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居孝
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主要締造者之一,朱德胸懷天下,氣度恢宏,戎馬一生,功勛卓著。他既是運籌帷幄、指揮雄師勁旅的軍事統帥,又是植根群眾、和士兵打成一片、處處身先士卒的普通戰士。
出身貧寒的朱德,從青年時代起,就懷著從戎救國的志向,考入云南講武堂,加入孫中山先生領導的同盟會,開始了革命軍事生涯。繼后在滇軍從排長一直升任至少將旅長,參加過辛亥革命昆明起義,討袁護國之役和護法戰爭,戰功顯赫,威震川滇。1922年6月,為探索新的革命道路,朱德離開月收入千元大洋的軍界,出川尋求革命真理。在上海和北京尋求加入中國共產黨未果以后,他轉而奔赴遙遠的德國,在柏林結識周恩來和其他共產黨人,加入了中國共產黨。隨即到蘇聯學習軍事。1926年夏回國后,受中共中央派遣到四川軍隊中進行革命工作。1927年初到江西南昌創辦國民革命軍第三軍軍官教育團,培訓革命軍事干部。
南昌起義后,朱德任第九軍副軍長、軍長。按照中共中央和共產國際代表的決定,起義部隊于8月3日至7日分批撤出南昌,向南進發。朱德被任命為先遣司令,率領第九軍教育團為先遣隊,比其他大部隊早兩天踏上南下的征途。
會昌戰役后,周恩來召集前委會議研究下一步的行動,決定以主力取潮汕,留一部分兵力于三河壩監視梅縣之敵,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三河壩分兵:由周恩來、賀龍、葉挺、劉伯承等率領第二十軍和第十一軍的二十四師等主力,直奔潮汕;朱德率領第十一軍的第二十五師和第九軍教育團共計四千余人留守三河壩,以防止敵人從梅縣抄襲進軍潮汕的主力部隊的后路。
朱德領受任務后,率領部隊連夜構筑工事,準備隨時迎擊敵人。剛布防完畢,由錢大鈞率領的三個師約兩萬余兵力,就向三河壩撲來。面對敵眾我寡的局面,朱德發揮出了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指揮起義軍先后三次擊退了敵人的攻擊,整整堅守了三天三夜,大量地殺傷了敵人,出色地完成了掩護主力部隊的任務。為了避免陷入眾多敵軍的包圍,減少無謂的犧牲,朱德果斷決策,率領部隊撤出三河壩,日夜兼程趕往潮汕會合大部隊。
10月6日,當朱德率領的部隊到達茂芝時,遇到了一支從潮汕退下來的約二百多人的部隊,一問方知主力部隊在潮汕已經失敗。這個消息無疑使大家不知所措,許多人流露出悲觀的情緒,有人甚至提出要解散部隊。因此,這支堅守三河壩的部隊不僅身處強敵包圍之中,勢單力弱,而且孤立無援,隨時都有全軍覆滅的危險。在這關鍵時刻,朱德挺身而出,毅然決定部隊必須盡快離開這個險惡的處境。
10月7日,朱德在饒平縣茂芝全德學校主持召開干部會議,介紹了起義部隊在潮汕失利的情況后,他說:我是共產黨員,我有責任把八一南昌起義的革命種子保留下來,有決心擔起革命的重擔,有信心把這支革命的隊伍帶出敵人的包圍圈,和同志們團結在一起,一直把革命干到底。[1]會議最后決定,部隊隱蔽北上,穿山西行,直奔湘南。
在朱德的帶領下,部隊沿閩粵邊一路急行軍,16日抵達福建省武平縣。緊緊尾追的錢大鈞部一個師第二天也尾隨而至,朱德指揮部隊擊退敵人的進攻,但起義部隊也受到很大損失,只得繼續向西北轉移,到達閩贛邊界的石徑嶺時,遭到反動民團的阻擊。
石徑嶺到處都是懸崖峭壁。一條盤旋而上的千余級石階,連接一個隘口,隘口處有一登云亭。亭中有一副對聯曰“石徑有塵風自掃,青天無路云為梯”,可見其地勢之險峻。
關乎起義軍余部生死存亡的這一個隘口通道,卻被反動民團占踞了。
危急時刻,朱德突然出現在隊前,他一面鎮定地指揮部隊疏散隱蔽,一面親自帶領幾個警衛人員,從長滿灌木的懸崖攀爬而上,出其不意地在敵人側后發起攻擊,敵人驚恐萬狀,紛紛逃跑。當大家懷著勝利的喜悅,通過由朱德親自殺開的這條血路時,只見他威武地站在一塊斷壁上,手里握著駁殼槍,正指揮后續部隊源源不斷地通過隘口。
粟裕后來回憶說:“這次戰斗,我親眼看到朱德同志攀陡壁、登懸崖的英姿,內心里油然產生了對他無限欽佩和信賴之情。記得我第一次見到朱德同志,是在南昌起義開始發動的時候。8月1日晨二時前后,我所在的警衛隊,奉總指揮部的命令,去策應朱德同志領導的軍官教育團起義。我們跑步進入陣地后,按照上級部署向營地上空打了一排槍,短時間的沉寂后,很快聽到教育團營地吹起了歡迎號聲,接著,看到一隊武裝士兵,護送著一位身材魁偉、儀表威武、蓄著胡須、年約四十歲左右的軍官走了出來。人們說,這就是軍官教育團團長兼南昌市公安局長朱德同志。他態度和藹,滿面笑容,頻頻向我們招著手快步走過來,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經過這次石徑嶺隘口的戰斗,我才發覺,朱德同志不僅是一位寬宏大度、慈祥和藹的長者,而且是一位英勇善戰、身先士卒的勇將。”[2]
湘南暴動以后,朱德和陳毅率領南昌起義和湘南起義的一部分部隊來到井岡山,與秋收起義部隊會合以后,革命武裝力量更加強大了,紅軍在毛澤東、朱德的領導下,以積極的戰斗行動,粉碎了敵人的進攻,擴大了革命根據地,兩次占領了永新縣城,使永新、蓮花大部地區建立起革命政權,革命聲勢大振。
湘贛邊界革命形勢的蓬勃發展,令國民黨當局坐臥不安。1928年6月中旬,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奉蔣介石之命,重整旗鼓,以第九師師長楊池生為總指揮,率第九師三個團,加上楊如軒第二十七師的兩個團,從吉安進攻永新,向井岡山革命根據地發動了第四次“進剿”。
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毛澤東、朱德、陳毅、王爾琢等在寧岡古城召開連以上干部會議,討論制定迎敵方案。根據敵情的變化,決定朱德、陳毅、胡少海率紅二十九團及三十一團一營,在新七溪嶺阻擊敵二十七團;王爾琢、何長工率紅二十八團在老七溪嶺阻擊敵二十五、二十六團;袁文才、王佐率紅三十二團及永新赤衛隊在武功潭設伏,截斷敵人退路;毛澤東率紅三十一團三營在永新龍田、潞江一帶監視湘敵動向;寧岡、永新地方武裝和群眾協同紅軍作戰。
6 月23日凌晨,朱德等率部從新城出發,穿過“蛤蟆湖”棧道,搶占了新七溪嶺的制高點——望月亭。進攻新七溪嶺的敵人是號稱“江西最狠的部隊”楊池生的第九師第二十七團。戰斗打響后,敵人憑借優勢裝備,集中七八挺機槍,搶占了地勢險要的車風口,排著密集的行軍隊形,不顧傷亡,向望月亭猛沖。朱德指揮三十一團第一營和二十九團與敵人在望月亭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在戰斗最激烈的時候,身為軍長的朱德手提沖鋒槍向敵人猛掃。一顆流彈打穿他的軍帽,朱德卻全然不顧,一邊繼續向敵人掃射,一邊組織排槍擊倒了一批批敵人,終于擋住了敵人的沖鋒。與此同時,第二十八團在團長王爾琢率領下,攻下老七溪嶺的制高點,乘勝直指龍源口,抄向進攻新七溪嶺的敵人后路,第二十九團和第三十一團第一營也向敵人出擊,在龍源口將敵二十七團包圍。數千地方武裝亦投入戰斗。戰至下午三四點鐘,敵二十七團被殲。在永新城內坐鎮指揮的楊池生,聞知二十七團慘狀,連夜拔營而逃,退回吉安。
龍源口大捷是紅四軍成立以來進行的最為激烈的一次戰斗。是役,紅軍潰敵兩個團,殲敵一個團,繳槍七八百支,勝利進占永新城,擊破了贛敵的第四次“進剿”。龍源口大捷以后,邊界進入全盛時期。
1935年1月遵義會議后,中央紅軍執行《渡江作戰計劃》,準備經習水從瀘州至宜賓一線北渡長江,與紅四方面軍會合,在成都的西南或西北建立新的革命根據地。于是,紅軍分三路向赤水、土城地區開進,準備北渡長江。蔣介石察覺中央紅軍的行動方向后,立即命令戰斗力較強的川軍以重兵封鎖長江,并進入赤水、習水、土城地區阻擊紅軍。
1月24日,紅一軍團進占土城,繼續向赤水縣推進。當紅軍主力于25日到達川黔邊的習水時,四川軍閥劉湘的郭勛祺模范師已進至離紅軍只有一天路程的溫水了。27日,中央軍委到達土城。情報偵悉尾追紅軍之敵僅郭勛祺部一個旅。毛澤東當即建議,紅一軍團繼續北進奪取赤水城,以紅三軍團和五軍團占領土城以東2至4公里處兩側的有利地形,伏擊殲滅川軍郭勛祺旅。軍委同意了毛澤東的建議,并發出了作戰命令。
1月28日清晨5時,土城戰斗打響了。當紅三、五軍團在土城以東的青杠坡阻擊郭勛祺旅時,敵人已占領了青杠坡東西的一些制高點,紅軍處于仰攻的不利位置。青杠坡有個營棚頂,雖然沒有四周的山高,但占據了營棚頂,就扼住了敵人進出土城的唯一通道。戰斗打響后,時任總參謀長的劉伯承,指揮紅五軍團向敵人發起猛攻。紅三軍團也從營棚頂西南方的鳳凰山向營棚頂發起攻擊。但由于敵人防守嚴密,再加上地形不利,我軍進展較慢。激戰至中午,紅軍反復沖殺和肉搏,始終未能突破敵人火力網封鎖的一個葫蘆形隘口。而敵人的增援部隊還在源源不斷地涌來。川軍的武器裝備和戰斗力都比黔軍強得多,這也是我們最初估計不足的。戰局的發展對紅軍越來越不利。川軍倚仗優勢兵力,突破紅五軍團的陣地,一步步向土城鎮壓來。如果不能把它頂住,后面是赤水河,紅軍將被迫背水作戰,后果難以想象。
在這個緊急時刻,朱德向毛澤東提出自己親自到前線直接指揮作戰。毛澤東鑒于局勢的嚴重性和前線的危險性,遲遲沒有答應。朱德急了,把帽子一脫,說:“得啰!老伙計,不要光考慮我個人的安全。只要紅軍勝利,區區一個朱德又何足惜!敵人的槍是打不中朱德的!”毛澤東也深感戰情太危急,只好點頭同意。同時通知奔襲赤水縣的紅一軍團急速返回增援,并命令干部團團長陳賡、政委宋任窮率干部團急赴前線參戰。
干部團是由原紅軍大學、彭楊步校即第一步兵學校、公略步校即第二步兵學校和特科學校合并組成的,長征路上受中革軍委直接指揮,主要任務是護衛黨中央和軍委機關,為部隊儲備、培訓和輸送干部,不是軍情萬分緊急,是不會輕易動用這支部隊的。
朱德趕到前線親自指揮,命令精銳的干部團發起反沖鋒。干部團如下山猛虎,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向敵人,終于穩住了陣腳。下午兩點過后,紅一軍團二師急行軍返回增援,立即投入戰場與干部團協同作戰,打退了敵人的進攻,鞏固了陣地。一直在前沿觀察的毛澤東,高興地稱贊:“陳賡能打仗,可以當軍長!”
28日下午,青杠坡的戰斗仍在激烈進行,在土城鎮周恩來住處,中革軍委召開了著名的“土城會議”。這是紅軍在長征的戰斗中召開的唯一一次緊急會議。會議根據當時各路敵軍奔集川南圍堵紅軍的新情況,決定改變由赤水北上、從瀘州至宜賓之間北渡長江的計劃,迅速撤出土城戰斗,渡赤水河西進;朱德、劉伯承仍留前線指揮,周恩來負責在第二天天亮前架好搶渡赤水河的浮橋,陳云負責安置傷員和處理軍委縱隊的笨重物資。
1月29日凌晨三時,朱德發出《關于我軍西渡赤水河的命令》后,隨即重返前線指揮作戰。
29日拂曉,中央紅軍分三路由赤水縣的元厚、土城地區渡過赤水河,進入川南的古藺、敘永地域,尋機從宜賓、瀘州之間北渡長江。
由此開始,中央紅軍在毛澤東、朱德的率領下,進行了被稱為毛澤東戰爭指揮中“神來之筆”的四渡赤水之戰。
注釋:
[1]中央文獻研究室:《朱德年譜》(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91頁。
[2]粟裕:《激流歸大海》,載井岡山革命博物館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下),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版,第30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