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及其法律保護

陳 誠

（中國礦業大學文法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8）

論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及其法律保護

陳 誠

（中國礦業大學文法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8）

我國安全生產事故頻發，職業病危害嚴重，職業安全衛生形勢不容樂觀。應借鑒國外工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的立法，完善我國現有的職業安全衛生相關法律制度，通過設立安全衛生代表和安全衛生委員會，構建工人參與途徑，擴大雇主參與責任，共同確保我國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的實現。

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英國；羅本斯報告

職業安全衛生是保證勞動者安全健康和發展生產力的一項重要工作，是保證經濟建設持續、穩定、順利發展的基礎條件，是人類社會文明進步的重要標志。近年來，我國職業安全衛生的形勢不容樂觀，職業病危害嚴重、工傷事故損失驚人、傷亡人數居高不下。職業安全衛生問題已經成為我國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中的重大問題。工人由于自身的特殊性，對工作場所和安全衛生條件的敏感關心程度比監管部門和企業要高，因此，如果能有一定的途徑讓工人主動參與到職業安全衛生中來，我們的一些傷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或至少可以減到最低程度。

一、工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的歷史沿革

歐洲各國工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運作的時序先后不一，參與模式亦不相同。對全球工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體系較具影響力的事件，應屬1972年英國出版的“RobensReport”。

曾擔任英國礦業工會主席的羅本斯，在參與政府工作安全與衛生委員會后，于1972年提出相當革命性的“工作安全與衛生”報告。該報告涉及了工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的概念，在1974年催生了英國的“Health and Safety atWork Act”，該法可說是英國1883年頒布“Shaftesbury’s Factory Act”以來的最大進步。工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的提出引發出一股各國進行管理職業安全衛生的改革動力，這個改革的方向是，原本屬于資方經營管理權限的場所職業安全衛生條件，除必須符合政府保護工人的相關法令規定之外，法令還賦予工人具備所謂的諮商權，即有權獲取職業安全衛生資訊和檢視稽核該職場。

英國的羅本斯報告與其后續發展，成為許多國家制定工人(或通過工會組織)參與職業安全衛生體系和政策的重要參考。然而，該報告倡議工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的關鍵論述、精神與社會條件和氛圍，卻很少為我國探討職業安全衛生歷史與國際比較的文章所提及，至多只是簡單引用。

二、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的內涵

（一）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的含義

結合羅本斯報告中對于工人參與的描述和其他各國職業安全衛生立法中的條文，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可以定義為工人享有同雇主就工作場所的條件進行協商，由雇主采取措施保障場所的安全，為工人的參與提供相關便利條件，保障工人不受作業場所危險因素的侵害以及遭受侵害后獲得充分救濟的權利。

（二）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的性質和地位

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是工人參與權的細化，它實現的前提是享有職業安全衛生權。有學者認為，“職業安全衛生權是個別勞權的首要權利，是勞動者的基本人權，是公權利也是私權利。”與職業安全衛生權相比，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明顯具有集體勞權的相關特征。

從本質上看，參與權是一項更高層次的權利。如果說勞動三權注重的是勞資雙方之間的利益差別與勞資矛盾，參與權注重的則是勞資雙方的共同利益與勞資合作。而且這種參與權并不是直接的管理權，也不是替代管理權。作為分享權，其特點在于這一權利主體得到另一權利主體對于部分權利的讓渡。職業安全衛生權利作為個別勞權中的首要權利，且屬于勞動者的基本人權，那么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作為集體勞權的一種，也應當屬于集體勞權的首要權利。

所以，應該明確以下概念，即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是勞動者集體勞權的一種，它的權利主體是勞動者個體和工會，勞動者可以委托工會行使，工會享有的實際上是一種代表權。這種性質的定位可以使得沒有工會組織保護的工人也可以通過法律規定來享有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來維護自己職業安全衛生的相關權利。

三、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的國際保護

英國1974年的《勞動安全與衛生法案》主要是為雇主、雇員、承包商、貨物供應者、工作場所的控制者和管理者設定相關義務。通過建立安全衛生委員會和安全衛生執行委員會，賦予它們廣泛的強制執行力，通過罰金甚至兩年的刑事處罰來約束不法行為。

隨后，英國1977年頒布了《安全代表與安全委員會條例》，該條例對工會如何參與職業安全衛生做了詳細規定，包括安全代表的任命，安全代表的職責，雇主有與安全代表進行協商以及提供必要的設施和援助設備的義務，安全委員會的設立及相關權利等。由此可以看出英國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是通過法律明確規定所實現的，同時以諮商權為保障來擴充參與權的范圍和內容。

澳大利亞的立法模式與英國大致相同，但在實踐上又有所創新。如昆士蘭州1995年《工作場所安全衛生法案》第七部分詳述了就工作場所進行協商的相關規定。昆士蘭州的立法創新表現在雇主的義務條款下明確了雇主違反時必須承擔的責任，輕則罰款，重責進行刑事處罰。與英國立法相類似的是，昆士蘭州的這部條例也是盡可能地詳細規定如何通過機構的設立和雇主雇員權利義務的設立來保障工人的職業安全衛生權益。

四、我國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的法律保護

（一）我國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的立法現狀

我國《工會法》規定，企業的工會部門有資格與雇主在平等的基礎上進行集體協商，協商的項目之一便是職業安全衛生，并且規定不能低于國家職業安全衛生標準。工會有權利監管企業的職業安全衛生條件。工會有權利對改善不安全或危險的生產條件提出建議，如果情況威脅到生命，工會可以提出將工人從勞動現場撤出。工會可以通過提請人民政府或者有關部門予以處理企業的不法行為，或者可以通過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的方式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勞動法》有專章規定“勞動安全衛生”，其中對用人單位設立法定義務，規定勞動者有權拒絕危險作業，對危害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的行為，有權提出批評、檢舉和控告。權利救濟表現在用人單位不能提供安全衛生條件時或者強令勞動者違章冒險作業時需要承擔罰款、停產整頓甚至追求其刑事責任。

《職業病防治法》和《安全生產法》的立法側重點相似，都是針對用人單位設立法定義務，要求用人單位遵守法律規定保障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如有違法，承擔相應責任。賦予工人知情權、拒絕危險作業權、控告權、緊急避險權、受訓權等一系列職業安全衛生權。

（二）我國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立法存在的不足

1.工人參與主體不明確。從現有的職業安全衛生相關法律法規來看，我國所有工人都享有一定的職業安全衛生權，工會代表工人享有職業安全衛生的協商權、監督權和緊急撤離權。但是，在工人明顯處于弱勢地位的企業里，在工會力量薄弱或者沒有工會的企業里，這些權利條款只能成為一紙空文。筆者認為，在現行法律制度的設計下將廣義上的工人和工會作為參與權的權利主體過于寬泛，且不利于權利的實現，應當立法明確具有相應知識技能的安全衛生代表作為參與權的權利主體，賦予其協商權為主、其他職業安全衛生權利為輔的一系列參與權，保障工人的職業安全衛生權益。

2.工人參與機構不完善。目前在我國，工會力量強大的國有企業里，工會可以作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事務的主要機構。但是在工會力量薄弱的企業甚至不存在工會的企業里，這種依托工會作為主要參與機構的設置就出現了明顯的不足。而且我國現行的職業安全衛生相關法律制度里針對工會參與權的規定過于宏觀分散，且缺乏具體的運行程序條款。筆者認為，應當由立法保障設立安全衛生委員會這樣的參與機構，明確具體的參與途徑。

3.雇主參與責任的缺失。工人參與權的實現與雇主的參與義務及責任分不開，現有的立法缺乏雇主參與方面的義務性條款和法律責任條款。筆者認為，雇主參與責任的缺失對工人參與權的實現有很大的阻礙作用，在這種法律制度下，肯定存在雇主無視工人、工會的參與要求，妨礙其參與權利的行使。因此，應當通過立法明確雇主的參與責任，保障工人參與權的真正實現。

4.工人參與途徑的缺乏。從現有的法律條文看，工人享有知情權、拒絕危險作業權、控告權、緊急避險權、受訓權、安全衛生工作條件權、職業健康監護權等參與權利，工會享有協商權、監督權等參與權利。但是通過與國外的立法比較，筆者認為，這些權利不能得到真正的實現在于缺乏參與途徑的規定。現有的立法只是簡單賦予工人或者工會一定的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具體這種權利如何實施，通過何種途徑來運行，利用何種救濟措施來保障，都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因此，應當通過立法構建具體的工人參與途徑，促進工人職業安全衛生的發展。

五、完善我國工人職業安全衛生參與權法律保護的措施

（一）建議設立安全衛生代表

1.安全衛生代表的資格。在存在工會的企業里，可以由工會任命安全衛生代表來維護工人的利益。不存在工會的企業里可以由行業工會任命或者指導企業工人選舉安全衛生代表。

安全衛生代表必須具有助理工程師以上技術職稱或大專以上文化程度，并在該企業或同行業從事基層工作兩年以上。安全衛生代表應有較高的政策、業務水平，熟悉職業安全衛生業務，掌握有關職業安全衛生法律法規，經過崗位培訓和考核。

安全衛生代表的人數根據企業工人總數、行業種類、工作場所類型、輪班制系統等確定。安全衛生代表的任期為兩年，兩年之后重新任命或選舉。

2.安全衛生代表的權利。（1） 知情權。安全衛生代表有權了解企業作業場所和工作崗位存在的危險因素、有害因素及其可能的后果；有權了解應對危險和有害因素所應該采取的防范措施和緊急情況下企業所采取的應急措施；有權了解企業執行國家法律、法規、強制性標準的情況和在安全事故的預防、職業病防治方面所采取的措施以及事故應急救援預案等。（2）協商權。安全衛生代表有權就工作場所安全衛生代表的人數、代表的范圍、檢查的間隔時間、對代表的培訓以及工人的安全衛生條件等事項與雇主進行協商，雇主有義務為安全衛生代表提供便利的檢查條件，為工人提供安全健康的工作場所。雇主拒絕協商的，可以由安全衛生代表向安全衛生委員會提出異議并解決，安全衛生委員會無法解決的，可以提請當地監察部門協助解決。（3）監督權。安全衛生代表有權對企業貫徹、執行職業安全衛生法律、法規和相關技術標準的情況進行監督。具體包括建議權、批評權、舉報權和控告權，有權就企業的安全工作提出建議和批評，對安全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向有關部門舉報和控告。（4）檢查權。安全衛生代表有權對企業工作場所進行檢視。對工人的違章行為可以提出口頭糾正通知，工人拒不執行的，可以提請企業采取強制性措施；就工作場所中存在的事故隱患、職業危害和違反國家職業安全衛生法律法規的問題，可以發出書面整改意見，要求企業進行整改，對拒不整改的，提請當地監察部門采取強制性措施。（5） 緊急停工權。安全衛生代表在生產過程中發現明顯重大事故和嚴重職業危害，并危及職工生命安全的緊急情況時，有權向企業要求采取緊急措施。反映情況后不能獲得及時補救的，安全衛生代表有權命令工作暫停，直到監察部門作出最終決定。安全衛生代表按照本規定采取措施，造成損害的，不能要求其承擔法律責任。（6）調查權。安全衛生代表有權對工人反映的安全衛生問題進行調查，并要求企業采取防范措施；有權參加工人傷亡事故的調查和處理，對造成傷亡事故和經濟損失的責任者，提出處理意見，對觸犯刑律的責任者，建議追求其法律責任。（7）報告權。安全衛生代表有權就其監督檢查工作中發現的問題進行備案，向地方監察部門進行報告，企業不得就其行為采取報復性的措施。（8）受訓權。安全衛生代表有權獲得企業提供的安全教育培訓，免費獲得履行上述職責所需的安全知識和技能，并且享受培訓期間的工資待遇。企業拒絕提供安全教育培訓的，安全衛生代表可以提請監察部門采取強制性措施。

3.安全衛生代表資格的暫停和撤銷。安全衛生代表就職業安全衛生狀況對企業或者工人提出不合理的整改通知時，雇主和該工人可以向企業安全衛生委員會提出申請，要求暫停和撤銷安全衛生代表的資格。安全衛生委員會必須書面答復是否受理該申請，并在一定期限內重新確立安全衛生代表的資格。

4.安全衛生代表的培訓。安全衛生代表的培訓由企業提供，安全衛生委員會組織，可以同企業工會或者行業工會合作，對安全衛生代表進行知識和技能方面的訓練，并進行考核，考核不合格者，剝奪其安全衛生代表資格。

（二）建議成立安全衛生委員會

1.安全衛生委員會的產生和經費來源。（1）兩名以上的安全衛生代表向企業書面提議成立安全衛生委員會，企業必須在一個月內成立。逾期不履行義務的，由安全衛生代表提請監察部門采取強制性措施。（2）安全衛生委員會的成立宗旨是促進工人和雇主在職業安全衛生方面的合作，保障工人參與權的實施。（3）安全衛生委員會代表工人參與職業安全衛生方面的事務，經費來源于企業的撥款。

2.安全衛生委員會的成員。（1） 安全衛生委員會的規模和機構可以由雇主代表和安全衛生代表協商確定，但是雇主代表人數不得超過工人代表人數。（2）安全衛生委員會的工人代表由安全衛生代表和普通工人代表組成，雇主代表由管理方成員組成。安全衛生委員會的負責人必須由安全衛生代表擔任。

3.安全衛生委員會的職能。（1） 安全衛生委員會最重要的職能是作為雇主和工人的協商平臺，就職業安全衛生方面的事務進行協商，簽訂協議并督促企業履行協議的內容。（2）參與企業職業安全衛生措施、計劃和經費投入等方案的制定和實施，對相關決策、措施提出意見和建議。（3） 定期分析研究企業職業安全衛生狀況，征集工人對工作場所安全衛生方面的意見、建議和要求，向企業反映并且督促協助企業解決該方面存在的問題，改善工作條件和作業環境。（4）參與企業重大傷亡事故、嚴重職業危害和侵權事件的調查處理，提出對事故責任者的處理意見，監督和協助企業采取防范措施。對已經發生的傷亡事故和職業病進行研究、分析，總結教訓，提出建議，并告知企業和工人。（5）組織對安全衛生代表和工人的培訓工作，提高其安全意識和技能。培訓經費由企業負責，企業不履行義務的，由委員會提請監察部門采取強制措施。

（三）建議立法明確雇主的參與責任

1.雇主有義務采取措施幫助選舉安全衛生代表和成立安全衛生委員會。（1）兩名以上的工人向雇主書面通知雇主即將選舉安全衛生代表的事項，雇主必須同意，且必須采取措施幫助配合工人的選舉活動。產生安全衛生代表之后，雇主有義務通過書面方式告知所有工人安全衛生代表的法定權利和職責。（2）兩名以上的安全衛生代表向雇主書面提議成立安全衛生委員會，雇主必須在一個月內成立。委員會成立之后，雇主有義務通過書面方式告知所有工人安全衛生委員會的成員、運行程序和職責。

2.雇主有義務為安全衛生代表履行其職責提供便利。（1）必須告知安全衛生代表關于本區域內的安全衛生狀況。（2） 有義務就企業職業安全衛生方面的事務與安全衛生代表進行協商。（3） 不得妨礙安全衛生代表對工作場所進行檢查并有義務對安全衛生代表提出的意見及時整改。（4） 調查企業重大傷亡事故和職業危害時必須充分考慮安全代表的建議和提出的處理意見。（5）不得以解除勞動合同為名妨礙安全衛生代表履行其職責。（6）必須為安全衛生代表的培訓提供經費支持。

3.雇主違反義務需承擔的法律責任。經由安全衛生代表或者工人向監察部門就雇主違反的參與義務進行舉報和控告后，由監察部門對雇主處以罰款、限期整改、停產停業整頓等強制性措施；造成嚴重后果及構成犯罪的，依照刑法有關規定追究刑事責任。

（四）共同構建有效的工人參與途徑

如上所述，通過整合完善職業安全衛生立法，設立安全衛生委員會，明確安全衛生代表的參與權利和雇主的參與責任，來保障工人的職業安全衛生權益。從上述制度設計來看，工人參與的實現途徑有以下兩種：

1.法律實現途徑。工人參與權實現的基本途徑是將應有權利轉化為法定權利，并通過法律的實施而轉化為實有權利。法律途徑是權利實現的基本途徑，詳細的法律規定和配套的責任制度是工人參與權實施的重要保障。

2.勞資契約實現途徑。本文設計的工人參與權相關制度中最核心的是協商權，協商權的實現一方面通過法律的強制性規定，更多的是依賴于勞資雙方的協商和談判，在利益博弈的基礎上達成一致協議，安全衛生代表通過督促雇主履行合同來維護工人在職業安全衛生方面所享有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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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Worker Participation Rights of 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and Legal Protection

CHEN Cheng
（China MineralUniversity，Xuzhou 221008，China）

Our production safety accident happens regularly，occupational disease has serious damage，and the security situation is not optimistic about.Learning from foreign workers to participate in the 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legislation，and improve our existing 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related legal system，through the establishment of safety and health and safety and health committee，and ensure ourworkers'occupationalsafety and health and participation rights implementation.

occupational safety and health； worker participation； England；RobensReport

D922.5

A

1009-6566（2011）01-0101-05

2010-12-24

陳 誠（1986—），女，江蘇阜寧人，中國礦業大學文法學院碩士生，研究方向為安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