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黃昏中的嘆息

何巧鳳

一

最早，鄭妮和一個學中醫的男孩談了一段戀愛。

那個男孩戴著眼鏡，看上去溫文爾雅，像個大夫，適合給人望聞問切。他也會一些推拿按摩之類的技術。他出身于中醫世家，祖父就是有名的老中醫。他的名字就是祖父起的。他叫黃芪，是一味中藥的名字。

五一黃金周，鄭妮和小眉去跑馬場玩。本來很乖的一匹棗紅馬，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被驚猛跑起來，第一次騎馬的鄭妮無法控制，被摔了下來。腰被扭傷了，本想好好玩玩的，這下也只好在家休養。

一天鄭妮很無聊叫女友小眉來陪她在家看碟片。誰想黃芪也來了，他說你們也愛看武俠？鄭妮說，也不過是解悶，談不上愛好。黃芪說，聽說你的腰扭傷了，我會按摩，不如我給你按摩按摩。鄭妮還沒有回話小眉就立即叫好，并拍手說，那敢情好，早好早去外面玩。

鄭妮也不好推遲，就趴在了他那張漂亮柔軟的有喜羊羊圖案的單人床上。說，黃大夫，開始吧。黃芪笑著說，今天就讓你們瞧瞧祖傳的黃氏按摩術。當黃芪溫熱的手指真的觸碰到鄭妮的細腰時，她臉一下紅了，那是她第一次被人按摩。小眉在一旁擠眉弄眼地偷笑。為了掩飾自己的窘境，她成心嚷，喂，輕點好不好，你弄疼我了。黃芪說，真的嗎？我已經很小心了。

有了這次“親密”接觸，黃芪來得更勤了。他身上的中藥味比別的男孩子的煙草味更能迷惑鄭妮的心。

后來有一次，黃芪請鄭妮看電影。回來時已是午夜時分了，星星的眼都有些朦朧。是他送她回來的。說完再見，當鄭妮就要轉身上樓時，黃芪說，有一些東西忘了給你。鄭妮轉過身來，什么東西？黃芪笑而不答，只是抱住鄭妮親了一下。鄭妮一下給弄蒙了。似一只被偷襲的麻雀被驚住了，她想也沒有想，就掙脫開來，給了黃芪一個響亮的耳光。黃芪捂著臉，說，你怎么這樣，你瘋了？

鄭妮狠狠瞪了他一眼，說，你干什么？轉身跑上樓，關上門靠在門背后就哭了。當用手背擦眼淚時，她感覺自己的手掌有些疼。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個帶著中藥香味的黃芪卻從此消失，再也沒有來找過她。事后，她想她可能打疼了他。

如果這也算戀愛的話，她的戀情就這樣草草結束了，像一場風似的，吹過長長的街道，干凈得沒留下任何痕跡。為此她還有點小遺憾，挺留戀中藥的香味兒。可后來，小眉對她說，我看你們還是緣分太淺。

對愛情充滿幻想的女孩子，誰不相信緣分呢？

她相信小眉的言論，但她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她的感情之路是那么曲折。

接連出現狀況。先是和黃芪再見，再和段旭分手。而最讓她難以忘記的則是張大海帶給她的心靈傷害。

那像刻在大理石上的字跡，永遠無法抹平。

她的左手腕至今還有深深的刀痕，那是她自己用刀拼命砍的。當時她憤怒的如一頭發瘋的豹子。她本來是用來砍他們的，可他們跑得比兔子還快，她沒有追上。她不可能拿著一把刀瘋了似地追到大街上。她似困在籠中的野獸，先是砍了一盒剃須刀，還不解恨，又砍了一條嶄新的領帶。偌大的房間，剃須刀在哭泣，領帶在悲吟，連空氣都是凝滯的。最后她拿起刀把用鋒利的刀刃對準了自己并朝自己的左手腕砍了下去，那一刻她甚至聽到了骨頭輕微斷裂的聲音，鮮血汩汩地淌在了白色的地板上……她臉上的淚也大顆大顆地砸在地板上。她腦海中只有幾個字，完了，全完了。當巨大的疼痛襲擊她時，她似是醍醐灌頂般醒悟了，她不想死，不想這樣毫無意義地死去。一頭牛死了，還能當牛排來賣。那么，她呢？有那么一瞬，她腦海中閃現的竟然是新年夜晚那璀璨得讓人迷醉的焰火。她的一生不能就這樣完了。她掙扎著哭泣著給母親撥打了求救電話。她的母親那時正在開會，急忙中途退出，心急火燎往她的家中趕。

二

那是一場怎樣的人生鬧劇啊！

她去出差，提前三天回來了。為了給老公一個驚喜，她沒有告訴他自己的行程。還給老公買了一個名牌的剃須刀和一條領帶。她們結婚兩年，說不上特別幸福，還算美滿。她從內心深處還是很在乎這個男人的。老公在某職教中心任職，中等個頭，戴眼鏡，稍胖，不是那種很活泛的人，但有一個很夸張的名字：張大海。過著簡單的生活，學校，家，報亭。他喜歡體育，尤其喜歡足球。很愛看《體壇周報》，幾乎等同于生命，每周的新報都會去買。是那種可以不吃飯也要看球賽的人。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非常注重外表哦，尤其是皮鞋，總是擦得锃亮，蒼蠅開著汽車上去也會滑下來。一旦外出也會把他那典型的國家主席式發型梳理得非常整齊。平時至多和同事去外面喝喝小酒，別的時候幾乎都呆在家里。就這樣一個人，誰會想到他也搞了個感情出軌呢？

其實，若不是段旭的移情別戀，她也不會這樣草率地走進婚姻。她雖然不算是金枝玉葉，但絕對是大家閨秀。父親是電廠老總，母親是政府部門領導，換任何一種可能她都不會和現在的老公相遇。或許是她遇人不淑。總之等她明白過來她已掉進了感情的巨大漩渦。一波一波的海浪劈頭蓋臉地打了過來。

人生的冬天似提前到來了，寒風凜冽，四野茫茫。

等待她的是一場情感的革命，一場沒有硝煙的婚姻戰爭。

當她把鑰匙插進鎖孔，轉動，嘎噠，門開了。她走進客廳，看到老公穿著家常衣服，眼神有點慌亂地迎了上來。臉上堆著笑容一邊接她手中的行李一邊說，喲，提前回來也不打個招呼，我好去接你。

老公表情這樣，是證明有情況啊。她有點疑心地掃視著房間。電視開著，茶幾上有吃了一半兩桶“來一桶”方便面，像是為渲染緊張氣氛似地冒著熱氣。為了轉移她的視線，張大海故作輕松地拉開冰箱，取出一罐杏仁露。噗的一聲打開。來，先喝一點，累了吧。

你不是說后天回來嗎？咋提前了呢？他又說。

她望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這是我的家，什么時候回來還需要請示匯報啊？

張大海忙說，當然不用。

不過此時她臉色有點變化，幾乎成了青瓦的顏色，好似火山就要爆發一樣。突然，她厲聲而簡短地問，家里還有誰？老公軟軟地笑，說，沒誰，沒誰，就我一個呀。一個人會同時吃兩碗方便面嗎？她問。爾后，她轉身走向了臥室，沒人，所有的房間都沒人。她很奇怪，難道是自己多疑了嗎？這時，她想到了寬大的陽臺。打開門，她就看到一個穿著綠色吊帶衫頭發染得秋天的稻草樣但嚇傻的妖媚女子縮在墻角，那臉色和墻幾乎一個顏色。她氣憤極了，剎那間覺得天塌地陷了。她指著她，一字一頓地說，你，你，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那小女子嘴唇微動著，哆嗦著，想解釋什么，但最終沒有說出話來。

須臾，她驚醒般轉身跑進廚房，下意識地從刀架上取了一把刀沖了出來。就在她取刀的瞬間，男人拉著那嚇傻了的第三者穿著拖鞋跑了。啪一聲，把她一個人關在房子里。然后就發生了那一幕。

三

和段旭也是一個偶然的情感觸碰。

段旭的父親是這座小城某鎮的鎮長，靠著他父親的關系，他畢業后就走上了工作單位。他們認識時，她才23歲，正是錦瑟年華。

段旭或許是那種海浪型的人，熱情來的猛，去得也快。為了追到她，著實費了一番功夫。鮮花與甜言蜜語貢獻得非常殷勤。還經常開著他父親的車載著她到處兜風。還說若追不到她，他就去跳黨河。然而他的誓言還在鄭妮耳邊轟響時，他卻拋開她去獨自飛翔了。

記憶力是纏人的丑陋的女巫。她還記得他說的一切，而他呢？早視之為塵埃。

兩年前，那個蕭瑟的秋天，他們分手了。他們交往了三年，三年的感情簡單到一句話就結束了。鄭妮，你太缺少女人味了。這是一個她傾心愛過的男子對她的全部總結與評價。這樣的打擊對她幾乎是致命的，既然這樣，早干嘛呢，用得著三年的時間來考察嗎？

當離開段旭一個人往回走時，她覺得天氣竟然一下子變得那樣寒冷，凍得她渾身發抖，她好似走在了北極的冰天雪地中。搖搖晃晃回到家她就大病了一場。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發呆。母親看到她的樣子非常擔心，四處托人給她介紹對象。

而心如死灰的她給了母親的只有兩個字：不找。母親說，這丫頭簡直把人往死里氣呢。

一次姐姐為了使她開心，就硬拉她出來逛街。那天天氣挺好，陽光明媚，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她們的心情也都挺好。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讓人尷尬的局面等著她們。幾乎在同一時刻她們都看到西裝革履的段旭和一個非常嬌媚的女孩子手拉手在一起逛街。姐姐非常氣憤，她則很傷心。傷心過后，本不想找對象的她卻發誓一定要比段旭更早地走進婚姻的殿堂。只是為了賭氣。

這在這當兒，熱心的姨媽給她介紹了一個老實巴交的小伙子張大海。說小伙子為人特別好，有固定的工作，又沒有什么負擔，人也正派。他們見了幾次，她就同意了。嫁誰不是嫁呢？

很快他們就結婚了。結婚前夕她還給段旭寄了一張大紅的請柬。用意非常明顯，不過那天段旭沒有來。結婚那天，她的感覺幾乎是麻木的，非常的麻木，像是一個提線木偶被人隨意的擺動。對于婚姻她不抱太高的奢望，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她可以容忍老公的風流

婚后倒也幸福，日子平淡而富足，比她預想的要好得多。她也慢慢地喜歡上了這個呆頭呆腦的教書匠，才感到平淡是真。婚后不久她就懷孕了，張大海開心的就像個孩子。可因為工作太忙她不小心流產了。為此她哭得很傷心。覺得對不起張大海。她在一家大企業工作，薪水很高，是部門主管。不過必須經常出差，身不由己。領導一句話，她就得拎起包行動。大多數家務就不得不有老公來干。為此她總是感到內疚，總是想辦法彌補。每次出差她總是給老公買許多禮物。而張大海也總是說，家有女強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干一點家務無所謂。這樣的話讓她很感動。這次也一樣，她還專門去大超市選購名牌產品。只是她不曾想到他會破壞他們精心構筑的愛的童話。

插圖 龍麗娜

電視依舊喧鬧地響著，她腦海中盤旋著卻是各種各樣可怕的念頭，覺得生活變得完全沒有了意義，活與不活又有什么關系？老公背叛了她。愛情欺騙了她，生活也欺騙了她，她感到她的世界幾乎陷落在人生的谷底，看不到一絲希望的光芒，絕望的潮水來來回回沖擊著本已破碎的心。而無數紛繁的往事此刻也像千軍萬馬一樣在她的腦海來回奔突，像電影在快速的閃現。童年時粉紅色的碎花裙子。第一次戴上紅領巾喜悅灑滿回家的路。上初中時收到男生蹩腳的情書和父親玩“瘋狂的老鼠”時的興奮。那個跟蹤她回家身材單薄的男生。第一次騎自行車被甩掉。過生日時抹在臉上的蛋糕。花一百多元吃KFC還沒有吃飽。第一次做拔絲土豆還沒有拔出絲來。第一次蒸饅頭，父親說像打狗蛋。高二時，坐在后面的一個男生請她吃麻辣燙。高考時緊張的差點尿褲子。收到錄取通知書時高興地跳了起來。背起行囊離家求學。坐在火車上看亦舒的小說。面對繁華的省城迷茫的像行走在黑夜。買衣服遇到帥氣的小偷。坐公交車遭遇性騷擾。想家，想得流淚。寫的日記被同桌的女生偷看，氣得大吵。徘徊在灑滿星光的校園的柏油馬路上。中秋晚會后第一次和男孩跳舞。坐在黃河邊上望著渾濁的波濤思考著未來的命運。喝醉的男生在樓道里大聲喊她的名字。拒絕化學系男生的約會。月光如水的夜晚有個不曾發生的吻。她上鋪的女孩子為愛傷心欲絕想跳樓。站在華麗的化妝品柜臺前幻想著自己的未來。挨過了畢業論文四十大板。大學畢業時的淚眼紛飛。苦澀的橄欖，離別的惆悵。畢業了也不能牽手。火車站會不會終結所有的愛戀。招聘會上擠得東倒西歪。把她從頭看到尾的上司。第一次穿職業裝的帥氣。和小眉一起去野外探險。從馬上摔下來時小眉驚恐的眼神。黃芪按摩時的笑話。中藥味好過煙草味。在一個酒會上認識瀟灑的段旭。追不到你就去跳黨河。海誓山盟像剛出鍋的菜還是熱的，說話的人已經獨自飛翔了。丘比特把金箭射偏了。老實巴交的張大海，簡單的生活。每周必須購買的《體壇周報》。奔忙中流產的孩子。坐在電腦前發呆的腦袋。張大海“家有女強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做點家務無所謂了”的話語歷歷在耳。擦得锃亮的皮鞋。電話中的笑聲。挑選名牌剃須刀和領帶。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麻雀也想試試婚外情。街邊的萬壽菊給行人拋媚眼。摩托車被人拐跑了。那棵柳樹好似在等待情人。秋風乘虛而入成了第三者。私生活裝在手機里。不叫的狗也會咬人。天空飄滿欲望的殘霞。月亮帶著激情在夜空中滑翔。陽光也會窺視身體的秘密。網絡時代為什么還要出差？野菊花在風中哭泣。相思是天際那朵潮濕的白云。想愛到天荒地老。青蛙王子是我的最愛。紅豆哽咽，青鳥銜恨。公交車拋棄金百合絕塵而去。百靈鳥哭腫了雙眼。青山在，綠水在，你不在；風常來，雨常來，你不來。想做馬蹄蓮的愛人。蒲公英出嫁時就沒有想要回頭。提速的列車沒法做夢。出租車是大街上可以奔跑的魔方。奶黃色的樓宇是夢幻的家。現實生活像電影。啰嗦的韓劇。情敵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牌妻子和超級小三PK。狐貍也為愛傷心。出墻的紅杏都是嫵媚的。大海是愛情流的藍眼淚。穿綠色吊帶衫的頭發染成秋天的稻草樣的妖媚的女子。風竟然把白云遺忘。我愛的不過是一株駱駝刺，也有人跟我搶。他竟然拉著她穿著我的拖鞋跑了，憑什么。在精神的高地，斑馬單槍匹馬沖鋒陷陣，可對手卻退出了。她孤絕如壁畫中的飛天。獨自悲傷，眼淚流成了河。

想到這里，無望的她拿起了刀子，看了看對準了自己。讓一切都結束吧。

那刀上所聚集的所有憤怒與恥辱都砍向了她的手腕。愛情是可以淹死你的池塘。當巨大的疼痛撲面而來時她想起了一個作家說的話。

四

天空被烏云籠罩，淚水也浸濕了她的青春。

是老母親日夜守護在她的身邊，因為用勁過度，流血太多，她的胳膊和手掌全腫了。手腕的劇痛減輕了她心靈上的傷痛。在刀砍下去的那一刻，鮮血如注。她曾幻想，就此結束生命，去了天堂，也是好的，免得心碎，免得讓人看笑話。可看著頭發花白的母親放下手邊的工作請假來看護她，看著父親憂傷的神情，她就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長這么大，父母付出了多少辛勞，她能走到今天，也吃了不少苦，怎么會如此愚蠢呢。

她還想，母親會抱怨她。但母親只是說，你這個傻孩子呀，你這個傻孩子呀。這樣的話，反而讓她內疚，不如母親痛快的把她罵一頓呢。母親沒有罵她，父親、姐姐也沒有罵她，小眉自然更不會了。只是當小眉看到她纏著白色紗布的胳膊，卻流淚了。她輕輕地抱怨，你也真是的。為他，不值。她給小眉取紙巾時，也順帶擦掉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躺在醫院白色的病床上，她有足夠的時間來梳理自己的人生，也有足夠的時間來設計自己的未來，來校正自己人生的航向。

主治醫生姓馬，戴眼鏡，表情歷來很嚴肅。對她倒是很關照，每天總是來問診。她很感動，覺得這個人非常敬業。但她不知道的是馬大夫這一段時間也被婚姻所苦惱。所以對她的過激行為還是較為同情。馬大夫是外科的主任醫師，在這里應該說是絕對的權威。可在家中，他就是個受氣包，連受氣包都是不合格的。他的老婆提出要和他離婚，想當初，他們就是經過了重重阻撓才走到一起的。他的妻子張麗華，出身名門望族，從小就錦衣玉食過慣了奢華的生活。大學畢業后，他們一見鐘情，愛得死去活來。但張玉華的父母堅決不同意他們的結合，惟一的原因就是他出身寒門，起點太低，怕不能給他們的女兒帶來幸福。那時的張麗華單純可愛，為了和馬大夫在一起，還離家出走在海南的三亞躲了一年，發誓不讓他們結婚她就不回來。父母無奈，最后就同意了。如此這般折騰了一番，他們才走上了婚姻的紅地毯。轉眼間八年過去了，馬大夫也只是個主任醫師，張麗華覺得自己老公仕途無望，而她的同學個個不是局長就是老總，食有魚，行有車，住有別墅。而他上班還在坐公交車。她對她的婚姻徹底厭倦了，她說她再也忍受不了平庸和清貧，她要離婚。馬大夫不想離，覺得對不起五歲的孩子。每天也是有一肚子煩惱需要消化處理。正在此時，他接診了鄭妮，多少也是比較同情和惋惜。清清秀秀的一個女孩子沒有想到會做出這么激烈的事來。他很想勸慰幾句，但一直沒有機會。

半月之后，鄭妮出院了，馬大夫還覺得有點遺憾。

出院的那天，她覺得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天，對她來說似乎是新生，在這里她懂得了如何面對未來。她愉快地和病友告別。還專門去找馬大夫，但他那時正好出去了，沒有見著。她還有點難過。醫院治好了她手腕上的傷，也理順了她的心情。這么多日子了，她想好了，也想通了，出院之后即找人辦離婚手續。她覺得婚姻是圣潔的神圣的，容不得一點點褻瀆。既然不愛，何必強求?而幸福方程式應該是以忠誠為加號共同愛到白發如雪。老公找人帶話給她，想和她談談，不想離婚，說他只是一時沖動，請她原諒。她也一口回絕。對于婚姻她是個完美主義者。

五

此后，她一心一意地投入了工作。只有忙，使勁忙，忙到忘了吃飯，她才能忘了像爬山虎一樣瘋長的憂傷。離婚后，她下狠心減去了一頭飄逸的長發。在剪發之前，她還專門去影樓照了幾張姿勢不同的相片，為留念。人都說，長發為君留。那么，她留著長發又有什么意義呢？不但浪費洗發水，梳起來也麻煩。央視半邊天的主持人張越的發型就很超前。她很喜歡。而她的發型就和張越剪得一樣短。當三千煩惱絲剪去時，她覺得心里也輕松了許多。

當然，也不是沒有提親的人，可總是被拒絕了。

春去秋來，一晃兩三年過去了。她像一只受傷的烏龜，把身子縮進厚厚的殼中。從此不談愛情，不看愛情小說，不看言情片。

六

短發，T恤，運動鞋，像個帥氣的運動員，一天只是和女友廝混，甚至騎著很宏偉的那種摩托車載著女朋友在街上跑。不知內情的還以為是一對幸福的情侶呢。

可后來，女朋友們一個個都嫁了人，連小眉都已經做了幸福的媽媽。

獨自出入的她有點惆悵。論相貌，論才華，論事業，她并不比別人差，為什么就不能有中意的另一半呢，不過，冥冥中，她總是想，她的另一半一定在前方的某個地方等她。只是機緣不到而已。

2008年的秋天，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馬云天大夫。原來他早已離婚，他對她心儀已久。只是為了打探到她的電話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在那個時光盒子咖啡屋，他們又一次見面了。馬大夫西裝革履依舊風采不減當年，在醫院里很少看到他的笑容，而在這里他的笑容好似一道光，照亮了她漆黑的心靈的湖面，也照亮了通向幸福的道路。她覺得他的笑容很好看。沒有多余的客套，也沒有拘謹的禮節，他們的談話投機而親切。那一刻她心里安寧而溫馨，好久都不曾有這種感覺了。好似彼此都是對方所等待的人。此后經過幾個月的接觸，她也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她覺得這才是她的“MR.Right”。為他，她再也沒有剪過頭發，留一頭飄逸的長發成了她的夢想。她想做一個嫵媚、溫柔的小女人。她也想通了，蘭花永遠不可能長成參天大樹，她愿意享受做蘭花的幸福，妖嬈而美麗。

這一年的圣誕節前夕，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依舊是小眉當伴娘。紅色的雙喜，結束了她孤獨的單身貴族生活，也了卻了她父母長久以來的一塊心病。

結婚那天，最應該歡笑的日子，她卻哭了，為了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當真正的幸福來臨時，她覺得是如此地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