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蘇軾在詞史上的貢獻

汪偉

（荊州市教育局，湖北荊州434020）

芻議蘇軾在詞史上的貢獻

汪偉

（荊州市教育局，湖北荊州434020）

文章論述了蘇軾在詞史上的貢獻，認為蘇軾開創了豪放派的詞風。無論是從題材還是到語言，都大大擴展了詞的表現效能，使之基本具備了詩的公用而又能顯示詞的特色。

蘇軾；豪放派；詞風；貢獻

宋詞最初繼承晚唐五代婉約綺麗的詞風發展，然而由于北宋封建文化的高漲和文人政治地位的提高，在范仲淹、歐陽修等詞作家的部分作品中，即景抒懷，氣象已自不同，到蘇軾更矯首高歌，時見奇懷逸氣。所以，我們說繼王安石、范仲淹、柳永之后，橫放杰出的蘇軾開拓了詞的境界，其風格豪放婉約兼而有之，一新天下人耳目。從文學的角度看，蘇軾的成就重要的就在于獨創性。這可以從后人的評價中得到說明。如宋代王灼《碧雞漫志》卷二云：

東坡先生非醉心于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

宋代胡寅題《酒邊詞序》說：

及眉山蘇氏，一洗綺羅香澤之態，擺脫綢繆宛轉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超然乎塵垢之外，于是《花間》為皂隸，而柳氏為輿臺矣。

金代元好問《遺山文集》卷三十六《新軒樂府引》：唐歌詞多宮體，又皆極力為之。自東坡一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學，真有“一洗萬古凡馬空”氣象。

清代劉熙載《藝概》卷四：東坡詞似杜詩，以其元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也。若其豪放之致，則時與太白為近。

從以上略引前人評蘇軾詞的話來看，可見蘇軾對詞的發展起了重要作用。其貢獻為以后的詞人打開了一個新的局面，從而促進了詞的創作的繁榮與發展。

一

蘇軾開創了與婉約派并立的豪放詞派，這是他迥于前人而給后世以巨大影響的一個重要方面。馬克思說過“風格即人”，從這一理論出發，蘇軾少年時代就有“奮厲有當世志”[1]的事業心，當這種事業心通過高超精煉的語言藝術，反映在他的詞作上，則表現為開拓境界的豪放詞風。俞文豹《吹劍錄》記載：

“東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謳，因問：“我詞何如柳七？”幕下士答道：“柳郎中詞只合十六七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唱‘大江東去’”。[2]

它比較形象地說明了柳詞和蘇詞風格的不同之處。即蘇詞摒棄了前人柳永等婉約的風格，開創了具有豪邁奔放的詞作風格。如蘇軾的《江城子》（老夫聊發少年狂），開篇“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三句，以及后面的“親射虎，看孫郎”兩句，通過語言的藝術，把會獵的場面和戰斗的意向結合得生動有力，作者的形象在這里儼然是一位威風凜凜、候命奔赴戰場的老將軍了。這可以說是從正面來表現作者的豪情壯志的一面。其詞的下片又寫道“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一句，以魏尚的獲罪自比，希望得到馮唐的保舉而被起用。詞中意氣風發，斗志昂揚，洋溢著把矛頭針對遼、夏來保衛祖國的強烈感情。這首詞不但場面熱烈，音節嘹亮，而且情豪志壯，顧盼自雄，精神百倍，是一首豪而壯的壯詞。再如他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作者雖一開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便將自己在中秋佳節觸景生情，思念久未聚首的弟弟的情懷引出。繼而，作者又幻想著自己是天上游仙的景象，表現出自己出世與入世之間的矛盾思想。但是，作者又在“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一句中，將自己的幻景抹掉，肯定自己已入世為國的決心，保持樂觀、豪邁的精神。而詞的下闕“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更充滿了人生的哲理。世事多變幻，不如意的事十常八九，總不能避免。但是，如果我們把不如意事當成人生的磨練，又未嘗不可呢！最后，“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一句中，作者對弟弟寄予遙遙的祝福，表現出豁達的胸襟，不為離愁別苦所束縛的積極、樂觀態度。如果細心的話，就不難發現全文都蘊藏著一股超塵脫俗的思想，抒發了“隨緣自適”的曠達胸懷：既然不能事事盡如人意，盡善盡美，那么我們何必奢求完美，何必為人力所不能為的事情而傷悲，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自責呢！蘇軾的詞作顯現出與以往傳統詞的內容和風格迥異的“逸懷浩氣，超然乎塵埃之外”的豪放。

此外，再如人們熟知的更具有豪邁奔放特色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詞開篇“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兩句，通過江波洶涌的形象和高亢的音節，一開始就把《赤壁懷古》的題意緊緊扣住，給讀者以筆力雄渾、氣象萬千的感受。這使我們很自然地聯想到口頭上流傳的兩句詩“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趕舊人”的豪言壯語。又如“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兩句，通過巾、扇的瀟灑，談笑的安閑，突出了主帥的鎮靜從容，指揮若定。結合“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三句，對全詞的主題和風格所起的密切襯映的積極作用，就更顯得豪情逸致，顧盼生姿了。作者通過“大江東去”“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這些雄奇景色，構成赤壁大會戰的驚險氣氛，使讀者能夠感覺到赤壁大會戰的緊張情景，構成一幅十分壯美的壯觀畫面。在豪情激蕩地歌頌“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古代英雄的豐功偉績時，抒發了自己縱有壯志雄心而難以得酬的憤懣之氣。可以這樣說《念奴嬌·赤壁懷古》——它具有景豪、氣豪、情豪的特點。其豪放風格主要表現為宏偉壯闊的境界、雄邁的氣勢和奔放的激情，使人讀后，能產生“登高望遠，舉首高歌”的豪情壯志。

二

蘇軾在詞作上的重要貢獻還在于他擴大了詞的題材。“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寫。”在蘇軾以前，詞作雖突破了晚唐五代的藩籬，寫景清新自然，抒情則富于個性，但其詞境仍擺脫不了“小道”、“艷科”，主要是寫男女愛情，離愁別緒，內容上非常狹窄。一個很好的說明即是柳永的詞。柳永的詞作中，多寫作者與歌妓舞女的離愁別情。如在柳永的名作《雨霖鈴》一詞中，就有“都門帳飲無緒，留念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等男女離別時那種抒發依依不舍之情的詞句。而蘇軾則充分拓展了詞的境界。蘇軾的詞作可考者350余首，而占重要篇幅和絕大部分篇幅的是有關懷古、壯志、旅懷、風光、登臨、悼亡、閑適、哲理等題材，這樣的詞在蘇詞中俯拾皆是，使他的詞呈現出一派絢麗輝煌的畫面。如有以悼亡入詞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把守衛邊防和統一祖國的題材帶到詞里的《江城子》（老夫聊發少年狂）：“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再如表現蘇軾希圖殺敵報國愿望的《陽關曲·軍中》還有表現日常瑣事雜感或田園風情，生活習俗的小詞，像《浣溪沙》第一首。而正是這種多數量詞作的存在正好說明了蘇軾與前代任何詞人都有了實質的不同，而這不同又極力的說明了蘇軾對詞發展所做的貢獻。如果說晚唐五代的詞代表了中國詞的一半，那蘇軾則在詞境開拓上則使中國詞完成了另一半。

三

蘇詞還打破了詞與詩的界線。詞最早源于民間，最初在樂工、歌女和歌欄酒肆中流傳，較少受正統思想的影響。因此，詞一開始便有不同于詩的面貌，內容上多寫男女悲歡離合，或親人間離愁別緒。從五代到北宋初年，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詞被作為士大夫一族抒寫自己“私情”的工具，不登大雅之堂。因此，“詩言志，詞言情”就成了詞與詩的區別，“言情”便成了詞的本色。而蘇軾打破了詞與詩的界線，在蘇軾看來，詞和詩一樣，能夠振奮人心，激動精神，甚至使人有殺身成仁之志，亦可以詞來表現深重的時代意識和文化意蘊。“詞至東坡，傾蕩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劉辰翁《辛稼軒詞序》）。如《念奴嬌·赤壁懷古》，此詞所以具有巨大的藝術魅力，關鍵在于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族文化心理的深層結構。英雄夢是人生而有之的現實理想，此詞開端即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道出人的英雄夢想。然而，又不是單純地為人描繪一幅英雄的圖景，而是在充滿深沉的歷史悲劇意識的同時面對長江這一歷史的見證發出了蒼涼的感喟。接下來對赤壁之戰和周瑜的具體描繪，再次表現了對英雄的仰慕和自我英雄夢無法實現的悲劇意識。而自“故國神游”以下，則轉入了對悲劇意識的消解。它體現了蘇軾對人生意義的思考和對人生價值的追尋。從慷慨壯志到悲劇意識的消解，蘇軾此詞正概括了一個人也是一個民族的精神歷程。在北宋經濟發展的背景下，蘇軾能將詞上升到人生高度，將詞與詩提到一樣的地位，展示了士大夫高雅的情緒。

另外是以詩為詞，蘇軾轉益多師，博采眾長，點化前人的詩句入詞。如《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和《江城子·密州出獵》中的詩句就是化用李白的《把酒問月》中“青天有月來幾時？我欲停杯一問之”《月下獨酌》中“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亂”。還借用戴叔倫的《二靈寺守歲》中的“已悟化成非樂界，不知今夕是何年”，及許渾《懷江南同志》的“惟應洞庭月，萬里共嬋娟”等詩句。將詩的內在品格和其中的文化信息向詞移植，以詞的藝術形式來表現詩的內質。把詩的表現手法運用到了詞的領域，使詞擺脫了樂曲附庸的地位，成為了獨立、自由的新詩體。陳師道說：“退之以文為詩，子瞻以詩為詞。”（《后山詩話》）李清照也認為東坡詞“皆句讀不葺之詩耳”（《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三十三引李清照語）。

四

蘇詞語言運用比較自由。蘇軾多方面吸收古人語言精華，還將典故、口語、虛詞入詞，豐富了詞的表現力，這也是蘇詞在詞史上的另一貢獻。蘇軾的詞在語言上“一洗綺羅香澤之態”，改變花間派詞人鏤金錯采的作風，同時其用詞自由的另一個突出表現還有善用典故。北宋以前，具體的說，蘇軾以前，詞人在創作中用典是非常少見的。蘇軾不但大量在詞作中用典，而且用典非常具有代表性。如《江城子》（老夫聊發少年狂）中的詞句：“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就是根據《三國志·孫權傳》“二十三年十月，權將如吳，親乘馬射虎于凌亭。馬為虎所傷，權投以雙戟，虎卻廢，常從張世擊以戈，獲之”這一孫權射虎的典故。這些都能很好說明了蘇詞用語的自由。可以說蘇詞打破了唯有香軟字眼才能入詞的習慣，為后來辛棄疾詞驅遣萬卷奠定了基礎。最初，詞為了配合音樂而歌唱，它的格律往往比詩還嚴。蘇軾的詞為了充分表達意境，有時就突破了音律的限制，“豪放，不喜剪裁以就音律耳。”（陸游《老學庵筆記》）正是對蘇軾這一貢獻的肯定。綜上所述，蘇軾的詞在我國詞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對詞的革新和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

［1］張毅.蘇東坡小品[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7.

［2］][宋]俞文豹.吹劍錄全編[Z].張宗祥校訂.上海：古籍文學出版社，1995.

Shallow to Talk the Historical Contribution of SuShi’s Ci

Wang Wei
（Jingzhou Civic Department of Education,Jingzhou Hubei 434020，China）

The paper expounds the historical contribution of SuShi’s Ci,which deems that SuShi pioneered the style of Ci of the school of Hao Fang.No matter from theme or language,SuShi greatly expanded expressional effectiveness of Ci,therefore made it basically had poem’s function and also displayed Ci’s characteristics.

Sushi;the school of Hao Fang;the style of Ci;contribution

I207.23

A

1672-0547（2011）01-0084-02

2011-01-03

汪偉（1976-），男，湖北荊州人，荊州市教育局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