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軍奎
(安陽師范學院 歷史與社會發展學院,河南 安陽 455002)
公眾輿論與傳媒影響下的群體性事件
劉軍奎
(安陽師范學院 歷史與社會發展學院,河南 安陽 455002)
在公眾輿論和大眾傳媒日益發達的社會背景下,群體性事件的處理需要擺脫對以往認識上的誤區。實踐社會學視角的分析表明,新形勢下的群體性事件應對需要打破既有思維定勢和模式化套路,在遵從實踐狀態的事件本身演變的基礎上不斷認識和把握其規律。社會建設與管理的新形勢以及公眾輿論與傳媒影響日盛的現實,使得群體性事件的有效化解和處理途徑必須通過建立完善的制度與機制以做出保證。
公眾輿論;大眾傳媒;群體性事件;應對機制
隨著全球化進程加深和包括互聯網在內的各類新聞傳媒日益普及,公眾輿論正在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刻地影響著政府部門的決策。可以說,在大眾傳媒和互聯網日益發達的現時代,任何事件的持續被關注都可能演變成為群體性事件。因此,認識和把握群體性事件的規律,尋求其應對策略與處置機制在構建和諧社會和政治文明的今天顯得極為重要。
改革開放以來的三十年是中國社會在發展與建設過程中取得重大成就的歷史時期,也是各類社會矛盾不斷積累、問題不斷疊加的時期。發達國家的經歷表明,人均 GDP在1000美元和3000美元之間,往往是社會矛盾的多發期。在這個階段,各國社會都會進入不協調因素的活躍期和社會矛盾的多發期,進入社會結構深刻變動、社會矛盾最易激化的高風險期。[1]以此經驗和數據作衡量,則我國社會已經處于“不協調因素的活躍期和社會矛盾的多發期”運行階段。經過細致觀察和思考可以發現,目前在社會范圍內時有發生的群體性事件,其實正是改革與發展進程中多種矛盾與問題交織促動的結果。可以這樣說,中國社會急劇轉型和各階層、各群體利益不斷分化既是當前各類矛盾和問題產生的深刻原因,也是很多群體性事件發生最重要的社會背景。
在改革進入攻堅階段的當前,如何保持社會穩定成為一個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問題,而要準確把握社會穩定的問題,則需要對目前社會中存在的種種矛盾和沖突做出客觀準確的判斷,包括對群體性事件的性質和特點的判斷。如上所述,群體性事件的發生有客觀現實的社會與時代背景因素,由于受歷史文化和制度環境的影響,以往對于群體性事件問題的認識存在以下誤區:
第一,只求對上負責的行政官僚化的狹隘認識。一些群體性事件在處理過程中之所以問題不斷甚至愈演愈烈,很多時候與地方黨政部門工作人員的這種認識有關。出于對本部門或上級領導形象與利益的“維護”,事件處理者要么對事件盡量回避和隱瞞,即堅持所謂的“拖—躲”原則;要么發布不完全或不真實的信息。然而這樣做的結果常常是事與愿違,使事件變得愈加復雜,問題變得越來越難以處理,甚而釀成慘禍。
第二,堅持掩飾真相則有利于化解矛盾的錯誤認識。理論上講,政府信息公開的程度與公民對政府的信任程度是成正比的。然而,由于長期以來的慣性思維影響,很多基層政府工作人員卻保持盡力掩飾真相以求化解矛盾與問題的認識,即堅持所謂的“捂—藏”原則。事實上,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群體性事件處置過程告訴我們,一味地掩蓋真相并不是處理問題的可取辦法,相反,如同英國危機公關專家里杰斯特“危機溝通三原則”所揭示的:“以我為主提供情況、提供全部情況、盡快提供情況”[2]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
第三,缺乏對包括互聯網在內的新聞傳媒影響力的足夠認識。受自上而下的行政主導型管理方式的影響,以往的地方黨政工作人員強調在政府政策文件和法律法規的強制性力量下處理和解決問題,而對新聞傳媒的介入及影響力認識不足。從目前的實際狀況看,包括互聯網在內的各種大眾傳媒已經成為話語表達的重要渠道和展示公眾力量的平臺,政府迫切需要將其納入可以運用和管控的正式范圍,并將一些電子網絡輿論看作一種常態的民意表達,對民眾參與社會治理的權利和熱情給予充分尊重。否則,缺乏對這些傳媒載體的重視,今天的群體性事件問題的應對與解決將是十分困難的。
從近年來的群體性事件演變過程觀察,似乎所有事件都隱隱約約傳達著這樣的信息:人民群眾的利益不能受損,訴求不可漠視;社會公眾的輿論不能忽視,影響力不可低估;黨和政府的執政理念急需轉變;群體性事件處置機制亟需健全和完善,而要實現這些目標,擺脫和糾正以往對群體性事件所持的定勢思維與不科學的認識非常關鍵。
對于愈來愈多的突發性事件的發生原因與應對思路,近年來各級政府官員和學者們都從不同角度展開了探討,其中不乏真知灼見,也多有膚淺偏頗甚至完全錯誤的觀點和認識。對此,筆者認為清華大學社會學教授孫立平提出的“過程——事件”分析法[3](P2-8)很值得探索與運用。所謂“過程——事件”分析,就是依照實踐社會學視角,從事件發展演變的實踐過程中不斷篩選關鍵信息,調整和采取應對策略,以此來準確判斷事件的影響和社會關注點,從而以理性務實的態度尋求群體性事件的合理解決途徑。無論是性質如何、范圍多大的群體性事件,其發生、發展直到解決(結束)都是符合“過程——事件”邏輯的,其基本發生機制如圖1所示。

圖1 群體性事件“過程—事件”邏輯圖
群體性事件演變所遵循的“過程—事件”邏輯要求我們以“實踐性策略”來做出回應。當然,這里提出“實踐性策略”并非嘩眾取寵或另有特別高見,而是強調一種以實踐性的、動態的、最新的信息為依據來思考應對策略的具體路徑。也就是說,應該以源于實踐的及時且真實的認識去判斷和處理事件,拒斥預先掌握或設定的經驗性認識,防止將過時的錯誤的策略套用到已經發生變化的實踐性事件上。這就是實踐社會學視角,即打破既有思維定勢和模式化套路,強調對實踐狀態的社會現象的如實理解與關注。基于實踐社會學視角,群體性事件應對策略的制定必須要對以下幾點做出區分:
第一,要搞清事件是在利益失衡的格局里“被迫”引起的,還是為了追逐利益或維護某種價值而主動發起的。[4]我們不妨可以將這兩種事件起因歸納為“被迫反抗型”和“主動維護型”。之所以要做如此區分,就是因為這兩種起因不同的事件在實踐過程中的發展邏輯是大不一樣的,其激烈程度、相關訴求以及產生的影響都是完全不同的。
第二,從事件發生的誘因上區分清楚是屬于私人性事件,還是公共性事件。這兩類事件的表現狀態和演進邏輯也是大不相同的。一般而言,如果某個地方因個別人的糾紛而引發大型群體性事件,說明該地方集聚著太多的社會矛盾,群眾普遍具有不滿情緒,這時即使事件起因很簡單也要慎重處理。
第三,群體性事件參加者在聚眾情況下產生的特定心態是其采取激烈對抗行為的心理基礎。[5]因此對于一些較為復雜的群體性事件,特別是大量人員聚集并與政府部門形成對峙時,區分和掌握不同時段公眾的情緒和心理狀況尤為重要。即使不能快速解決群眾關切,至少也要做到安穩其情緒、使之有某種適當的心理預期,以此來防止可能導致事態擴大或升級的情況出現。
第四,根據群體性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參與者及現場環境,對其做出快速的性質判定,在制定解決方案的同時,嚴密注意事件發展過程,防止事態升級和性質轉化。通常情況下,對突發性、緊急性、強威脅性和強破壞性的事件應有不同的事先預案以方便及時介入。
之所以要反復討論群體性事件處理的實踐性應對策略,乃是因為群體性事件以往處理的現實給我們留下了這樣的印象:政府干預行動的實踐常常進入到一個與預期背離的軌道,或行動過程中“額外”事件的發生使行動實踐遇到困境。的確,一些群體性事件的誘因起初本來很簡單,但由于基層政府的忽視或干預行動不及時、不科學,才釀成了具有極強破壞性的惡性事件,從而使對事件的應對陷入吉登斯所謂“有意圖舉動的未預期后果”[6](P166)這一尷尬格局。
從總的方面講,群體性事件的應對主要涉及兩個方面:一是媒體如何快速反應,加強對突發性事件的新聞報道,引導社會輿論;二是政府如何快速反應,加強對突發事件的有效干預與解決。
事實一再表明,引起社會轟動、造成較大負面影響的群體性事件往往涉及一些突出的矛盾和問題,且多數是當事群眾因切身利益或相關權益受到了損害,一而再、再而三地采取向黨政部門反映卻仍然難以維護自身權利所導致,而這些民意訴求之所以得不到及時解決和有效回應,除了一些基層干部執政為民意識淡薄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群體訴求表達遭遇了“多奉上少尊下”的體制性遲鈍。同時,隨著制度和法律為基本表現形式的現代文明逐步被人們所接受、所認同,以往人治色彩濃厚的事件處置方式已經越來越不合時宜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公平、穩定為取向的制度化、法律化途徑。因此,只有打破以往對群體性事件因人、因時、因地權宜性應對的僵化思維,通過建立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制度和機制,才能暢通群眾與政府溝通的正常渠道,主動傾聽群眾的意見,解決群眾訴求和民意淤積的老問題。那么,具體建立怎樣的制度和機制呢?綜合起來,其實不外就是建立起穩定的、可操作的群體性事件應對制度與機制,具體如圖2所示。

圖2 群體性事件應對“制度—機制”圖
有學者坦言:“在很大程度上,制度是分析中國社會的一個核心概念工具。從一個更為積極的公共社會學的視角出發,討論制度建構并邁向一個更為公正、和諧的社會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中國社會學的現實使命,它遠遠超出書齋式的玄論,而是希望借此影響更多人的生命歷程,這似乎也體現了社會學的人文關懷。”[7]的確,制度因具有某種程度上的無可質疑性,已經被公認為現代社會最有效地處理和解決社會問題的重要方式。就群體性事件而言,由于其產生常常與特定的時代背景與社會性矛盾有關,因而尋求通過制度化的途徑進行化解和處理無疑是至關重要的。
1.新聞發布制度。新聞發布制度并非新生事物,很多西方發達國家早就習慣于以此來應對處理一些復雜的社會矛盾與問題。中國共產黨第十七屆四中全會決定中,首次明確提出“要建立黨委新聞發言人制度”。其實就是對這一制度形式的充分肯定。由于新聞發布往往是由代表公共利益的權威機構進行的,因而其最大的作用便是揭穿各類謠言、猜測,還原事件真相,從而達到引導公眾關注點和輿論的目的。
2.人民調解制度。人民調解作為調解民間糾紛的一種重要方式,長期以來,以其特有的便民性、主動性、親和性和情理法共融性,把大量的矛盾糾紛化解在了萌芽狀態,大大減少了信訪量、訴訟量和可能發生的違法犯罪,在維護社會和諧穩定中發揮著獨特的“減壓閥”、“潤滑劑”作用,贏得了人民群眾的歡迎和社會各界的認可,被世界譽為“東方一枝花”。在新形勢下,人民調解制度在化解各類社會矛盾與利益分歧、緩和事態、使事件處于可控狀態方面仍然具有無可比擬的優越性。因此,出于有效應對群體性事件問題的需要,人民調解制度在新形勢下需要進一步加強,并需要不斷創造新的調解途徑、調解方式。
3.責任追究制度。責任追究基于“權自民授、主權在民”的理念,是權力的主人對被授予公共權力的人不行使或不正當行使權力、履行職責不當進行的追究。責任追究的根本目的在于促使掌握權力的公職人員忠實履行其職責,并對其使用權力的行為負責。在官僚化、權力濫用和行政主導化做法較為盛行的時期,責任追究制度可以有效防止瀆職失職及胡亂作為現象,當然,對于解決應對一些突發性事件更是必不可缺的制度組成部分。
4.應急預案制度。突發性事件應急預案是應對自然災害、事故災難、公共衛生事件等突發事件的應急管理、指揮、救援計劃。從目前國際社會的普遍做法來看,應急預案制度應該進入常設性制度領域,對于群體性事件應對而言,它往往能夠確保在第一時間采取行動,防止事態擴大化,同時也能彰顯政府或其他組織機構的執行力,在事件處理中取信于民。
“機制分析可以使中國社會學能夠更好地面對社會實踐中的問題,將一種實踐狀態的社會現象作為社會學的研究對象,將社會事實看作是動態的、流動的,而不是靜態的。”[8]機制與制度相比,顯得更為靈活、變通,且機制的建立要依靠體制和制度。就群體性事件問題來說,其有效解決也依賴于一系列有關的機制。
1.控制監督機制。控制監督機制實為兩個機制,即控制機制和監督機制,無論是以輿論宣傳為主的軟控制方式,還是以國家機器強制力為主的硬控制方式,它們都由于行使著公權力而需要與監督機制同時啟用。因此,控制監督機制在群體性事件處理中對各種輿論、呼聲及事態進行及時有效的控制與監督是十分關鍵的。但需要注意的是,處理群體性事件時,務必要弄清事件爆發的原因、群眾心態和現場情況,慎用警力、慎重決策,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2.情緒疏導機制。突發性事件發生時,無論是事件參與者還是知情者、關注者,都會隨著事件的演變進程出現一些情緒反應,有時公眾的情緒對事件發展產生著催化作用。因此,建立事件處理的情緒疏導機制,通過多層次、全方位的情緒疏導,對情緒過激或行為異常的事件當事人及時做好情緒疏導、安慰,實現消極社會情緒向積極社會情緒的轉變,對事件的最終解決無疑具有積極意義。
3.溝通聯絡機制。群體性事件發生時,往往存在各種各樣的現場信息,一些信息真假難辨,容易混淆是非。同時,即使是決策部門做出的科學決策,也有一個是否能不折不扣傳達到事件處理現場的問題。因此,強調建立溝通聯絡機制,就是要收集各種現場信息,與指揮中心保持不間斷聯絡,確保對事件演變進程的準確判斷與控制決策。
4.輿論引導機制。2008年6月20日,胡錦濤總書記在考察《人民日報》社時明確指出,新的形勢下的新聞宣傳工作要堅持正確輿論導向,提高輿論引導能力,更要把提高輿論引導能力放在突出位置。輿論引導正確,利黨利國利民,輿論引導錯誤,誤黨誤國誤民。因此,在重大的群體性事件發生時,甚至可以考慮現場設置新聞中心,以確保及時、負責地發布消息,公布真相,向建設性的方向引導公眾輿論,防止被別有用心的破壞分子或陰謀者所利用。
總之,在新形勢下發生的群體性事件,由于其牽涉的矛盾和利益復雜深刻,因而其應對處置也絕非易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決定事件走向的關鍵在于政府各部門是否聯動配合、分工協作、有所作為。因此,我們認為,只要圍繞上述制度和機制方面健全完善的基本方向,只要政府建立起立體式、網絡化、分部門、明職責的群體性事件部門聯動處置機制,最大限度地采取快速、高效、治本之策,絕大多數群體性事件還是容易化解的,一些事件隱患也可以處置在萌芽狀態,從而確保社會的穩定、和諧與安寧。
[1]鄭杭生.用制度創新的鑰匙開啟社會矛盾化解之門[N].中國教育報,2007-8-11.
[2]徐乃龍.群體性事件中網絡媒體的負面影響及其對策[J].江蘇警官學院學報,2003,(11).
[3]孫立平.“過程—事件分析”與當代中國國家—農民關系的實踐形態,清華社會學評論[M].廈門:鷺江出版社,2000.
[4]王國勤.當前中國“集體行動”研究述評[J].學術界,2007,(5).
[5]孫正.組織化群體:關于群體性事件參與者的基本分析[J].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2004,(5).
[6]〔英〕安東尼·吉登斯.社會學方法的新規則[M].田佑中,劉江濤,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7]何雪松.制度建構的結構基礎:“變”與“不變”[J].社會科學,2010,(4).
[8]應星.中國社會轉型與中國社會學的復興[N].光明日報,2009-10-21.
劉軍奎(1977-),男,碩士,安陽師范學院歷史與社會發展學院講師,主要從事社會學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