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母Q在漢語中的使用探究

張 軍

(1．鐘山職業技術學院愛恩國際學院，南京210049;2．南京大學 社會語言學實驗室，南京210049)

字母Q在漢語中的使用探究

張 軍1，2

(1．鐘山職業技術學院愛恩國際學院，南京210049;2．南京大學 社會語言學實驗室，南京210049)

A－Z 26個字母在漢語中的使用已很普遍，Q(小寫為q)在漢語中的使用是一個典型的代表。從不同的角度解析字母Q在漢語中的使用，可知:Q在漢語中使用時常被讀作漢語拼音字母的讀音或英語字母的讀音，除了作為字母表的字母使用外，還具有著漢語詞的功能，有一定具體的詞義，常被使用成名詞、動詞或形容詞等。此外，還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探討了字母詞Q在漢語中使用的誘因和大眾心理因素。

字母詞;Q;社會語言學

字母在漢語中的使用已很普遍。在A—Z 26個字母中，Q(小寫為q)在漢語中的使用是一個典型的代表。字母Q在漢語中的使用由來已久，至少可以追溯至20世紀20年代初魯迅發表的作品《阿Q正傳》。隨著漢語拼音方案采用26個拉丁字母書寫體系，學習英語的國人增加以及網絡對社會文化、語言等的影響，Q在漢語中使用的人群不斷擴大，范圍越來越廣，頻度越來越高。從詞匯學的角度，字母詞被界定為“漢語中使用的完全或部分由字母構成的詞語”［1］。這個定義中的字母最常見的是拉丁字母，其次還有希臘字母、漢語拼音字母等異于方塊形漢字的形式。社會語言學中，漢語中夾雜使用的字母的情況通常分為兩類。一類屬于語碼混用的范疇，即一種語言的成分被插入到另一種語碼中去。一類屬于借詞的范疇，指在語言接觸中，一種語言向另一種語言借用一些它本來沒有但非有不可的詞匯。

本文從不同的角度解析字母Q在漢語中的使用。本研究對110名在校大學生進行了調查，收集了他們日常生活、學習中在漢語中使用字母Q的情況(除標注外，例句均出自本次調查中搜集到的例句)。

一、字母Q在漢語使用中的讀音

根據調查和訪談，字母Q在漢語使用中通常有五種讀音，排序如下:(1)英語字母讀音/kju:/，最為常見，大多數情況下讀作此音;(2)漢語拼音字母讀音/qi:/，比較常見，主要是在使用漢語拼音相關的情景中使用;(3)近似英語字母讀音/ku ku，主要是在網絡相關用語中使用;(4)/pi dan/(皮蛋);(5)/tan dzi/(壇子)。后兩種讀音主要是一張撲克牌的兩種讀法。

二、字母Q在漢語使用中的用法

1．名詞，阿Q或阿Q精神勝利法。如:“你就別把自己當阿Q了!”阿Q，指魯迅作品《阿Q正傳》中男主人公的名字，在漢語中的意思是“精神勝利法使用者”。其中的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主人公命名為“阿Q”，一種說法是“不知道阿Q的名字是怎么寫的”，音似于阿Quei，略作阿Q。”［2］另一種說法認為阿Q光頭，腦后留著一條小辮子，Q就是他的形象。隨著該作品的傳播以及帶來的深遠影響，阿Q已成為漢語中的正式詞語。

2．名詞，表序列、代碼。這種用法類似于數字或“甲乙丙丁戊……”如:到停車場去找他，他的車牌號碼是豫Q AA730，不是皖Q 00303。“豫Q”，指河南駐馬店車牌，而“皖Q”指安徽巢湖車牌。在車牌號碼中，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其他字母也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在幾何中，常用O、P、Q等字母表示點或角的名稱，以此區分不同的點或角，如從點P到點Q的距離是多少?而撲克牌中，使用2至10九個阿拉伯數字、J、Q、K、A四個字母和花色標明撲克牌。其他字母有這類用法，只是在不同領域使用頻率有一些差別。

3．用作Q開頭的英語單詞的縮寫，以名詞較常見。在這類用法中，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調查中最常見的情況為:(1)和S一起組成QS，常出現在食品包裝上()，是食品“質量安全”(Quality Safety)的英文縮寫。(2)和A一起使用，常見于會議和報告環節、企業、產品網站欄目中，Q＆A是“提問與回答”(Question and Answer)的英文縮寫。(3)英語單詞quotient的縮寫，在漢語中常使用的詞語是IQ、EQ等。IQ指智商(Intelligence Quotient)，EQ指情商(E Motion Quotient)。廣告用語中Q有時也用作形容詞，如:做一個Q寶貝，即做一個IQ、EQ等均衡發展的寶貝。(4)數學、物理等學科教材、學術文獻書籍中的公式、術語中使用。在這類用法中，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如:物理課上我們學過一個熱量公式Q= M·C·Δt，其中Q是熱量， M是質量，C是比熱，Δt是溫差。

4．形容詞，意思是“有彈性的，有嚼勁的”。在這類用法中，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如:好吃的小圓子，QQ嫩嫩，不粘牙。英語字母Q的讀音和閩語形容“有彈性”“有咬勁”的詞的讀音非常巧合，于是許多人用Q或QQ來表示這種意思。

5．形容詞，意思是“可愛的，迷人的，逗人喜愛的”。在這類用法中，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如:你在哪兒理的發啊?太Q了?字母Q和英語單詞“cute”音似，指酷、可愛的，漂亮的。

6．形容詞，意思是“卡通的，另類的，搞笑的”。在這類用法中，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如:這是他畫的Q版金陵十二釵!Q版漫畫通常指頭大、身體短，手法比較夸張，但一般抓住了人物最重要特征的漫畫。而Q版文字書籍和動畫影視片常是將耳熟能詳的文學作品徹底打造成無厘頭爆笑故事，內容詼諧、情節出奇、對白趣怪。如:《Q版語文》、《Q版三國》，真是搞笑力作，你看過嗎?

7．名詞，指“QQ軟件”或“和QQ軟件相關”;動詞，指“通過QQ軟件”發送、傳遞、聯絡。這類用法都和騰訊公司QQ軟件相關。在這類用法中，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根據2010年第二季度騰訊財報，即時通信活躍賬戶數達到6．125億。其使用人數之多，影響之大，使和QQ軟件相關的用法成為Q在漢語使用中最主要的用法之一和使用頻率最高的用法。如:你的QQ號是多少，QQ空間開通綠鉆了嗎?QQ用作名詞。QQ或Q還可用作動詞，意思是“用QQ軟件聊天或通過QQ軟件傳遞、發送給我”。如:我掛電話了，晚上我們QQ吧。請把文件QQ(或Q)給我!

8．形容詞，意思是“小的，迷你的”。在這類用法中，Q一般讀作英語字母讀音/kju:/。如:我叔叔剛給我弟弟買了一輛Q版小旋風!(Q版小旋風，指一種只有大拇指大小的遙控賽車)又如:哇!這真是一款Q版的繡花鞋啊!Q版繡花鞋，指袖珍版的繡花鞋，小到可以作為鑰匙或手機掛件。

9．漢語拼音方案中的第17個字母，給漢字注音和拼寫普通話語音。在這類用法中，Q一般讀作漢語拼音中的聲母，讀音為/qi:/。如:別讓你家雞鹐(qiān)了俺們家地里的麥穗。

三、字母Q在漢語中使用與傳播誘因

1．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語言的發展變化是社會發展變化的一部分，并展現、記錄了社會的發展變化［3］。Q詞在漢語中的使用從一個特殊的角度反映出了這些發展變化。阿Q及其精神勝利法，是對一類社會人物的精神刻畫。Q，也反映出了人們對食品口味的偏好。旺仔QQ糖則代表著臺灣企業和品牌在大陸的發展以及一個階段以來兩岸經濟的融合。奇瑞QQ更是折射出汽車對人們交通生活的影響以及民族品牌汽車的發展。而QQ軟件則記錄了網絡對人們生活方式的強烈沖擊以及人們對網絡的依賴程度。老少皆談Q，且大多讀作/kju:/，更是反映出英語的影響力幾乎無所不及。

2．大眾傳媒的推動。大眾傳媒已經不僅僅指傳統的報紙雜志、廣播電視了，還包括影響力越來越大的網絡媒體。在網絡世界中，QQ不僅是即時通訊工具，更是一個聯系紐帶、媒體平臺，以其強大的功能，龐大的使用者，更是被稱為“網絡帝國”。電影、電視、報刊雜志以及網絡新媒體上極易讀及、聽及的字母和漢字的混排混用更是推動了包括Q在內的字母詞在漢語中的使用。在搜索引擎上輸入Q或q，在漢語網頁上也可以搜到成千上萬乃至億級的記錄。《現代快報》有一個欄目就叫做“Q來Q往”，學術論文有人研究網絡用語，將其稱為“Q言Q語”，更有甚者，將這個時代稱為“Q時代”。大眾傳媒的影響將包括Q在內的字母詞有意無意地推廣到各個角落、各個領域和各種人群之中。

3．國家語言戰略規劃。語言教育與一個國家的語言戰略以及一個民族的語言態度緊密地聯系在一起［4］。根據2010年3月“中國外語能力需求2010調查”項目(國家語言文字應用“十一五”科研項目重點項目“國家外語發展戰略研究”(項目編號:ZD115－01))，只有3%的城鎮受訪者沒有學過外語，有8．8%的受訪者學過12年外語，53．2%的受訪者學過8年以上外語。英語教育的普及使得漢語中使用包含Q等的字母詞乃至夾雜英語單詞、表達被接受和傳播成為可能。另外，漢語拼音方案采用了同英語一樣的26個拉丁字母，已經普遍用于字典、詞典的注音、各種產品的型號標記、視覺通信和無線電報等，是拼寫中國人名地名的國際標準。這一方案的公布與推廣，在某種程度上加強了漢語與拉丁字母的聯系，是漢語中使用字母及字母拼讀音節的依據，但是隨著英語在國民中的普及，出現了漢語拼音讀音和英語字母讀音混用的情況，在標注漢字讀音以外的大部分情況中被讀作英語字母。另一方面，政府部門在制定相關政策時，并用了漢字和字母。如國家標準GB、汽車牌照編制、護照號碼、身份證號碼編寫等。這些都使字母在人們日常生活工作中頻繁出現和使用，也推進了字母在漢語中的使用。

四、字母Q在漢語中使用與傳播的大眾心理因素

1．從優心理。這里的“優”，指語言的國際作用。英語是目前使用領域和地區最廣的語言，像美國、英國等發達的英語國家的經濟文化對其他國家的滲透和影響日趨明顯。世界各領域的話語權基本優先用英語表達，學術上的國際接軌與交流還是依賴于英語語言表達能力。這一心理使人們更愿意學習和使用這種語言，自覺不自覺地在自己的母語中使用英語的元素，如字母、單詞甚至語法，如:這么Q的東西都不知道，你OUT了，郁悶－ing!

2．從簡心理。在現實生活中，人們總是希望能用更經濟的手段來表達內容，如“中央臺”或“CCTV”代替“中國中央電視臺”，“馬列主義”代替“馬克思列寧主義”。同樣，“阿Q”可以替代“精神勝利法使用者”，“Q小丸子”可以替代“咬起來很有嚼勁的小丸子”，字母書寫、記錄的經濟性也使它在漢語中頻繁使用。

3．求新求異心理。語言使用者總有一種求新求異的心理［5］，年輕人表現得更為明顯。新事物、新觀念的產生和舊事物、舊觀念的消亡是社會發展演變的重要特征之一。而這一特征最易通過語言的新舊替換體現出來。而許多新事物、新觀念的產生是在地區交往中激發和產生的，對新事物、新觀念的追求就自然在語言使用中展現出來。在漢語中使用Q等字母詞、外語單詞、表達就是這樣一種求新求異的心理體現。

4．時尚主流心理。社會語言學的各種調查研究已經證實，同語言變異有關的社會變量中，年齡是非常直觀和最為重要的變量［6］。年輕人對新事物好奇敏感，追求新時尚，更容易接受新事物、新觀念，而在語言上樂于嘗試，更容易創造和接受新形式，展現自己“潮人”的一面。而現代社會的老年人也感受到社會的發展演變，隨著身體健康階段的延長，也追求心態的年輕化，而且并不想在社會的發展演變進程中被邊緣化，希望在包括語言在內的各個方面展現出時尚和與時俱進的特征。時尚主流的心理使得不同年齡階段的人都接受和使用語言上新的表達方式。許多產品廣告也抓住人們的這些心理，從形式到內容上廣泛使用變異的語言，語碼混用或借詞是常見的手段。如:辰龍新境界“QQ空間”的問世讓80后圓了在市區有一個家的夢想。郭總也表示:“我們名字叫QQ空間，網絡上QQ空間儲存文章、照片等內容，體現了最大的自主性，我們這里是臥室大，除了滿足休息的功能，還可以給你隨便折騰。”［7］這個樓盤從名稱到宣傳語都使用了字母QQ，體現了其定位——崇尚自我、自由獨立的80后為主要目標客群，迎合了他們的心理需要而更容易被記住和購買。

語言是一個開放的系統。薩丕爾認為:“任何一種語言都不可能是自給自足的。”［8］不同的語言或方言相遇時會產生“語言接觸”現象，在接觸過程中相互影響，相互滲透。陳原說:“每一種活著的語言都有充分的吸收功能，不害怕與其他語言接觸。”［9］字母Q在漢語中的使用是一種語言現象，從一個角度體現了近現代至當代中國漢語的發展和變化。它也是一種社會現象和心理現象，折射了近現代至當代中國社會的發展以及大眾的心理歷程。字母Q在漢語中的使用與傳播是社會發展在語言上打下的烙印，它也體現了漢語強大的包容性。英語的發展歷程也顯示了其強大的包容性。在全球化成為必然趨勢的今天，語言接觸帶來的語言變異也是必然，關鍵是要從國家的層面對此加以引導和規范。

［1］郭熙．字母詞規范設想［J］．辭書研究，2005，(4)．

［2］魯迅．阿 Q 正傳［ M］．廣州:花城出版社，2009．

［3］李明潔．從語錄流行語到詞語流行語［J］．修辭學習，2009，(3)．

［4］蔡永良．美國的語言教育與語言政策［ 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7．

［5］魯科穎，楊文全．當代漢語流行語再探［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6，(3)．

［6］戴慶廈．社會語言學概論［ 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7］周荷怡．小存款大夢想［EB/OL］．http://www．njfdcrc．co M/fdc_news/xwlist．asp?news_id=6412．

［8］Edward Sapir．Language: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Speech［ 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

［9］陳原．語言和社會生活［ 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

On Study of Lettered-word Q in Chinese

ZHANG Jun1，2
(1．IEN Institute，Zhongshan Vocational College，Nanjing 210049，China;2．Sociolinguistics Laboratory，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49，China)

The 26 Latin letters are widely used in Chinese，a Mong which Q(q)is a typical exa Mple．This paper analyzes the use of Q in Chinese fro Msevral angles．Q is pronounced as the letter in the Chinese phonetic alphabet or as the letter in the Latin phonetic alphabet when used in Chinese，used as a noun or verb or adjective with specific Meaning．Besides，the incentive and psychological factors of the use of Q in Chinese are discussed fro Mthe Sociolinguistic perspective．

lettered-words;Q;sociolinguistics

H12

A

1001－7836(2011)08－0150－03

10．3969/j．issn．1001 －7836．2011．08．062

2011－01－07

張軍(1974－)，男，湖北襄樊人，講師，碩士，從事應用語言學、社會語言學、外語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