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洛克的自然法

施冬生

解析洛克的自然法

施冬生

從自然法的構成解讀洛克的自然法，分別闡述了自然狀態、自然法、自然權利、戰爭狀態、社會契約這幾個構成部分；從洛克的自然法的時代性及其局限性去評述其自然法思想；從整體上去論述其自然法思想，肯定其歷史貢獻，以期對今天的法治建設起到促進作用。

自然法；社會契約；局限

一、自然法理論的構成

約翰·洛克(John Locke，1632-1704)是英國資產階級革命后期的哲學家和政治法律思想家，古典自然法學派的杰出代表之一。他提出的自然法思想對人類的法治進程的影響是深遠的。其自然法思想中所蘊含的法治精神及對人的自然權利的論述至今仍值得我們去研究。

（一）自然狀態

自然狀態是相對于國家或政治社會而言的。在洛克看來，自然狀態就是“人們按照理性而生活在一起，地球上沒有一個共同的長官能在他們之間做出權威的判決”［1］6。 洛克認為，在法律產生之前，人類所處的自然狀態乃是一種完備無缺的自由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中，雖然人具有處理他的人身或財產的無限自由，但是他并沒有毀滅自身或他所占有的任何生物的自由，除非有一種比單純保存它來得更高貴的用處要將它毀滅。”［1］6而且，這還是一種平等的狀態，沒有人必須服從任何其他人的意志和權威，任何人不得享有多于別人的權利，也不受任何上級權力的約束。這種自然狀態是人的自由和平等的境界，而不是像霍布斯所描繪的那樣，是“人對人像狼一樣”的狀況。他明確指出，自然狀態同戰爭狀態有“明顯區別”，不能“混為一談”，“它們之間的區別，正像和平、善意、互助和安全的狀態和敵對、惡意、暴力和互相殘殺的狀態之間的區別那樣迥不相同。 ”［1］14

（二）自然法

在自然狀態下的人是自由和平等的，享有天賦的自然權利，但這種自然狀態決不是那種放任的狀態，因為他們都受自然法的約束。“為了約束所有的人不侵犯他人的權利、不互相傷害，使大家都遵守旨在維護和平的保衛全人類的自然法，自然法便在那種狀態下交給每一個人去執行，使每人都有權懲罰違反自然法的人，以制止違反自然法為度。”［1］7在洛克看來自然法和理性有相通之處。他說：“理性，也就是自然法，教導著有意遵從理性的全人類，人們既然都是平等和獨立的，任何人就不得侵害他人的生命、健康、自由或財產。”［1］6自然法使得所有的人不去侵犯他人的權利，不去相互傷害，而是去維護人類的和平和安全。如果出現有人對他人進行人身或財產的侵害，受害人可以依自然法和正義去處罰侵犯者，因為在自然狀態下人人都是執行自然法的法官。

（三）自然權利

洛克認為自然法的具體內容主要是：人人都有保護自己的生命、健康、自由和財產不受侵犯的權利，如果誰的權利受到了侵犯，誰就有報復、懲罰和反抗他人的權利。自然法中所蘊含的這些權利，就是自然權利。這種自然權利是人們與生俱來的，也就是所謂的“天賦人權”。洛克將自然權利歸結為：(1)平等權。人人生來平等，沒有任何人具有高出他人的權利，不存在從屬或受制關系。(2)自由權。人人自由地處置自己的人身、財產和以自己的意志去做不損害他人的任何事情。(3)生存權。每個人都有不可剝奪的保護自己生命的權利。(4)財產權。這是自然權利的核心內容。在自然權利中，洛克特別強調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它與生存權同樣重要，因為人要想生存，就得有維持生存的生活資料。這些自然權利也就是啟蒙思想家們所說的“天賦人權”。

洛克“天賦人權”的提出，是歐洲法律史上第一次從理論上對天賦人權進行論證，也是洛克社會契約論自然法思想的核心內容。彌爾頓雖然最早提出“天賦人權”，但是他未進行論證。此外，霍布斯的社會契約論是否認人民權利的，洛克是在前人的理論成果的基礎上明確提出并系統地論證了人的自然權利。

（四）戰爭狀態

洛克區分了自然狀態與戰爭狀態。關于戰爭狀態的論述也是洛克自然法理論的一個重要方面。洛克認為，自然狀態中，人們都互相平等，而且人人自由，每個人都恪守理性所規定的自然法，這只是自然狀態的通常的情況。然而在自然狀態中還有一種非常狀態，即戰爭狀態。它是由于自然遭到破壞時產生的人與人之間關系的一種狀態。戰爭狀態的造成是由于有人將另一個或另一些人置于自己的絕對權利之下，而想到消滅對方。誰對他人的生命或自由權利造成威脅，誰就是戰爭狀態的制造者。這種敵對狀態迫使人們不得不進行反抗，享有毀滅對方的手段的權利。而這種反抗及毀滅戰爭狀態制造者的行為是合乎理性，也就是合乎自然法的，因而是正義的。洛克認為，自然狀態是戰爭狀態的寓所，而且是唯一的寓所，自然狀態是“一種病態的狀況”，“是不會持久的”。

（五）社會契約

在洛克看來，人類最初建立的政治社會需通過契約的方式，因為“任何放棄其自然自由并受制于公民社會的種種限制的唯一方法是同其他人協議聯合成為一個共同體，以謀求他們彼此間的舒適、安全及和平的生活，以便安穩地享受他們的財產并且有更大的保障來防止共同體以外任何人的侵犯。”［1］59人們在訂立社會契約時，只是把一部分權力讓渡給社會，社會或立法機關行使自己的權力，必須為人民謀福利以及保護其生命、自由和財產。否則，就超出了“公共福利”的需求，人民就有權進行反抗，反抗也是人民的一項自然權利。進而洛克引申出“有限政府”的理論。人們把立法、司法和執法的一切權力授予擁有最高權力的政府，政府是文明社會的自然權利的守護者，保護和尊重這種權利是政府的責任。因此，政府的強有力不是絕對的而是有條件的，也就是說是有限政府。這種限制條件是政府的權威必須以保存人的生存、自由和財產權利為目標。政府不是目的，而是工具，如果政府不能服務于這個目標，人們就有廢除原來契約的權利。可見，洛克的自然法中已經包含“主權在民”的思想，認為通過社會契約被授予權力的人即政府，必須受契約內容和目的的約束，必須按照社會全體成員的委托行使它們的權力。國家即政府的權力的性質不是專制的，而是保護人民的，其本身就是契約的內容和規定。

二、對自然法思想的評述

（一）洛克自然法思想的時代性

自然法學家們想象存在著一個亙古不變的自然法，這個亙古不變的自然法是依托著一個假設而存在的。自然法沒有一個始終如一的內容，自然法歸根結底只不過是人的假設，依托著這個假設而存在，這也成了今后的實證法學派反駁的一個重大理論缺陷。雖然我們可以把自然法看作一種思維方式，它是人類自我辯解的一種本能的反映，人類需要訴諸自然法去證明自己主張的終極合理性。但是，自然法是以演繹推理為基本方法的。演繹推理的成立是以前提正確為必要條件的，而要證明前提正確，又必須證明另一前提的正確，這樣就會陷入無窮回歸的尷尬處境。從歷史觀來看，很難確信存在超歷史的自然法。人們訴諸自然法，其實質不過是借用它來表達有關人權、自由、平等等具體的主張而已。這些主張具有時代性的是深深植根于當時的社會生活條件之下，并由物質生活條件所決定的。自然法的這種歷史性、不確定性，自然法學者們其實也是看得很清楚的。

洛克的自然法有其深刻的歷史背景，具有極為鮮明的時代性。洛克的自然法學主要關注的是建構支持1688年“光榮革命”的法哲學，他的自然法思想是為了維護資產階級革命所建立的君主立憲政體，是為資產階級革命服務的。洛克把自然狀態描繪成一個自由、平等的世界，這正是資產階級對有一個有利于工商業發展的和平安定環境需求的反映。洛克闡述及論述自然法的目的，在于尋找一種理論武器與封建勢力進行斗爭，同時也是為了找到一個推翻封建制度后建立資產階級政權的合法基礎。理解洛克的自然法學的價值亦不能脫離其特殊的時代背景。與其他的自然法學一樣，洛克的自然法學也帶有唯心的傾向，它對于“自然狀態”的描述可以說是主觀臆測的結果。但是，我們不能就此抹殺洛克的自然法學的歷史功績。歷史地看，洛克的自然法理論，實際上成了資產階級反對封建專制制度的重要思想武器。在洛克所處的那個時代，最重要的事情是為資產階級找出一個理論的根據，借以反對封建貴族，從而達到維護資產階級的利益。他把自然法等同于人的理性，實質是要用理性代替神性，以契約代替神權政治。洛克強調自然權利的不可剝奪性，正是針對封建專制君主肆意踐踏資產階級的權利而提出來的，他的社會契約論是為當時英國君主立憲制提出的理論根據。

從法學思想史的角度來看，洛克的自然法、法治、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以及分權學說，對后世資產階級的法學理論和憲法學發生了巨大的影響，不僅為英國，也為整個西方法學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洛克的自然法學的基本觀點對于當今世界的人權、民主，自由事業的發展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洛克的自然法理論的局限

雖然洛克提出了一個明確、堅實的自然法理論和自然權利理論，但他沒能詳盡地闡述有效地保護自然法和自然權利實施的政治制度。除此之外，洛克的自然法還具有所有的自然法學說所具有的不可克服的致命的弱點。

其一，表現在應然與實然二分的思維方式上。作為一種思維方式，自然法起初也是將世界一分為二，認為在實然世界之外還存在著一個應然世界。相應地，有一個規范實然世界的實證法和一個規范應然世界的自然法。實證法出自人為，故是變動不居的，而超驗的自然法則顯得具有永恒絕對的公理性，因此自然法高于實證法，且是實證法的淵源，實證法當然要服從自然法。自然法試圖說服人們，只要遵循上述原理，才能獲得世俗的正直或正義的生活。

其二，表現在自然法的主客體二分的哲學觀上。自然法的哲學觀是主客體二分。作為主體的認識是有理性的，有理性便可去發現那些先在客觀真理。然而，人不可能做到物我兩相忘，人是與客觀世界糾纏在一起的，客觀世界為人經驗的世界，人也是客觀世界不可分離的一部分，主客體二分，彼此外在，彼此限制，達不到主體心靈上的自由，也就發現不了作為真理的自然法。

其三，自然法均假定某些真理是先驗自在的，這使得其結論的科學性歸于虛元，自然法正是在這一點上受到同以經驗為內容的各種規范或社會實證主義法學的批判。

其四，表現在自然法所追求的價值的一元性上。因為每個認識主體都不能超越他當下所處的場境，他的見識、思想、判斷受制于他的文化背景及自身的人身感悟，這就導致了價值原則的同質性、必然性降低，也即價值的一元性降低，多元性增強。合理的價值判斷可能有多個，而不是從形式邏輯中推導出的唯一的一個，這就打破了只有自然法才是唯一正確的法的神話。

三、結語

雖然洛克的自然法理論有其不足，但是他的自然法思想對后來的憲政發展有著極其重要的歷史貢獻，這一貢獻我們是必須承認的。洛克是一位古典自然法思想家，他的自然法理論的構建具有時代性和延續性，不僅與傳統的“社會契約”、“自由”和“法治”觀念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而且還與其經歷的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人生經歷相關聯。洛克用唯物主義經驗論來分析和把握那時的時代精神和主流的價值觀念，是對前人的理論成果的繼承和發展。其自然法思想是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產物，是對英國資產階級革命詳細而完整的詮釋。

洛克主張國家是社會成員出于保護其自然權利的目的、通過自愿締結社會契約而組成的。國家的權利是人們讓渡而來的，因此國家行使此種權力只能在保護社會締約成員的自然權利的緯度內，這也是其“有限政府”的思想來源。此外，他認為自然權利的核心是自然財產權利，同時還從立法權的角度論證了“政府未經全體人民或人民代表的統一不得征稅”。洛克的國家起源學說是為當時的資產階級對財產的渴求而辯護，他用這一學說神化了財產權，反映了那個時代的一種精神。洛克的法治和分權理論的提出是建立在對傳統分權學說摒棄的基礎上的，他的分權理論是將國家權力分為立法權、行政權、對外權，但其實質是二權分立理論。雖然這一分權理論不夠完善，但其提出的分權理論是孟德斯鳩的三權分立與制衡理論發展和完善的理論基礎，同時也指導了美國的三權分立的實際運用。

綜上所述，洛克以財產權為核心的自然權利學說及以人民主權為核心的社會契約論，構建了一個完備而充實的自然法理論。他的自然法思想對于今天我國的法治建設也是有重要意義的，其中的合理內核我們需要吸收。

[1]洛克政府淪(下篇)[M].瞿菊農，葉啟芳譯.上海：商務印書館，1964.

B561.24

A

1673-1999（2011）06-0029-03

施冬生（1980-），男，江蘇揚州人，中共江蘇省委黨校（江蘇南京210004）法政教研部2008級憲法與行政法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行政法學。

2010-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