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視角下的稱呼語研究

楊 雙

（黃淮學院 外國語言文學系，河南 駐馬店 463000）

語用視角下的稱呼語研究

楊 雙

（黃淮學院 外國語言文學系，河南 駐馬店 463000）

稱呼語作為一種社會指示語，體現了交際雙方身份、地位及相對應的社會關系。稱呼語在實際交際過程中往往具有語力，能實現諸如問候、警告、威脅、指責、規勸等多種言外行為。通過稱呼語的禮貌使用，能減小交際中對面子的威脅，既能維護對方的積極面子，又能保住對方的消極面子。稱呼語在會話輪換中不僅能構成“召喚—回答”系列的相鄰對，還可以用來選定下一個說話人，或被參與者用來爭取和保持話輪。

稱呼語；社會指示；言語行為；禮貌原則；會話輪換

稱呼語最基本的作用是在言語交際中交際一方傳遞給對方第一個信息。稱呼語在言語交際中有其獨特的語用功能，所包含的語用信息是多方面、多層次、立體的。傳統的稱呼語研究是在社會語言學的領域中進行的，社會語言學范疇內的稱呼語研究處于靜態的描寫階段，較少考慮到稱呼語在言語交際中的動態運用。語用學為稱呼語的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能揭示出稱呼語在具體語境的動態使用過程中是如何傳遞語用信息的[1]2。

一、稱呼語與社會指示

稱呼語在社會交往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從社會指示的角度來討論稱呼語，可以發現，從稱呼語中可以辨認出說話人和聽話人的社交身份以及他們之間的社會關系。

首先，稱呼語可以用來指示親疏關系。例如，可以稱一個姓名為John Smith的人為“Sir John Smith”，“Mr. Smith”，“Professor Smith”或“Dr. Smith”，也可以稱他為“Smith”或比較隨便地稱他為“John”，甚至更親昵地稱他為“Johnny”，從說話人所用的稱呼上可以看出他和被稱呼者之間的相對社會關系和熟悉程度。

其次，稱呼語也可以用來指示社會地位的高低。漢語中第二人稱代詞“你”及“您”均可用作稱呼語，并能體現與交際雙方相對應的社會關系。如當對方身份地位高于說話人時，一般用“您”稱呼對方，表示尊敬；當對方身份地位低于或等同于說話人時，多用“你”稱呼對方，顯得親切、隨便。歐文·特里普描述了英語稱呼規則的三種情況，當說話人的身份地位低于聽話人時，采用職業頭銜+姓，或Sir +名（title +last name，TLN）；當說話人與聽話人不熟悉時，只采用姓來稱呼對方；當說話人身份地位高于或等同于聽話人時，只用名來稱呼對方（first name，FN）[2]225。麥克·肖特曾依據歐文·特里普的理論來分析哈羅德·品特的戲劇“Trouble in the Works”的一段節選。節選部分是Fibbs和Wills兩個人物的一段對話，如果聚焦在稱呼語的使用，會發現第一部分出現五次“Mr Fibbs”的稱呼、一次“Sir”的稱呼、三次“Wills”的稱呼，而第二部分只出現兩次“Mr Fibbs”的稱呼，并且“Wills”的稱呼不再出現。這種稱呼語的細微變化反映了兩個人物地位關系的變化，展現了兩人從社會權勢差距大到身份地位逐漸拉平的過程[3]139。

二、稱呼語與言語行為

根據奧斯汀言語行為理論，人們在說話時不僅是“言有所述”，而且“言有所為”，甚至“言后有果”。語言不僅可以傳遞信息、指稱事物，而且能夠“以言行事”。約翰·塞爾進一步發展了這一理論，區分了五種“以言行事”：闡述、指令、承諾、表達、宣告[4]。言語交際時，在一定的語境中，稱呼語伴之以不同的語調往往具有某種“語力”，行使某種施事行為，能實現諸如問候、警告、威脅、指責、規勸等多種“言外行為”。稱呼語所能行使的施事行為主要有兩類，即指令類和表達類。下面我們首先以古裝情景喜劇《武林外傳》第一回劇本中出現的稱呼語為例，來看稱呼語在具體語境中是如何表達特殊“語力”的。

例1：

（“同福客棧”匾額特寫，鏡頭下拉，到大門口。老邢從大門出來，掌柜跟出。）

老邢：我得走。

掌柜：老邢……

老邢：我公務在身，我心系百姓，我公務在身，我心系百姓……

掌柜：你聽我說……

老邢：啥也別說了。事已至此，各安天命。

掌柜：不要走。

老邢：我得走。

掌柜：你走，我就死給你看。

老邢：你這是何苦呢？

掌柜：不苦。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住你的人。

老邢：要是人也留不住呢？

掌柜：那就麻煩你，把上個月的酒錢結了吧。算盤伺候！

這段對話是在佟掌柜和邢捕頭之間展開的，佟掌柜刻意挽留邢捕頭，而邢捕頭執意要離開。當邢捕頭向佟掌柜表明要走的意圖時，佟掌柜叫了一聲“老邢”，此處的“老邢”不完全是打招呼，也不僅是為了吸引對方注意，而是一種祈求、命令或禁止，從而達到挽留對方的目的。

例2：

小青：小姐，我有多少天沒睡過安生覺了。敢情行李不是你背是吧。

小郭：怕吃苦你就別當大俠。

小青：本來就沒想當大俠嘛。

小郭：那你還出來干嘛？

小青：（怒指小郭）郭芙蓉！

小郭：好吧好吧，就算是我把你騙出來的還不行嗎？小青，那這一路咱不也有不少收獲嗎？

小青：什么收獲呀？

小郭：左家莊那個新娘子不就咱倆救的嗎？

小青：（笑）人家又沒求你救她。

這段是俠女郭芙蓉和她的丫鬟小青之間的對話，她們在本劇開始，初入江湖，結伴為伍，造出了一系列自認為是“行俠仗義”的事端。在本回，俠女郭芙蓉終因盲目“行俠仗義”而欠下錢財，在同福客棧作雜役。丫鬟小青開始稱郭芙蓉為“小姐”，而后直呼其名。此時的“郭芙蓉”已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稱呼，同時包含著對郭芙蓉的威脅和警告。

可見，在一定的語境中，稱呼不僅僅表示一種呼喚、招呼，還能夠完成一定的言語行為。

三、稱呼語與禮貌原則

利奇在論述合作原則的基礎上提出了禮貌原則。他認為，合作原則解釋了話語的字面意義和內涵意義之間的關系，解釋了會話含義是如何產生的，但它沒有解釋人們為什么要違反會話合作原則含蓄地、間接地表達自己[5]211，而禮貌原則恰恰解釋了這一點。利奇曾舉例來證明違反合作原則的準則有時與禮貌原則有關。

在稱呼語的使用中，帶社會頭銜和職位頭銜的社交稱呼語往往通過對合作原則的違反來體現禮貌原則。職業頭銜能做稱呼，具有很大的局限性，除“醫生”之外，像“司機”、“售票員”、“郵遞員”等稱呼單獨使用就不一定有禮貌。因此，人們往往在一個職業頭銜之后，再加一個稱呼詞，如：“司機同志”、“售票員同志”、“郵遞員阿姨”等。這些稱呼語結構的存在，雖然違反了會話合作原則中的量的準則，但是維護了禮貌原則。另外，一些虛假稱呼語也是為了禮貌而違反質的準則。例如，在日常言語交際中，一些“副”職，如“副局長”、“副書記”等通常都升格為“正職”；在服務行業中流行的稱呼語“美女”、“帥哥”等。這些違反質的準則的稱呼語，能將對方的社會地位抬得更高，所給的面子也更大，因而也就顯得更禮貌。

布朗和列文森認為，禮貌就是“典型人”為滿足面子需求所采取的各種理性行為。人的言語行為本質上都是一些所謂威脅面子的行為，講究禮貌就是要“減輕某些交際行為給面子帶來的威脅”。面子分為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積極面子是對話雙方得到對方贊賞、肯定和認同的愿望，消極面子是會話者不受對方干涉的愿望，不因遷就別人而受到妨礙和強迫[5]226。稱呼語能突出對方的身份地位，表明說話人采取回避的態度，維護了聽話人的消極面子，以示敬遠。同時，稱呼語能用來滿足聽話人對積極面子的需求，體現了積極禮貌策略，可采用親昵稱呼和特殊親屬稱呼語來拉近交際雙方的距離。如莎士比亞《暴風雨》第一幕中，愛麗兒對普洛斯帕羅的稱呼從sir轉變成了master，sir是愛麗兒維護主人普洛斯帕羅消極面子的表現，對主人普洛斯帕羅表示尊敬，服從普洛斯帕羅的命令，但是有些距離感，而用master則反應了愛麗兒盡力討好主人普洛斯帕羅，希望普洛斯帕羅原諒和饒恕她的無理請求。

四、稱呼語與會話輪換

會話分析的一些概念如相鄰對、會話輪換等對分析稱呼語在言語交際中的使用也具有指導意義。一個相鄰對的第一部分常常選定下一個說話人，總是規定了下一個行為，也就是說，相鄰對的第一部分預示了第二部分的出現[5]313。稱呼語可以成為相鄰對的第一部分也可以成為第二部分。稱呼語表示號召、請求、問候、告別時可以作為相鄰對的第一部分，當表示回應回答時則作為第二部分。

參與者輪流說話是會話的一個特點，也是一條基本規律。在會話過程中，很少會出現重疊的情況，也就是說，很少會出現兩個或更多的人同時開口講話的情況[5]308。但在日常生活中短暫的重疊或冷場會發生，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參加會話的各方都會按照這條規律設法調整和修補。稱呼語的應用也遵循著這條規則。

在會話輪換中，稱呼語可以用來選定下一個說話人。正在說話的人對下一個說話輪次的控制，首先體現在可以通過提名來選定下一個說話人。當說話人一時沒有考慮好說什么，但又不愿意放棄說話輪次的情況下，他可以用所謂“搪塞語”等，如英語中的“er”，“Well”，“Um”，“You know”，“Let me see”等，或漢語中的語氣詞，來為自己爭取時間，保住話輪。除此之外，也可以用稱呼語達到此目的。

例4：

Gonzalo: Had I plantation of this isle, my lord,—

Antonio: He’d sow’t with nettle-seed．

Sebastian: Or docks, or mallows．

Gonzalo: And were the king on’t, what would I do?

Sebastian: ‘Scape being drunk for want of wine．

上例出自莎士比亞《暴風雨》第二幕，這里剛則婁使用的稱呼語my lord，不但表達了對國王的尊敬，而且起到了支持話輪的作用。剛則婁在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前，使用簡單的稱呼語保住了自己的話輪，隨后得到安圖尼奧和西斯巴善的回應，剛則婁再次接過話輪，使談話得以繼續下去。

綜上所述，稱呼語已經不再停留在對交際對象的直接稱呼層面，而是作為一種交際手段被賦予了許多語用功能。運用語用學的社會指示、言語行為、禮貌原則及會話輪換這4個基本理論，能多層面地分析稱呼語在交際中的使用情況，考察稱呼語在具體語境的動態使用過程中所傳遞出的多種語用信息。

[1] Verschueren，Jef. 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9．

[2] Ervin-Tripp，Susan M．Sociolinguistic Rules of Address.Sociolinguistics. Eds. J.B. Pride and Janet Holmes[M]．Harmondsworth：Penguin，1972．

[3] Short M．Discourse Analysis and the Analysis of Drama, in R. Carter and P. Simpson (eds) Language，Discourse and Literature[M]．London：Unwin，1989．

[4] Searle J．Speech Act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9．

[5] 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A Study on Address Term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ragmatics

YANG Shuang
(Huanghuai University, Zhumadian Henan 463000, China)

This paper adopts such pragmatic theories such as social deixis, speech act, politeness principle and turn-taking to make a multi-level analysis on the use of address terms. Address terms, first as a social deixis, reflect the social identity, status, power and solidarity in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peaker and the hearer. Address terms often perform speech act in actual communication,making greetings, warnings, threats, blaming, advice and other illocutionary acts. The polite use of address terms reduces the threat of face in communication, maintaining one’s positive face as well as keeping one’s negative face. Moreover, in turn-taking patterns, address terms not only constitute a “call-answer” adjacent pair to initiate a conversation, but also maintain the turn-taking by selecting the next participant in a conversation.

address terms; social dexis; speech atc; politeness principle; turn-taking

H130

A

1006-5261(2011)04-0090-03

2011-01-09

楊雙（1983―），女，河南駐馬店人，助教，碩士。

〔責任編輯 張彥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