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村經濟增長減少農村貧困的實證分析

張曉麗

(內蒙古財經學院 財政稅務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1)

一、文獻簡要回顧

古典經濟增長理論認為，經濟增長是減少貧困的充分必要條件。在Oxfam①(1987)的論述中，經濟增長導致一個較大的經濟，假定人口和收入分配保持不變，這將轉化為人均較大的蛋糕份額。國內多數學者基于對中國經濟增長與減少農村貧困的理論和現狀的研究，認為:經濟增長有利于貧困的減少。盛來運(1997)在宏觀的層面上測量中國農村貧困的變動情況，并將這種變化通過建立模型進行分解，其分解結果表明:總體來看，1980－1995年這一階段是經濟增長使貧困發生率共下降了27.3個百分點。林伯強(2003)、王雨林(2005)詳細討論了農村貧困分析常用的衡量指標和幾個概念，同時建立了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進而建立了新的貧困減少分解模型。結果是:1985－2001年中國的經濟增長有效地減少了農村貧困狀況。黃季焜(2004)和章奇(2004)利用省級1985－2002年的數據對影響農村發生率的因素進行考察，研究表明中國的高速經濟增長對農村貧困變動的影響，并認為中國農村貧困的變化受到總量經濟增長的影響，而近幾年經濟的高速發展帶動了農村貧困的減少。同時，國外學者也有對中國經濟發展與農村貧困減少關系的研究。古斯塔夫森(Gustavsson，1998)運用FGT貧困測度指標，采用Datt(1992)和 Ravallion(1992)的分析框架②實證得出:1988－1995年中國農村貧困人口得以減少的動力來自于農村經濟的增長。Rozelle(2000)、Zhang(2000)和Huang(2000)運用陜西和四川的數據詳細分析了當地農村貧困率降低的主要原因。分析結果表明:農村經濟增長是農村貧困減少的最重要因素，農村貧困率的絕大部分變化都能夠用農村經濟的增長來解釋。

20世紀60年代的印度首先提出對經濟發展是否真正有助于解決農村貧困問題的疑問。20世紀60年代末，有關發展中國家關于農村經濟增長與農村貧困減少關系的資料表明:一些發展中國家經濟的高速增長并未給本國的窮人帶來太多顯著的利益。因為減貧并不僅僅依賴于經濟增長，還受到減貧機制、收入分配、經濟增長結構以及經濟增長質量等因素的影響。國內許多學者的研究表明，經濟的高速增長確實減少了中國農村貧困人口的數量，但農村收入分配差距的拉大卻大大惡化了農村貧困狀況，弱化了農村經濟的增長對農村貧困減少的效果。陳少華(2001)和王燕(2001)根據1990－1999年中國經濟增長和收入分配的情況對脫貧現象進行的分解發現:農村收入分配差距的拉大影響了窮人變富的動力和進程，這使得地區的貧困率在1美元/天的貧困線下增加3.36%。胡兵(2007)、張全紅(2007)和張建華(2007)等利用Son四要素貧困分解法的“貧困指示增長曲線”實證得出:因為城鄉之間收入差距的拉大，使得農村貧困率下降的速度越來越慢、比例越來越小，1985－2003年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不是有利于窮人的。20世紀70年代，Adelman and Morris(1973)以及Fishlow(1972)等均認為經濟發展不是使貧困人口保持其貧困狀況就是使他們的福利狀況變得更差③。Chenery(1974)也認為:“現在清楚的是，發展中國家過去十多年的高速增長對其三分之一的貧困人口很少有利，甚至完全沒有好處，而經濟增長對貧困減少來說是不夠的。”④

從已有的研究結果可以看出，隨著整體經濟的增長，農村低收入人群人均可支配收入增加和貧困減少(Dollar，Kray，2002)⑤。中國農村反貧困的成功經驗也已經表明經濟的增長是減少貧困的有效途徑。然而，大量研究已經證明，經濟增長并不總是減少貧困，并非是貧困變動的唯一解釋，農村收入分配狀況也在影響著農村貧困減少的效果。本文在研究經濟增長對減少農村貧困的基礎之上，研究農村收入分配對減少貧困的影響程度以及經濟增長和農村收入分配這兩種因素對農村貧困變動作用的變化情況。

二、實證檢驗

(一)研究假設

國際上研究一個國家或地區農村經濟增長、農村收入分配和農村貧困變動之間關系的通行做法是運用人均收入水平和收入分配差距狀況的改變來觀測貧困的變動情況(S.Peter，B.Bruce，2006;B.Arne，S.Abebe，2007)，因此，本文的研究基于以下假設:首先假定目標期限內農村收入分配狀況保持不變，人均純收入的改變引起農村貧困的變動情況，即為農村經濟增長的貧困減少效應;其次假定在目標期限內人均純收入保持不變，農村收入分配狀況的改變引起農村貧困的變動情況，即為農村收入分配的貧困變動效應;最后比較農村經濟增長和農村收入分配這兩種因素都變動對農村貧困變動所起作用的動態變化情況。

(二)基本指標和模型

1.貧困彈性

由于農村人均純收入水平、農村收入分配狀況與貧困指數之間存在著復雜的動態關系，貧困指數(P)會隨著農村人均純收入水平(u)和農村收入分配狀況(G)的變化而變化。根據Lorenz曲線⑥，該變化可以直接表達為:

(1)式表示在既定的低收入標準線下，P考慮了u和G兩個因素。對P求微分，可以得到:

ε為農村經濟增長貧困彈性;θ為農村收入分配貧困彈性。

為了計算ε和θ相互抵消的程度，引入同等貧困函數概念。它表示u每改變1%，為使p保持不變，G需要改變的百分點。這樣，就可以把式(3)的貧困變動假設為0，則:可得，λ為農村收入分配與經濟增長在貧困變動中的交互效應。

2.模型設定

本文研究的是農村經濟增長(用農村人均純收入水平u表示)的變動對貧困(用貧困率P表示)的影響、農村收入分配差距(用農村基尼系數G表示)的變動對貧困的影響以及農村收入分配與經濟增長在貧困變動中的交互效應對貧困的影響，為此，分別設定回歸模型為:

其中，P1:農村收入分配差距既定情況下，u和P的關系;P2:人均純收入水平既定情況下，G和P的關系。

(三)數據來源和模型檢驗

本文采用的農村人均純收入數據和農村貧困率數據來源于1991－2011年《中國統計年鑒》和農村絕對貧困線標準⑦。運用Eviews5.0軟件，分別計算出1990－2010年總體經濟增長貧困彈性(ε)、收入分配貧困彈性(θ)和收入分配－經濟增長交互效應(λ)趨勢以及1990－2010年分階段經濟增長貧困彈性(ε)和收入分配貧困彈性(θ)和收入分配、經濟增長交互效應(λ)的變動情況。

表1 1990－2010年農村人均收入值、貧困率值和農村基尼系數值

基于上述數據，運用Eviews軟件，通過OLS回歸分析，擬合出1990－2010年整體ε、θ和λ。

表2 不同年份組別的ε值、θ值和λ值

1.經濟增長貧困彈性

由P1方程可以看出，總體ε值小于0，為－0.5835，表明隨著農村經濟增長，u水平提高，P下降，農村經濟的增長減少了低收入人口規模及其貧困狀況。從分階段數據來看(表2)，就全國情況而言，農村經濟增長對P的影響雖有波動，但幅度相對較小，1990－2006年，農村經濟增長貧困彈性基本穩定在2.1%－2.5%之間，其影響力呈現波動中略有上升的趨勢。說明農村經濟增長對于農村P的減少所起的作用是持續的、穩定的。但是從2007年開始，ε大幅度下降，這說明經濟增長在減貧能力方面在減弱。

2.收入分配貧困彈性

由P2方程可以看出，總體θ值均大于0，為0.1997，表明當u水平一定時，隨著GINI系數的上升，P呈上升變動趨勢，即隨著G的拉大，我國農村貧困人口會越來越多。從分階段數據變化看(表2)，1990－2010年θ值也呈現波動中略有上升的趨勢，表明G的擴大引起的農村貧困變動效應越來越強，從1%左右增加到接近到6%，雖然從2007年開始有所減弱，但是引起的農村貧困變動效應還是很大。

3.收入分配－經濟增長交互效應

由表2可以看出1990－2010年λ值均大于0，這表明隨著農村經濟的增長、GINI系數的上升，農村的擴大對貧困的減少存在著更為重要的負面影響。1990－1993年，λ值小于1，表明農村G對于P減少的負面作用小于農村經濟增長所帶來的正面作用。之后，λ值均大于1，到2010年達到7，這表明農村經濟增長對于貧困減少的積極作用逐漸被農村收入分配的消極作用所抵消，這也解釋了近年來農村經濟的快速發展并沒有帶來農村P的大幅度下降。

三、結論

農村經濟增長極大地影響了中國農村貧困狀況，是緩解中國農村貧困的主要動力，當然，農村收入分配狀況也在影響著貧困的變動趨勢，未來的扶貧不能僅僅依賴于農村經濟的增長。上述實證結果證明，經濟增長的減貧效果還依賴于一系列的條件，比如收入分配狀況的好壞。在農村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兩者的貧困變動效應是不同的，貧困彈性隨著最初的農村貧困水平和農村收入分配差距狀況的變化而發生變化。在經濟發展水平較低階段，貧困指數較高，農村收入分配差距較低，經濟增長對農村貧困減少有更大的效果。當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貧困指數也隨之下降到一定水平，此時，農村經濟增長對于農村貧困減少的作用會逐漸被不斷擴大的農村收入分配差距的貧困變動效應所抵消，降低了經濟增長對貧困的減少效應，尤其是在20世紀90年代以后。因此近幾年在重視農村經濟增長對于貧困減少的巨大作用的同時，農村收入分配對于貧困變動的影響不容忽視。因為農村收入分配差距的擴大使財富越來越集中在富人手中，使窮人很難分享經濟增長帶來的得益，此外，農村收入差距擴大還會阻礙整個經濟發展速度，進而延緩貧困減少的進程。因此，應該更加關注收入分配政策的調整，實施更加有利于低收入群體的宏觀經濟政策，確保低收入群體在經濟增長過程中的共享性和受益性。

[注釋]

① 樂施會(Oxfam)是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發展和救援組織的聯盟，它由十三個獨立運作的樂施會成員組成。由1987年開始，香港樂施會便致力在中國內地推行扶貧發展及防災救災工作，項目內容包括:社區發展、農村綜合發展、增收活動、小型基本建設、衛生服務、教育、能力建設及政策倡議等.

② Datt，G.and M.Ravallion.Growth and Redistribution Components of Changes in Poverty Measures:A Decomposition WithApplication To Brazil And India In The1980 s[J].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1992 ，38(2):275 －295.

③ Fishlow ，a..Brazilian size distribution of income[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72，(62):391 －402.

④ Chenery，H.，S.Ahluwalia，C.Bell，J.Duloy，and R.Jolly.Redistribution with Growth[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4.

⑤ Dollar，D.，and Kray.Growth is good for the Poor[J].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2002，7(3):195 －225.

⑥ 洛倫茲曲線(Lorenz Curve)是用來測度農村貧困與收入分配狀況的方法。方程式:L=L(p;π)。L為累積收入分布百分比，p是累積人口百分比，π是待估參數向量.

⑦ 我國農村絕對貧困線標準，是采用世界銀行推薦的確定貧困線的馬丁法進行測算的。由國務院印發的《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中公布.

[1]Adelman.I.，Cynthra T.Morris.Economic Growth and Social Equity in Developing Countries[M].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73.

[2]Tomson O.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Income Inequality Nexus;Further Evidence on Kuznets’U － Curve Hypothesis[J].American Journal of Economics and Sociology，1995，54(2):217 －229.

[3]陳宗勝，周云波.再論改革與發展中的收入分配[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02.

[4]都陽，蔡防.中國農村貧困性質的變化與扶貧戰略調整明[J].中國農村觀察，2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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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杰弗瑞·薩克斯(鄒光譯).貧窮的終結——我們時代的經濟可能性[M].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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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龐浩.計量經濟學[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6.

[10]祝偉.經濟增長、收入分配與農村貧困——以甘肅為例[D].中國知網－中國博士學位論文全文數據庫，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