里打打醬油。故事和時空也有重疊的地方,比如《溫暖的小窩》就是《天臺上的麥子》故事的延續。每個人物的性格都有著多面性,人與人的關系也是微妙且變化無常的。我關注這些人物,看著他們在我的作品中逐漸豐滿起來,每一次的出現都帶著新的思考和探索。
我很不喜歡被某個東西束縛住,尤其在寫作的時候。我很怕聽到別人說:這篇小說和上一篇差不多嘛。這會讓我有很深的挫敗感。所以每次都給自己設置一些難題,然后努力去解決。寫《溫暖的小窩》的時候,我首次嘗試了雙線結構,寫《卡農曲》的時候,我放棄了一貫的寫作習慣,強迫自己回到以敘述為主的寫作形式上來。到了《綠洲·島》,我又開始嘗試使用第三人稱來寫。我的創作就是在這樣的不斷變化中,一點點摸索著,歷練著。
作為一只夜貓子,習慣了半夜抱著電腦找靈感。寫小說的時候,喜歡戴上耳機,放點音樂,給自己營造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聽的音樂比較雜亂,從古風到日韓再到歐美流行樂,亂七八糟的,抓到什么就聽什么,一首歌循環個兩三遍就會換下一首。在閱讀上,我一直默默地喜歡著一些臺灣和日本作者的作品,細致入微的文風,軟軟的質感,安靜毫不張揚的文字,卻在不經意間一點一點打動著你。溫柔中暗藏著堅韌的力量,該狠的地方也絕不會手軟。我一直在反復閱讀這些作品,試圖從中學習到我需要的東西。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找尋著那些能和我的內心產生共鳴的東西。
習慣了用一種安靜的敘述來作為全篇的開頭,不過這種安靜的狀態維持不了多久,就會隨著寫作情緒的起伏而崩潰瓦解。我很難保持情緒上的穩定,總是需要時不時地停下來調整自己的心態。所以我的小說和后記是同步進行的。后記幾乎是貫穿在整個創作過程的記錄,就好像我們在拍紀錄片的時候,會讓一個人從一開始就紀錄我們拍片的過程。我把壞脾氣都放在后記里面,這樣正文就能夠保持一份冷靜和客觀。我喜歡這樣的寫作方式,也希望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寫完《溫暖的小窩》后,我意識到,我的創作已經進入了一個轉型期。作品中的痛感逐漸抽離,其他的東西卻還沒有成長起來,形成了很大的空缺。此后的《卡農曲》和《綠洲·島》都做了很多嘗試來彌補。到了《哭泣游戲》時,問題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注定了這是個有殘缺的作品。其實在魯院寫作的時候,我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這也是為什么我無法在魯院完成這篇小說的原因。一開始確實是無法接受的,仔細梳理這幾年的寫作歷程后,我釋然了。雖然只有八篇作品,卻已斷斷續續地寫了五年。五年可以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只是我的生活環境一直比較單一,這種隨時間推移帶來的變化我一下子無法覺察到罷了。小說和我一起成長,能夠用小說記錄下這段心路也是一件幸事。
在寫作上,我的父親給了我很多幫助。他從不告訴我該怎么寫作,他覺得寫作是教不來的。他只是默默地站在我身后,用一個父親慈愛的目光注視著倔強固執的我,然后用他全部的能力給予我一個寬松的創作氛圍,讓我可以自由的發揮。我的母親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每次我寫完作品,她總會認真地閱讀,并且告訴我她是多么地喜歡讀我的作品。她永遠都在鼓勵我,從來不會去輕易地否定我的作品,因為她知道,我是個過于敏感的孩子,她知道她的微笑對我來說是多么的重要。我的父母一直期望我能多寫一點東西,我自己也很希望。但骨子里,我是個很脆弱的人。總是跟自己說,多寫點,寫多點,可是又很怕。怕失敗。怕寫廢稿子。對于小說,我從來都沒有把握說,這一篇能寫到什么程度,又不甘心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了。于是就只能想起來寫一點,很慢很慢地寫著,寫成了一篇,再去寫下一篇。
我一直都很想嘗試寫一點別樣的東西,比如帶一些暗黑色彩的作品,或者千字散文,再或者寫幾篇影評。不過我真的是個很懶的人,這些念頭只能在腦子里轉一轉,真正付之于文字還需要一段時間。將來我能寫出怎么樣的作品,我的寫作道路會是什么樣子,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隱隱地感覺到自己還是能寫出一些東西來。這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