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參與式發展理論的武漢低碳城市建設問題與對策

戴 潔，李華燊，郭莉娜

（華中科技大學 社會學系，湖北 武漢 430074）

基于參與式發展理論的武漢低碳城市建設問題與對策

戴 潔，李華燊，郭莉娜

（華中科技大學 社會學系，湖北 武漢 430074）

通過對低碳城市建設的先行城市——武漢進行實證調查研究發現，武漢低碳城市建設和管理在取得較大成就的同時，公眾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認知和觀念、積極參與低碳城市建設的意識和行動尚存在不足、有待提高。為此，政府應進一步轉換觀念、堅定地轉變經濟增長方式，采取有效激勵措施鼓勵公眾積極參與低碳城市建設的全過程，重視教育宣傳作用，依托單位、社區、非政府組織等力量加快低碳城市建設的發展，從而為我國低碳城市建設提供有益的思路。

低碳；低碳城市；參與式發展；公眾參與

一、低碳城市建設與參與式發展理論闡述

當前，全球氣候變暖已成為世界各國共同面臨的嚴重危機和巨大挑戰。為應對氣候變化，越來越多的國家核準了限制溫室氣體排放量以抑制全球變暖的《京都議定書》。這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各國對新能源市場的開辟，同時也有利于敦促各國加速改變傳統的生產、生活和消費方式。隨著一種節能減排，高效利用能源的發展模式在世界范圍內的推廣，“低碳”的概念應運而生。2009年哥本哈根世界氣候大會后，發展低碳城市、建設低碳社會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

2003年，英國《能源白皮書》中首次提出低碳理念，希望在更少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的基礎上，獲得更多的經濟產出，并創造更好的生活質量。英國政府為低碳設定一個清晰的目標：2010年碳排放量在1990年水平上減少20%，2050年減少60%，使英國成為一個低碳國家。為推進此目標，英國首批三個城市——布里斯托、利茲、曼徹斯特實施低碳城市計劃。隨后，倫敦、巴黎、東京、橫濱、首爾等發達國家的城市相繼開展低碳城市建設，并取得初步成效。

發達國家在低碳城市建設進程中十分重視公眾參與。以英國為例，“減少碳足跡”、“發展低碳產業”、“建設環境友好的城市”等理念已深入人心；政府運用激勵措施引導人們向低碳生活方式轉變；社團組織積極傳播低碳生活的相關信息與知識，輔之以針對性的意見和指導，循序漸進地改變人們的行為方式。政府的環境、食品等部門都設有碳信托基金，提供節能服務和貸款；并在多個城市推行“自行車城市計劃”，鼓勵市民出行少開車、多乘坐公共交通或騎自行車。此外，充分動員市民群眾，開展綠色消費活動，倡導民眾消費低加工農副產品和本地產品以減少運輸排放。[1]（p5）

日本也是率先提出建設低碳城市的國家之一。2008年的“福田藍圖”提出的減排目標中，一項非常重要的措施是全民總動員，讓節能意識深入國民生活。日本十分重視低碳的教育和宣傳，1975年，日本政府把原來的“全國中小學公害對策研究會”更名為“全國中小學環境教育研究會”，[2](p71)從初級教育開始普及低碳理念。2009年5月，日本實施“環保積分制度”，對購買符合節能標準的空調、冰箱和數字電視的消費者給予“環保積分”，所獲積分可用于兌換消費券等。[3](p77)在這些措施影響下，“碳中和”理念逐漸被國民所接受，個人和組織已習慣于根據所排放的二氧化碳量向節能減排基金捐款，用于環保事業。

國外經驗表明，公眾參與在低碳城市建設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作用。20世紀60年代以來開始興起的參與式發展理論，是對以現代化理論為代表的傳統發展理論的批判和反思，并逐步成為發展領域中一種極具創新性的理論和實踐模式。參與式發展是一種指導具體實踐的理論，它強調平等協商，通過社區成員自身積極、主動、廣泛地參與，實現政策目標的順利完成和社區的可持續、有效益地發展，同時使社區成員共享發展成果。[4]社會學視角還頗為關注發展進程中各階層、群體的參與和互動，倡導人們在發展過程中平等地參與。

傳統發展模式的一個突出特點在于：公共權力資源配置的單極化和公共權力運用的單向性。基層政府為完成上級政府下達的指令，運用行政管理方式，強令民眾按照政府要求行事。在整個過程中，上級政府做出決策、技術部門進行規劃、執行部門通過行政指令安排活動，普通民眾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務。[5](p43)不難看出，民眾幾乎完全處于被動地位，其積極性不能被調動起來，無疑會導致責任意識的缺失、行為也將缺乏持續性、結果更不可能令人滿意。

現代意義上的“參與式發展”理念，打破了傳統發展思路中不平等的管理模式，其核心理念是賦權給民眾，民眾參與發展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實現賦權的過程。[6](p110)參與式發展能打破傳統的“自上而下”的指令式發展，而以一種“自下而上”的視角，通過民眾的積極參與以及專家的輔助作用，使民眾公平地擁有發展的選擇權、決策權和收益權。由此，公眾參與實際上是民眾影響發展方向和實踐的一種積極主動的介入方式，強調民眾積極主動地參與發展的全過程，突出民眾的主體地位和主人翁意識，如此，發展目標才更容易得到公眾的理解和支持，也才更可能獲得成功。

二、武漢低碳城市建設中公眾參與現狀和問題分析

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的決議，即“兩型”社會建設。2007年12月，武漢城市圈被批準為“兩型”社會建設綜合配套改革首批試驗區，并具有先行先試的政策創新權。武漢市政府抓住這一契機，在三年多的時間里，從低碳能源、低碳交通和低碳產業等方面著手建設低碳城市，并取得初步成效。一批“兩型”重大項目順利實施，生態環保和循環經濟項目投資額達到3761億元；二氧化硫和化學需氧量兩項主要污染物排放量削減率提前超額完成“十一五”減排目標。據2010年8月的數據顯示，主要污染物排放量比2005年已累計下降14.57%和11.64%；單位GDP能耗近兩年分別下降6.15%和6.04%，下降幅度明顯快于“十一五”前兩年。[7]

然而，從發達國家建設低碳城市的經驗中，我們不難發現，低碳城市建設不僅需要政府和企業的力量，更需要每一個普通民眾的共同參與。有鑒于此，筆者對武漢市低碳社會建設中的公眾參與情況進行了一次實證調查研究。調查的時間為2010年10月，在武漢市武昌、青山、洪山、漢陽、硚口、江漢、江岸7個中心城區展開調查。抽樣過程為：在每個城區中隨機抽取一定比例的社區，訪問員進入社區后按偶遇原則進行抽樣。共發放問卷650份，回收有效問卷589份，有效率為90.6%，數據采用SPSS17.0進行分析。

1.公眾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觀念。

工業革命以來，隨著全球人口急劇膨脹，能源消費一直在大幅度增長，整個工業時代是以碳基能源為基礎的。工業革命和碳基能源在給人類帶來前所未有的物質財富的同時，也給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造成難以承受的壓力。[8](p18)面對日益嚴重的氣候和環境問題，人類文明已經走到了一個轉折路口，低碳能源和生態文明必將成為新時代的潮流。我國政府已意識到環境問題的重要性，并在武漢等城市積極推進“兩型”社會建設試點，但公眾對低碳發展的觀念是怎樣的呢？

表1 公眾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觀念

從表1來看，武漢市居民對低碳城市建設的理念已有一定的了解和認同：近90%的受訪者認為“低碳建設將有助于城市發展更和諧”；79.5%的受訪者同意 “低碳生活是一種時尚又環保的生活方式”；87.6%的受訪者贊同 “低碳建設需要每個公民的參與”；62.8%的受訪者認同 “應淘汰高能耗高排放的產業和企業”。然而，在調查過程中，也有一些受訪者表達了對低碳城市建設的一些擔憂，有36.2%的受訪者“比較或非常同意”低碳建設會減緩經濟增長速度，21.4%的受訪者認為“低碳建設會降低現有生活水平”，26.3%的受訪者主張“低碳是未來之事”，23.8%的受訪者同意“低碳是政府之事”。

而且，在此次調研中，只有37.8%的受訪者表示“很了解或比較了解”低碳城市建設，由此可見，在對低碳城市建設的宣傳中，還需進一步加強觀念的引導。2009年11月,我國政府在公布的控制溫室氣體排放行動目標中表示，到2020年全國單位國內生產總值二氧化碳排放要比2005年下降40%至45%。[9]這意味著我國低碳社會建設并非是一條可選擇的道路，而是一種必然的發展戰略。因此，我們需要進一步重視對公眾積極宣傳低碳建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讓公眾普遍認識到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和生活方式是不可逆的時代潮流。

表2 不同單位公眾的低碳城市建設觀念

表3 單位對低碳城市建設觀念的方差分析

表2中的賦值規則表明：經過對表1中八項測量指標的方向一致性轉換，最終得到的總分越高，表明群體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認知程度越高、認同水平越高，越能意識到我國建設低碳社會的重要性和意義。

表2中的數據結果顯示：不同單位中的群體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認識水平存在著較大差距，總體來看：（1）國家機關和事業單位的得分最高，說明在此類單位中“建設低碳城市”的宣傳和動員工作已經頗入人心；（2）國有和集體企業，私營和個體企業的得分都不太高，說明國內企業從自身經濟效益出發，對發展低碳經濟、建設低碳社會在思想上仍存在一些顧慮；（3）三資企業的得分很高，原因可能在于這類企業受國際上發展低碳經濟趨勢的深刻影響，已經意識到建設低碳社會的重要性；（4）無單位的務農人員、失業和半失業人員對低碳建設的了解和認同程度最低，說明在這部分群體中的宣傳和動員十分缺乏。表3中的方差分析結果進一步表明：顯著度P<0.05，說明不同單位的成員對低碳城市建設認同上的差異具有統計意義上的顯著性。

2.公眾對低碳城市建設的參與。

低碳城市建設是一項宏觀發展戰略，需要技術、經濟、政治、社會生活各領域的配套改革和發展。具體而言，一方面需要政府高度重視、制定有效政策并付諸執行，同時促進企業積極改進生產技術、尋求低碳經濟的新增長點；另一方面更需要全體公眾廣泛參與，從身邊做起、從點滴做起，在工作和家庭生活中注意節約能源、保護環境，這將是更巨大的力量。

表4 公眾對低碳城市建設的參與

表4列出了15項測量武漢民眾對低碳城市建設參與的指標，通過賦值的方法從衣、食、住、行等各方面衡量公眾的參與度。從數據來看，武漢居民對低碳城市建設已有一定的參與，15項指標的平均得分為2.2分，表明參與實踐在“比較好”和“一般”之間。進一步具體分析表明：（1）民眾對于與經濟生活和利益息息相關的一些變量，如“選用節能電器、及時關閉電源”、“盡量步行出門或使用公共交通工具”、“不浪費糧食，在餐館中量食點餐”、“避免購買不需要或過度包裝的物品”等方面，得分均小于2.0，說明參與實踐得較好。（2）對于與經濟效益不太相關的變量，如“少用一次性塑料袋、一次性碗筷、一次性餐紙”、“生活垃圾分類、不亂扔廢舊電子產品”、“積極購買價格較高的環保產品”等方面，得分均超過2.0，說明普遍做得還不夠好。（3）對于“和親人朋友交換多余的物品、或將多余物品贈與他人”等變量，得分接近或超過3.0，說明此方面參與度頗低，這可能是我國傳統價值觀認為“贈予他人不應是自己不需要的物品”的影響，因此，需要加大宣傳力度、轉變價值觀念，推進低碳建設。

表5 不同教育程度的低碳社會建設參與

表5的數據顯示：由于F檢驗的結果并不顯著 （P>0.05），說明人們的“受教育水平”與其“對低碳城市建設參與度”之間的關聯性并不顯著。筆者認為，這可能是由于我國目前正處于經濟、社會轉型階段所導致的：較低教育程度、較低收入的群體，盡管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認知、認同程度不高，但實際上卻只能過著低能耗和低排放的低碳生活，這是一種“自發”的低碳參與；而較高教育程度、較高收入的群體，盡管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認知、認同程度較高，但受現代 “消費社會”、“消費文化”的影響頗深，尚未能真正在行動上表現出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自覺”參與。受教育程度不同的群體在低碳參與中未顯示出顯著性差異，說明我國公眾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自覺”行動尚需推進。

三、對策與建議

武漢作為“兩型”社會建設首批試點城市，通過近些年的努力，在經濟領域的節能減排工作已取得一定的成績。然而，正如我們在調查中發現，普通民眾對低碳城市建設的了解和認知程度并不高，認為自己“比較了解或非常了解”低碳建設內涵的居民只有約37%。針對武漢低碳城市建設現狀及存在問題，筆者提出如下對策和建議，希望促進武漢市低碳城市建設的步伐。

首先，政府需積極轉變觀念，打破傳統經濟發展模式，走新經濟發展道路。武漢作為中部地區的大城市，從經濟結構上看，支柱產業幾乎都集中在汽車、鋼鐵、石化、裝備制造等傳統產業，經濟轉型道路比較艱難。但仍應該看到，經濟增長方式轉變是世界未來發展的必然趨勢，武漢須牢牢抓住建設低碳社會的契機，積極發展低碳、循環經濟，使高效益、低排放的新型產業逐漸取代高能耗、高污染的傳統產業。盡管在短期內，低碳經濟會導致成本增加、甚至增長速度放緩，但是政府必須意識到，低碳發展是一項長遠規劃，有步驟地放棄短期利益換取長遠利益，才能夠在未來經濟潮流中站穩腳跟。

第二，政府需重視并采用積極手段促進公眾在低碳城市建設中的參與。參與式發展理論給我們的啟示是，通過賦權讓民眾主動參與發展的全過程，是實現發展目標的有效途徑。因此，需建立政府、企業和公眾三位一體的動員機制，使公眾參與到低碳建設的決策和監督中，重視公眾的利益表達。政府應積極推動與低碳生活相關的宣傳，不僅通過廣播、報紙、電視等大眾傳媒宣傳低碳理念和實踐，還可以通過企業、尤其是以社區為依托，讓低碳理念更深入人心、低碳實踐成為潮流。此次調查發現，國有機關、事業單位的民眾對低碳城市建設的認知度明顯高于其他單位的勞動者，因此，接下來對國內企業、個體經營者、農業勞動者、失業群體的宣傳普及是一項重要的任務。

第三，制定有利于低碳城市建設的激勵措施。針對與公眾生活息息相關的領域采取一些激勵手段，鼓勵公眾轉變原有高能耗的生活習慣，采取低碳環保的生活方式。對于公眾容易忽視的習慣，如一次性物品的消費、垃圾分類、廢舊電子產品回收等，可借鑒“環保積分制度”，針對市民主動進行的節能減排行為給予一定補貼，通過返還適額現金或予以購物優惠，促使公眾行為方式轉變。政府還可成立零碳基金或節能減排基金，讓公眾自覺計算自己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使公眾養成低碳的工作和生活習慣。

第四，重視教育的作用。此次調查研究發現，受教育程度不同的群體并未在低碳城市建設的參與行動中表現出顯著差異，說明公眾“自覺”參與低碳社會建設實踐的程度尚有待提高。因此，應著力發揮教育在建設低碳社會中的重要作用，從小學教育開始普及低碳知識，并開展多樣的低碳宣傳和主題活動，如植樹活動、多乘坐公共交通、少開空調等，讓低碳理念和習慣從小樹立。

最后，充分發揮單位、社區、及各種社團組織在低碳城市建設中的作用。各單位應重視培養其員工在工作中的低碳意識，小到紙張的使用、電燈的開關，大到污染物的處理，都應遵循嚴格和規范的標準，獎罰分明，讓人們認識到，碳排放量與單位發展緊密相聯。更重要的是，社區作為居民生活的主要場所，應大力做好節能減排的宣傳教育，開展多樣化的低碳環保主題活動，讓民眾充分體驗低碳生活方式的好處和意義。此外，一些以環境保護為宗旨的社團組織，可以以基金為依托，對公眾低碳生活方式予以鼓勵和支持。

[1]仇保興.創建低碳社會、提升國家競爭力——英國減排溫室氣體的經驗與啟示[J].城市發展研究，2008，（2）.

[2]于宏源.低碳經濟：人類社會共同的發展方向[J].綠葉,2009，（1）.

[3]列春.日本建設“低碳社會”的主要經驗[J].工程機械,2009，（12）.

[4]崔效輝.參與式發展理論與“鄉村建設”——參與式發展理論中的本土來源于貢獻[J].二十一世紀（網絡版），2003，（2）.

[5]陳建平，林修果.參與式發展理論下新農村建設的角色轉換問題探析[J].中州學刊，2006，（3）.

[6]李小云.普通發展學[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

[7]李小萌，胡藝.武漢市“兩型社會”建設三年初顯成效[N].長江日報，2010-8-31.

[8]熊焰.低碳之路[M].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10.

[9]楊駿，郇公弟.中國減排目標解讀[N].海南日報，2009-12-13.

F061.3

A

1003-8477（2011）10-0063-04

戴潔（1980—），女，華中科技大學社會學系講師，法學博士。李華燊（1964—），男，華中科技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管理學博士。郭莉娜（1987—），女，華中科技大學社會學系碩士研究生。

武漢市社科基金項目“武漢市低碳社會建設的社會影響評估研究”（編號：WHSK10020）和教育部社科基金青年項目“低碳社會建設與我國階層結構演進的新趨勢”（編號：10YJC840015）和華中科技大學自主創新研究基金資助項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資助（2011））“武漢市低碳社會建設研究：基于公眾參與的視角”和湖北省人口學會基金項目（2011）“武漢市低碳社會建設中的人口影響因素研究”的成果。

責任編輯 姜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