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文化發展之“道”

范玉剛

（中共中央黨校 文史教研部， 北京 100091）

試論文化發展之“道”

范玉剛

（中共中央黨校 文史教研部， 北京 100091）

文化發展必須關注文化內外向度的和諧及其文化秩序的重建，這是文化發展之“道”。只有對文化發展兩個向度的自覺，才會避免出現“道”的萎縮，或棄“道”求技。

文化發展；核心價值；文化產業

發展不僅僅是一個經濟和政治的概念，更是一個基本的文化和文明的進程。[1]（P240）從根本上說，文化是民族的精神記憶，是一個民族安身立命守護家園的“虛靈的真實”的價值保藏和顯現，在它的顯隱層面都張揚著一個民族的認同感、歸屬感和凝聚力。文化發展須關注文化內外向度的和諧及其文化秩序的重建，這是文化發展之“道”。當下尤要關注文化產業化過程中文化的價值批判和人文向度，使之不偏離以人為本的航道，警惕文化產業自身滋生的價值失衡及對人文價值遮蔽的偏頗，以及與外來“入侵”的文化霸權“合謀”扼殺民族文化的不自覺性。文化健康有序發展，對內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及其構建和諧社會的必然要求，對外是提升文化“軟實力”、建構國家形象的重要路徑和渠道。

一

對一個民族來說，文化是其創造歷史時形成的特有的一套說法和活法。世界上一切配稱偉大的民族，一定是那創造了輝煌文化的民族；而歷史上一切彪炳青史的英雄，一定是在文化創造中有過非凡貢獻的人物。伯納德·奧斯特利在《文化聯系》一書中指出，文化是我們了解自己和相互了解的方式，是我們的個人關系網，是使我們能在社會和國家內生活在一起的圖像和抽象。簡言之，文化是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從發展角度講，文化是道與器的結合，是內向度與外向度的統一。因而，所謂發展就不能單純指經濟的發展、政治的發展，還要有社會的發展和文化的發展，甚至有的國家提出，要把文化作為國家發展戰略的軸心，經濟、社會、技術和教育戰略都應當以文化為軸心展開。在文化時代，文化從社會歷史舞臺的幕后走向前臺，從邊緣走向中心，由配角變為主角。發展最終要以文化來界定，文化的繁榮是發展的最高目標。談到文化發展，文化的某些部分在時間長河里只發生變化而無所謂發展，譬如不同時代的文學藝術很難有孰高孰低之分；文化的有些部分不但經歷變化而且歷經發展，譬如不同時代的知識系統可區分出先進和落后；文化的某些部分在顯現上可展示為不同的文化力，就力量而言可以有強弱之別。因此，鑒于當下中國所處的歷史語境，筆者提出在國家層面實施“文化立國”戰略的主張，[2]以期在新的文明躍升中，中華文明能夠成為領跑者，中國文化能夠在文化時代的來臨中擔負重要使命。

文化之“道”誠然是虛靈的人文價值，但它有現實的經驗形態，顯現為社會的主流核心價值體系；同時，又有不為現實所囿的理想的超越維度，有可祈向的仰之彌高、望之彌遠的極致狀態。只有對文化發展兩個向度的自覺，才能避免出現“道”之萎縮，表現為多元文化博弈中的孤立無援，或棄“道”求技，表現為文化產業發展中對市場效益的任性追逐。文化發展之“道”，不能脫離對社會核心價值的貞立與踐行，無論如何發展，文化核心價值都是根本。西方各國的核心價值無不植根于自身的主流文化，扎根于自身的文化傳統，同時，為了獲得持久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它必然在開放中有所拓新。就文化發展而言，文化之“道”就顯現于顯隱運作層面的“守道”與“開道”，若“道”作“導”講，這就契合了老子的“道可”、“道非”辯證統一的“常道”關系。在多元文化互動融合的語境下，民族文化的訴求旨在增強和鞏固文化認同。這必然要求在全球文化博弈中關注文化發展之“道”，并通過文化產品詮釋民族文化的價值理念和思想，以清晰的價值訴求向世界說明中國道路的合法性，展示真實的中國形象。“我們是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理念是什么？”“中國文化的核心價值是什么？”等等，要在與世界文化溝通對話中，在自我闡釋和向“他者”的自我說明中，逐步走出中國發展道路的合法性危機，使中國融入世界成為全球性共識。

“中國崛起”成為影響世界進程和發展格局的事件，其政治意義與經濟意義是確定的，特別是金融危機發生后，隨著G20國際協商機制的建立，中國擁有越來越多的話語權，這雖然刺痛了一些西方國家的神經，但也不能不感受到這事實的堅硬。同時，也要看到中國面臨越來越復雜的周邊環境、國際環境，一些大國的遏制意圖愈加明顯，甚至在各個領域頻繁制造“事端”，頻頻“軍演”和穿梭外交，對中國的猶疑和戒懼愈加深重。也就是說，“中國崛起”雖然改變了世界戰略格局的重組，但它的文化意義并未得到世界的認可與理解，世界缺乏一個真實的清晰的“中國形象”，也難以領會中國的價值訴求。在文化發展格局和信息輿論方面，西強我弱的弱勢、守勢地位，要求我們必須極力宣揚和拓展中國文化的影響力。如果沒有“文化中國”的崛起，“中國崛起”的意義就是不完全的，中國就不是一個真正的世界大國。世界大國的綜合國力，不僅體現在政治、經濟、軍事、科技的硬實力上，也表現在意識形態和文化價值觀等“軟實力”的影響力和感召力上。一個處于文化高位態和占據世界文化市場高端，有著持久影響力、輻射力和消費魅力的文化，不僅使世界產生親和力、認同感，還會在自身文化的豐富中完善大國的“神話”，不斷生產合法性話語，從而在全球文化博弈中掌握文化領導權。以此鑒照當下，中國文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二

關注文化發展必須要有前瞻意識和戰略意識，更要有文化思維和文化自覺。未來學家托夫勒夫婦在《創造一個嶄新的文明》中指出：以科技信息革命驅動的第三次浪潮，正在徹底改觀建立在工業革命之上的現代文明，從而使一個嶄新的文明初見端倪。也就是說，一個尚未成形、漸趨成形的新時代即將來臨。在謝弗看來，如果文化和各種文化形態變成未來世界體系的中心，而這個體系將根據文化的最高、最明智和最持久的原則而不是最基礎和最簡陋的實踐來被設計，那么一種強有力的力量將成為必需。這個力量就是文化發展，文化發展毫無疑問就是一股引起重視的力量。[3]（P240）和經濟、政治、技術及宗教一樣，文化也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力量，其影響遍及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人類發展陷入的困境越來越需要文化力量的引導，對文化的思考展示出指向未來的可能。文化在社會發展中到底起不起作用？它如何起作用？雖然不同的學者對此見仁見智，但有一點大家普遍認可，那就是文化使生活越來越趨向美好，越來越趨向民主和自由。文化具有普遍的適用性，“創建并傳播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化成就，供所有的公民使用。作為在特定文化和文明的興衰中一顆清晰可見的耀眼明星，文化成就這一寶庫是人類歷代進步的真正量度。它不僅是所有人民和國家的結晶，而且也是所有公民與生俱來的權利，不論他們的教育狀態、社會經濟狀態或在世界上的地理位置如何。”[3]（P12）文化作為一種力量改善人的生活狀態，此外，它還具有把整體的各部分結合成更緊湊、更令人信服、更和諧的整體表現的潛力，這些力量的相互融合就創造出更加完整和人道的人類環境。就歷史意義來說，文化的力量很容易確認，特別是采取妥善的預防和安全措施來確保文化朝正面的而不是負面的結果發展。從終極意義看，文化是新世界的曙光，為所有的人民帶來希望、尊嚴、平等和公正，可以說文化的發展就是人類的發展，文化發展之“道”呼喚一種均衡的發展觀和以生活為中心的思維方式。

文化時代的愿景激勵我們去關注文化發展和文化體制改革，說到底，文化體制改革既是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化，也為政治體制改革提供思想資源和智力支持，并為其提供思想解放的軟環境。這是一場由計劃經濟時期形成的文化體制轉型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文化體制的深刻社會變革，其宗旨是解放和發展精神文化生產力。當下，不僅人類的全部物質生產和生活都滲透著精神文化生產的成果，而且隨著文化產業的崛起，精神文化生產日益走上社會生活的前臺，精神生產本身也成為強大的經濟生產領域，甚至成為驅動社會、經濟發展的“引擎”，在思想文化和經濟生活兩方面日趨形成國家的“核心競爭力”。文化生產力固然要附著于一定的物質形式，但主要是一種內在的價值觀，這種價值觀構成文化“軟實力”的核心。文化發展要凸顯創新力和原創性，也就是說通過煥發文化的創造性推動精神價值的生產。在文化體系中，“以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和文學藝術創作等為代表的精神生產系統，與以大眾傳播和群眾文化生活為代表的精神流通——消費系統之間，應該是一種‘良性互動、和諧發展’的關系。”[4]并在互動中使整個社會文化體系的結構性張力保持平衡，有效破解思想觀念中的“路徑依賴”，真正在源頭解放文化生產力，才能實現文化的繁榮。

一個國家文化產業競爭力的強弱，成為衡量國家創新和可持續發展能力的重要尺度之一。文化產業是新時代語境下文化和經濟相交叉相融合的一個產業門類，作為一種以“知識產權”為核心價值的全新經濟增長方式，文化產業是市場經濟條件下文化建設的新形態和“文化生產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伴隨經濟轉型和文化崛起，文化與經濟愈加相互滲透與融合，文化經濟化與經濟文化化趨勢更加凸顯。一方面，經濟發展由產業鏈的低端向高端轉移、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轉移、從制造向營銷和品牌兩端轉移，經濟產業需要借助文化力量增強文化含量和科技水平，通過文化為其注入靈魂和增值。另一方面，文化產業借助經濟產業要素、產業平臺和流通手段，借鑒經濟產業模式、依托經濟產業優勢、利用經濟產業營銷方式，實現自身跨越發展，真正成為國民經濟支柱性產業。為此，大力發展文化產業，就是順應經濟文化化與文化經濟化發展趨勢，讓經濟利用文化力量實現創新發展、轉型發展，讓文化借助經濟力量做大做強。

在新的歷史語境下發展文化產業，必須堅持高起點整合文化資源，借助高新技術優勢跨越式發展，提高文化產業的國際化、產業化、社會化與組織化程度。當前，在文化結構上，文化產業結構、文化產品結構、文化技術結構、文化進出口結構都還不合理。與先進國家比較，我國文化產業的散、小、濫問題依然存在，規模實力、抗風險能力不足，競爭力不足。必須提升文化產業的品牌意識，培育文化產業核心競爭力。拓寬投融資渠道，鼓勵文化市場多元化、投資主體多元化，發揮民營資本在文化市場的作用，積極扶持社會資本投資文化產業，鼓勵國際資本投資允許外資進入的中國文化領域。利用我國現有經濟規模和科技優勢特別是信息產業優勢，生產蘊含中華民族文化價值和理念的產品，通過市場化運作改變主流文化、高雅文化萎縮的狀況，如《云水謠》、《云南映象》和“麗江模式”的成功運作，還有當下如火如荼的“紅色旅游”開發。在文化市場分類上，既培育不同等級、類型的市場，又關注當下大眾文化、主流文化、精英文化相互融合趨勢下各個不同分類市場的相互貫通。大力發展各種類型的中介機構、行業協會，在政府與文化企業之間架起橋梁和紐帶。中介機構和行業協會不僅可以促進行業自律、制定標準、促進良性競爭，還可以依托它們把文化資源優勢通過中介整合到產業經濟鏈條中，經由產業鏈條使資源轉化為生產力。除培育經得起市場風浪的大型文化企業集團，還要有針對性地設立文化產業集聚區，就像當年成功地建立高技術孵化器的中關村科技園區一樣，把發展理念納入文化產業戰略中。如加拿大的魁北克文化產業基地已成為加拿大文化產品生產與經銷中心之一，韓國為鼓勵文化產業發展而特設“游戲園區”等。文化產業園不僅要有龍頭企業，更要孵化大量有創意的中小企業，中小企業作為文化產業鏈條的重要環節，不但對文化產品的豐富起積極作用，還承擔產品的創新功能。就文化產業發展而言，與其提倡表面上做大作強，不如推動做“特”（特色）做“精”（品牌）做“高”（高附加值）做“長”（延伸產業鏈條）。打破制約文化產業發展的障礙和壁壘，切合各地實際培育帶動產業發展形成規模化、集約化和產業鏈條的優勢產業。以內容和展現方式的創新，來優化和發掘文化資源，以具有意義含量的文化創造活動為中心，層層擴散形成一個由內容創意、生產輸入、再生產和交易的生產鏈。這種合乎歷史機緣的價值拓展，就是新的歷史語境下文化發展之“道”。

[1]謝弗.文化引導未來[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

[2]范玉剛.“文化立國”戰略正當其時[J].理論動態，2010，（7）.

[3]謝弗.文化引導未來[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

[4]李德順.深化體制改革，解放和發展文化生產力[J].理論視野，2009，（12）.

G02

A

1008-8466（2011）05-0015-03

2011-06-11

范玉剛（1969— ），男，山東臨邑人，中共中央黨校文史教研部副教授，文學博士，主要從事美學、文化及文化創意產業研究。

董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