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篇宏觀結構的功能

劉新芳

(1.蘇州科技學院，江蘇蘇州215009;2.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200083)

論語篇宏觀結構的功能

劉新芳1，2

(1.蘇州科技學院，江蘇蘇州215009;2.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200083)

宏觀結構(macrostructure)是語篇高層次上的語義結構，發揮著組織復雜信息、歸納復雜信息、控制語篇生成和評價語篇四項功能。宏觀結構是鑒別語篇和非語篇的標準，只有具備了宏觀結構的句列才能稱其為語篇。微觀信息通過宏觀結構組織起來，構成一個完整連貫的語篇，同時宏觀結構也是對微觀信息進行歸納認知的結果，在整個歸納和組織信息的過程中又受到語篇宏觀結構的掌控。

宏觀結構;功能;語篇生成;語篇理解;語篇評價

一、引言

“宏觀結構”(Macrostructure)最早是德國語言學家Manfred Bierwisch在1965年首次使用，用以說明敘事文體的整體結構，后經van Dijk發展，提出了建立在語篇更高層次上的語義宏觀結構。鄭貴友對語篇宏觀結構進行了高度概括，即“它是篇章總體上的、高層次的語義結構，是篇章主題思想等知覺概念的理論重建，是能夠體現篇章的主要思想及其脈絡，決定篇章整體連貫以及控制篇章內部各部分之間關聯的篇章深層次語義結構鋪排方式”［1］(P215)。

陳忠華和管新平認為話語宏觀結構有兩種功能:一是為建立話語整體同一性提供語義信息即話語主題，二是為建立話語類型提供圖式范疇，并著重討論了第二種功能［2］(P16～19)。van Dijk也曾經總結了宏觀結構的兩大功能:一是組織復雜信息(the organization of complex(micro)－information)，二是歸納復雜信息(the reduction of complex information)［3］(P14)。在此基礎上，本文提出了語篇宏觀結構的另外兩大功能:控制語篇生成與評價語篇，并結合實例分析了宏觀結構的這四大功能。

二、組織復雜信息

語篇宏觀結構的第一項功能是組織復雜的(微觀)信息。缺少宏觀結構，我們只能在局部形成大量的信息元而不能形成具有恰當意義和功能的更大語塊，也無法判斷微觀層面的信息元是否屬于一個整體［3］(P14)。也就是說，宏觀結構可以把微觀的信息組織成一個連貫的整體;同時只有具有宏觀結構的語篇才可以理解為一個有機的具有連貫性的整體，從而區別于其它語篇。也正是因為語篇具有宏觀結構，才使得我們能有效地記憶和回憶語篇所包涵的信息，并在語篇生成過程中連貫性地擴展語篇、補充和詳述語篇信息。

然而，語篇宏觀結構在語篇理解和生成的過程中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就一本書來說，必然經過標題→目錄→章→節→小節→篇基這樣一個過程。篇基是宏觀結構的最底層，也是宏觀結構得以產生的基礎［4］(P52～53)。在寫一本書的過程中，從標題的選定到語篇最終完成，中間會產生許多個微觀命題和宏觀命題，高一級的宏觀命題轉化為微觀命題，接著新的微觀命題又轉化成宏觀命題而派生出新的微觀命題，這樣一層一層的展開，最終都是統轄在一個總的宏觀命題之下。首先，選題是語篇生成中的重要一環，有時它決定語篇是否能產生深遠的價值或感動讀者或聽眾。有了題目之后就是審題，語篇使用者根據自己的認識進行計劃、組織提綱、安排銜接方式。但是，在實際的語篇創作過程中，語言使用者也許在腦子里尚未形成完整的句子、段落、話輪或整個語篇結構的情況下，可能早已開始在說或寫了。因此，在整個語篇演繹出來之前，受到整體語篇世界的制約，宏觀結構會不斷地進行修正甚至被另一個宏觀結構所取代。

在理解一個語篇的過程中，語篇接受者通過刪略(Deletion)、概括(Generalization)、組構(Construction)三項宏觀規則，由微觀命題組建成宏觀命題，直至形成最高的宏觀命題。每一層相對高的宏觀結構都是對相對低的宏觀結構的進一步概括或總結，最終共同組成的那個語篇宏觀結構就是對我們所謂的語篇要旨(gist)、要點(upshot)、主題(theme或 topic)的理論解釋［4］(P15)。

在組織復雜信息的過程中，我們可以利用一些語義塊標記來幫助有效地組織和理解語篇，如標題、引言、段落的主題句、過渡段落或過渡語句、段落縮進等排版方式。另外，還可以利用信號詞有效組織語篇。英語篇章中許多連接詞和連接副詞起著語言標示牌的作用，它們表達語篇各句之間的邏輯關系，把各句有機聯系起來，如firstly，secondly，thirdly，lastly 等段落連接詞。如:

English cheeses deserve to be better known than they are.The“king”of cheeses is Stilton，a blue－ veined cheese both smooth and strong，and at its best when port is drunk with it.Cheddar，Cheshire，and Lancashire cheeses are all pleasing to the palate，and cream cheeses are to be had in various parts of the country.In Devon，excellent clotted cream is made，which goes well with English strawberries and raspberries.

這段話摘自一篇《英國飲食》(“English Food”)的散文。標題是對語篇的高度概括，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作者最想表達的中心思想，是語篇宏觀結構的重要體現形式之一，并具有重要的認知功能。從標題得知它講述的是有關英國的飲食文化，并且通過閱讀我們發現文中講到了英國的早餐、午餐和晚餐，其中一段講到了英國的奶酪。《英國飲食》這個標題作為整個語篇的宏觀結構組織了有關英國早餐、午餐、晚餐飲食文化的微觀命題，包括英國奶酪命題。而英國奶酪作為這一段的宏觀命題又組織了有關對Stilton，Cheddar，Cheshire，Lancashire cheeses，cream cheeses等奶酪進行具體描述的微觀命題。

三、歸納復雜信息

語篇宏觀結構的第二個主要功能是歸納復雜信息。所有的認知活動都需要對復雜信息進行歸納。就其本身而論，宏觀結構就是這種歸納信息的表征［3］(P14)。相比復雜的信息元，宏觀結構顯得更重要、更抽象、更具有概括性。因此，van Dijk認為，我們的主要任務是用提出的宏觀規則去界定微觀層面與宏觀層面的關系。van Dijk［5］(P3～32)首先提出了四項宏觀規則:概括(Generalization)、刪略(Deletion)、整合(Integration，又可稱為選擇 Selection)和組構(Construction)，后來又修改為概括、刪略和組構三項［4］(P190)。概括規則是指用一個命題去替代一個系列命題，并且這個命題蘊含在系列命題的每個命題之中。換言之，用一個上義命題替代蘊含該上義命題的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下義命題。刪略規則是指當給定一個系列命題，刪除每一命題中的不構成理解條件的命題，從而形成一個新命題。組構規則是指用一個命題去代替一個系列命題，并且這個命題蘊含在這個系列命題共同體之中。概括規則體現的是上下義蘊含關系，而組構規則體現的是歸納與被歸納的關系。總之，這些規則都是建構宏觀結構的有效方法，也是語篇理解的有效方法。由此可見，宏觀結構是推導過程的結果，具有極強的歸納復雜信息的功能。

其實，宏觀結構歸納復雜信息的功能不僅表現在語篇的理解方面，而且在語篇生成方面表現也非常突出。因為語篇生成不是簡單的由宏觀結構向微觀結構轉換的單向過程，而是宏觀結構→微觀結構→宏觀結構不斷循環往復的過程。通過這樣的不斷循環上升往復，語篇才能得以形成，否則形成的語篇是不完整的。所謂的“鳳頭豹尾”就是對宏觀結構重要性的有力強調。無論“頭”或“尾”都是對語篇信息的概括和歸納。“頭”的歸納讓讀者看到語篇內容關鍵是什么，吸引讀者繼續閱讀全文;“尾”的歸納讓讀者再一次清楚地看到語篇的核心內容。宏觀結構對于語篇復雜信息的歸納是復雜的認知活動的結果。如:

In this chapter，the notion of register was presented in terms of both the original framework proposed in the early 1960s and the modifications on the original model that were made some twenty years later.The latter developments are seen here within a model of discourse processing that owes a great deal to the view of language as social semiotic put forward by Halliday and his colleagues as well as to contributions made to the science of texts by text linguists such as Beaugrande and Dressler.［6］(P34)

Hatim的《跨文化交際:翻譯理論與對比篇章語言學》總共由17章構成，在每一章的末尾都有一個總結(Summary)，這一段是對第三章“The Myth of the Single Register”的總結。總結是語篇宏觀結構的字面表達，是語篇宏觀結構的體現形式之一。它是原文的濃縮，突顯了原有語篇的要點，目的在于幫助語篇接受者快速獲得語篇的主旨。如果一組連續的句子無法總結，這組句子很可能就不具有宏觀結構，那么它也就不具有語篇性。Hatim的這段總結清楚明了地講述了這一章就語域做了哪些研究，準確地傳達了這一章的中心思想，有效地歸納了本章內容。

四、控制語篇生成

語篇宏觀結構的第三個主要功能是控制語篇生成，即語篇的生成過程受到語篇宏觀結構的控制，語篇生成者根據語篇宏觀結構的構成而生成語篇，盡管語篇宏觀結構在語篇生成過程中會發生這樣或那樣的變化，甚至被另一個宏觀結構所取代，但還是脫離不了語篇宏觀結構。早在古典修辭學時期，人們就把作一次演說分為五個階段:覓材取材、布局謀篇、文體風格、記憶和演講技巧。其中第二個階段所謂的布局謀篇就是我們現在所講的構建語篇宏觀結構。在復雜的話語生成過程中，首先要有提綱或計劃，這時宏觀結構起著重要作用，因為生成相互有語義接應的句列需要一系列策略、規律和層次分明的結構來進行全面組織和控制［7］(P128～131)。宏觀結構指明了什么是主題，哪些句子屬于這個主題，哪些卻只是無關緊要的瑣事問題。宏觀結構幫助語篇生成者排除與主題無關或對主題不那么重要的信息的干擾，一步步演繹出語篇。否則，生成的句子群將是雜亂無章、缺少主題、不能稱其為篇章的篇章。

語篇的宏觀結構是根據內容的內部標準和語篇信息性標準來選擇和擴展的［8］(P219)。在宏觀形式建立后，語篇生成者在大腦中會勾畫出一個宏觀語義結構框架，然后向這個語義框架中填補具體的描述、詳細的論據，不斷地擴充增補信息。而整個過程都是宏觀結構在發揮宏觀控制和指揮引導的作用。所謂的“文不對題”或“答非所問”，實際上就是對宏觀結構的失控。作文測試中，第一條要求就是要切題。要做到切題，就要遵循宏觀結構。因此，宏觀結構對語篇生成有著重要的控制和指引作用。在1996年英語專業四級(TEM－4)作文考試中，題目為:The Main Difference Between My College Life and My Middle School Life，其中有一篇作文引言如下:

College life is quite different from middle school life.We，for example，have greater academic pressure，and we have more chance to meet learned scholars.Among various differences，I enjoy the“freedom”of college life most.

I prefer college life to middle school life because I am free in the college.Firstly，in the college，I can enjoy the freedom to make decisions… Secondly，in the college，I appreciate the free atmosphere of study…

引言是對全文內容和結構的總體勾畫，也是語篇宏觀結構的體現形式之一。一篇好的引言不僅要清楚地展現語篇的宏觀結構，而且起著引領整個語篇發展的重要作用。作文標題要求談一項大學生活與中學生活的主要差別，引言首先指出大學生活不同于中學生活，并舉出兩個例子，最后引出文章主題:大學生活與中學生活的主要差別在于更加“自由”。主題突出，視角新穎，很具有吸引力。在接下來的主體段，作者在段首運用了一個主題句重述主題，而主題句也是語篇宏觀結構的重要體現形式之一，它不僅傳達了段落的主題思想，也指明了段落的發展脈絡。隨后，作者選取了兩個信號詞“firstly，secondly”，構建兩個次一級的宏觀結構來支持主題句，很好地完成了考試的要求。由此可見，這篇文章從標題→引言→主題句→次主題→結尾，全部都在一個總的語篇宏觀結構的控制之中，形成了一個具有整體連貫性的語篇。

五、評價語篇

語篇宏觀結構的第四個主要功能是語篇評價功能。任何一個具備交際功能的完整的語篇都應具備宏觀結構。沒有宏觀結構，我們將沒有辦法來評價是否所有的微觀單元都是一起的。然而，如果這些微觀單元在更高的層次上具有宏觀結構，我們就可對其進行評價［3］(P14)。宏觀結構是鑒別語篇和非語篇的標準，只有具備了宏觀結構的句列才能稱其為語篇。

Beaugrande和Dressler把語篇界定為能滿足七個語篇性標準的交際產物，這七個標準是:銜接(cohesion)、連貫(coherence)、目的性(intentionality)、可接受性(acceptability)、信息性(informativity)、情境性(situationality)和篇際性(intertextuality)［9］(P3)。從這個定義來看，只有具有連貫性的語篇才能稱其為語篇，不具有宏觀結構的語篇無法實現語篇的整體連貫。在判斷一個語篇是否具有連貫性方面，胡曙中認為主要看兩點:(1)句子和分句的話題，即它們是“關于”什么內容;(2)語篇中所有的話題是否構成一組相關的概念［10］(P39)。其實，“共同的話題”和“一組相關概念”指的就是我們所謂的語篇宏觀結構，因為具有一個總的宏觀結構的語篇必定有一個中心話題來探討一個中心概念，否則就有可能是兩個或多個語篇。另外，《語言與語言學詞典》對語篇下了這樣的定義，“語篇是交際行為的語言表達形式，由內在的語篇特征所決定，其中包括邊界符號、語法銜接、突出的語篇主題和內容的連貫(宏觀結構、主題發展)”［11］(P479)。這個定義又進一步證明了宏觀結構對語篇構成的重要作用。同時，宏觀結構理論也向我們解釋了為什么有些句子盡管它們之間具備直線聯系的條件，卻無法被人理解和接受的原因。如:

(1)I bought this typewriter in New York.

(2)New York is a large city in the USA.

(3)Large cities often have serious financial problems.

(4)I bought this typewriter in New York.New York is a large city in the USA.Large cities often have serious financial problems…［12］(P149)

例(1)(2)(3)都具有可接受性，但是我們卻無法接受例(4)，因為它缺少一個明確的主題，也就是說缺少一個代表總體意義的宏觀結構。所以宏觀結構可以用來幫助我們對生成的語篇進行評判和鑒別。好的語篇應具備總體上的宏觀結構，否則就是缺少主題或主題不突出，缺乏連貫性的語篇，就達不到語篇的標準。

六、結束語

宏觀結構概念是話語生成和理解過程中，人們所遵循的自然意義層次規律的理論總結和對話語信息組織的理論升華［13］(P19～23)。通過對其四個主要功能的分析，我們能更清楚地了解語篇生成的實質，在處理語篇信息時不僅要注意到句子與句子之間的直線關系，而且還應注意到語篇整體上的更高層次的語義結構，即語篇宏觀結構。在語篇生成過程中更好地去確定或更明確地去表述宏觀結構，在語篇理解過程中有效地去把握宏觀結構，從而提高我們的語篇生成和理解能力。

［1］鄭貴友.漢語篇章語言學［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2.

［2］陳忠華，管新平.話語宏觀結構的認知心理學理據［J］.外語研究，1999，(4).

［3］van Dijk，Teun A.Macrostructures:An Interdisciplinary Study of Global Structures in Discourse，Interaction，and Cognition［M］.Hillsdale，NJ: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Inc，1980.

［4］van Dijk，Teun A，Kintsch Walter.Strategies of Discourse Comprehension［M］.New York:Academic Press，1983.

［5］van Dijk，Teun A.Semantic Macro － Structures and Knowledge Frames in Discourse Comprehension［A］.Marcel A J，Patricia A C.Cognitive Processes in Comprehension［C］.Hillsdale: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1977.

［6］Hatim Basil.Communication Across Cultures:Translation Theory and Contrastive Text Linguistics［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7］錢敏汝.戴伊克的話語宏觀結構論(下)［J］.國外語言學，1988，(3).

［8］Beaugrande，Robert de.Text，Discourse，and Process［M］.Norwood，NJ:Ablex Publishing Corporation，1980.

［9］Beaugrande Robert de，Dressler Wolfgang Ulrich.Introduction to Text Linguistics［M］.New York:Longman，1981.

［10］胡曙中.英語語篇語言學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5.

［11］Bussmann Hadumod.Routledge Dictionary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Z］.Gregory P Trauth，Kerstin Kazzazi(trans.and e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

［12］Van Dijk，Teun A.Text and Context:Explorations in the Semantics and Pragmatics of Discourse［M］.London:Longman Group Ltd.，1977.

［13］熊學亮.話語的宏觀結構［J］.外語教學與研究，1996，(1).

On the Functions of Textual Macrostructures

LIU Xin-fang1，2
(1.Suzho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uzhou，Jiangsu 215009，China;2.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Shanghai 200083，China)

Macrostructures are higher-level semantic structures that organize the complex(micro)-information，reduce the complex(micro)-information，control the text production and assess the textuality.Whether a text entails a macrostructure is a standard to judge its textuality.Micro-information is organized through macrostructures and forms a complete coherent text，which is also resulted from the cognitive reduction of complex information.And the whole process of organization and reduction is controlled by the macrostructures.

macrostructure;function;text production;text comprehension;text assessment

H315

A

1674－0297(2011)06－0119－04

2011－04－28

上海外國語大學第五屆研究生科研基金“基于西方修辭理論的篇章類型研究”(編號:2010026)成果。

劉新芳(1974－)，男，山東東明人，蘇州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上海外國語大學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語篇語言學與西方修辭學研究。

(責任編輯:張 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