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鈺
當一個人手中拿著一張一百元票價的《阿凡達》電影票和一張一百元票價的《紅樓夢》舞劇票,不用考慮,不用糾結,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向電影院走去吧。這不是什么沉重的選擇,畢竟在這個二十一世紀,數字化和信息化并存的時代,電影要比舞劇受歡迎得多。電影藝術已經得到普及,它給人們帶來的不僅僅是藝術的熏陶,它可以通過特技、演員、時空轉換、虛實真假給人們視覺、感官以及精神上的強烈感受。《阿凡達》就是成功地運用了這一特點才取得成功的。而一臺非常精彩的舞劇呈現給觀眾的東西也很多,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觀眾都可以接受并且消化的,在舞臺上演員肢體的表現力是有限的,再高難度的技巧,再唯美的動作都不一定能準確無誤地向觀眾表達出它們的含義,這就要依靠舞臺的表現手法了。事實上,舞蹈的表現手法又受到表演空間的限制,導致表現手法狹隘、單一。但是,在生活條件越來越優越的今天,人們更注重精神上的享受,單一、狹隘的舞臺表現手法已經不能滿足大眾的感官需求,所以,我們要追求更精致、更細膩的舞臺表現手法,而這種手法可以向電影的表現手法靠近,借鑒電影藝術的表現手法可以讓舞蹈更加多元化和大眾化,使舞蹈藝術在現有的層次上更加貼近現代觀眾的審美品位和要求。
藝術就像是一顆大樹,舞蹈藝術和電影藝術分別是這顆大樹上的兩個不同的枝椏。人們在看電影的時候不會想到舞蹈,看舞蹈的時候也不會想到電影,它們雖然生長在一顆樹上卻從沒有交點。而當張藝謀看到這兩個枝椏的時候,他將電影藝術的枝椏嫁接在舞蹈藝術的枝椏上,使舞蹈藝術的枝椏生長出更茂盛的枝葉。
人盡皆知,張藝謀是電影導演,他的電影有他一貫的風格,但他也導演了芭蕾舞劇《大紅燈籠高高掛》和2008年的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下面就著張藝謀的電影風格來談一談他是如何豐富舞蹈藝術的舞臺表現手法的。
在舞劇《大紅燈籠高高掛》中,張藝謀注重了三姨太和二姨太的旗袍顏色,根據不同的性格和家中地位的情況分別穿著不同的旗袍顏色。在舞劇掀開轎門的那場舞蹈中,整個舞臺都布滿了紅色。高掛的燈籠在后面一盞盞點亮,所有人都穿著大紅色的旗袍,原本應是喜慶的日子,卻又被那么艷麗的紅色浸透出血色的悲哀。張藝謀偏愛紅色,當一輪又一輪的紅綢帶鋪天蓋地的把老爺和頌蓮淹沒,那紅色也代表了失望和絕望。燈籠,本是驅散黑暗的明亮,卻成了飛蛾撲火的誘餌;大紅,本是大吉大利的祝愿,卻成了陰森猙獰的血舌;家庭,本是和睦溫馨的棲息之所,卻成了勾心斗角的殺戮之地;雪地,本是純潔祥和的平靜,卻成了上演死亡的布景;戲子,本是優雅唯美的象征,卻成了世俗宗法的犧牲。
在奧運會的開幕式中,張藝謀也巧妙的運用了他的這個分格,使整個開幕式看上去華麗無比,光鮮奪目。在舞蹈的部分,舞蹈演員身穿一身黑衣在白色的卷軸上舞動,用身體畫出一幅大好河山。一黑一白,這樣鮮明的對比充分體現了中國水墨畫的時代,也讓這種黑與白的世界給我們不一樣的感受。在絲綢之路那段舞蹈中,舞者站在被人舉起的土黃色的毯子上翩翩起舞,就像是人們在穿越黃沙運送絲綢一般,從上面看有著很獨特的色彩感。緊著著又是海上絲綢之路,全場的燈光都變成了藍色,舞者也穿著海藍色的服裝,手拿土黃色的船槳不停的劃動和翻動著,場面壯觀,令人瞠目結舌。隨后又出現了穿著華麗的女子,每一波的演員服飾的顏色都艷麗不同,粉色的,綠色的,黃色的等等,是一場相當宏大的視覺盛宴。
蒙太奇,是電影構成形式和構成方法的總稱。簡要地說,蒙太奇就是根據影片所要表達的內容,和觀眾的心理順序,將一部影片分別拍攝成許多鏡頭,然后再按照原定的構思組接起來。一言以蔽之:蒙太奇就是把分切的鏡頭組接起來的手段。
我們經常可以在電影中看到鏡頭切換的場景,原本在喝咖啡的,一個切換過后又變成了在海邊曬太陽的。不過,在舞蹈中這種手法不多見,張藝謀在舞劇 《大紅燈籠高高掛》中就運用了這一手法,使場景的切換相當有特點。在老爺娶頌蓮的那一晚,原本是老爺拿著紅色的綢帶和頌蓮的雙人舞,而在燈光一暗之后,再呈現在觀眾眼前的是隔著門窗的老爺和頌蓮的影子,觀眾通過影子的動作和影子的大小來明白老爺和頌蓮之間所發生的關系。這段影子雙人舞并沒有直接呈現在觀眾的眼前,但卻清晰的描述出了故事情節并賦予了人物的感情色彩,比起直接在燈光下舞蹈,這種效果更吸引人。緊接著老爺和頌蓮又破窗而出,直接沖擊了觀眾的視覺效果,就好像身臨其境般,真的看見當時的老爺和頌蓮沖到了你的面前。
在后一幕看戲的那段中,張藝謀用了“戲中戲”的手法,巧妙的表現出了頌蓮與戲子之間的不為人知的感情。舞臺的中間是頌蓮的獨舞,舞臺的后面又是戲子在演戲,這前后人物的關系,兩人之間內心的痛苦盡收觀眾眼底。
張藝謀的電影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濃烈的中國情懷,他一直秉持著走“中國風”的路線。這一點在奧運會開幕式上尤為突出。當一幅氣勢恢弘的中華文化長卷徐徐鋪開,五千年中國文化與中華文明,當代中國的時代風貌與勃勃生機,在這巨大的畫卷中集中地展現在全世界面前。在悠揚古樸的《太古遺音》古琴聲中,上古至先秦的文化符號在畫卷上流淌。在行云流水般的變幻中,“孔子周游列國”的誦讀情境、“活字印刷版”的文化意象、“絲綢之路”的大漠風情、“鄭和下西洋”的壯麗景觀、中華禮樂的盛大氣象依次演繹。造紙、飛天、長城、昆曲、和平鴿、鳥巢、太極拳、瓷器,各種體現中國文化的元素藝術地再現。
張藝謀用短短一個小時的文藝表演的時間,通過絢麗的色彩,獨特的構思,新奇的手法,讓世界充分感受了中國文化的精華。讓全世界觀看開幕式的人們都為之動容。那一張張五彩萬分的照片,那一個個讓人驚嘆不已的鏡頭,不僅把中華文明更好地融入了世界,更將有力地推動世界文化與中國文化相互了解與交流。
當然每一個舞蹈都有每一個舞蹈的特點,并不是說加入了張藝謀的電影藝術風格就一定好,只是,現在舞蹈世界讓我們感到迷茫。芭蕾,依舊是原來的芭蕾,它已經過了《天鵝湖》和《紅色娘子軍》的高峰時期,我們可以將經典劇目傳承下去,但是在傳承的時候我們也要適時發展,并非停滯不前。古典舞,現在的古典舞已經不知該如何發展,只是,在我們談到古典舞的時候依然會想起唐滿城,想起擰傾圓曲,卻在跳舞的時候依然執著的跳著不知是現代還是古典的舞蹈。現代舞,現在一說到現代舞就是掙扎、矛盾、恐懼之類的詞語,不是一身白衣的站在舞臺上“穿梭于白云間”就是穿著T恤短褲在舞臺上“也許是要飛翔”。當代舞,軍隊舞蹈的別稱,氣勢和技巧是他們的主力。當我們還在這些舞蹈中徘徊的時候,為何不從其他的藝術身上來汲取些源泉呢?
當蘋果砸到牛頓的腦袋上時,牛頓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當舞蹈藝術遇見張藝謀的時候,張藝謀讓舞蹈藝術的枝椏生長出了更茂盛的枝葉。在同一個表現效果的需求前提下,電影的優勢要遠遠大于舞蹈。有時舞蹈藝術無法清晰表達出的效果,就可以運用一些特殊的舞臺表現手法,使呈現出來的效果更完美。也許,張藝謀并不懂舞蹈,他導演的舞劇《大紅燈籠高高掛》有許多圈內人士都不喜歡,覺得是在玩手段,忽略了舞蹈的重點,也篡改了小說的原版,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以局外人的身份來打破固有的思路,沖破當局者的枷鎖,他這種不拘泥于舞蹈形式的舞臺表現手法可能是給舞蹈藝術的一種新突破。我想,當我們以動作和技巧為主的同時,何不以一些巧妙的方式,將這些手法運用其中,來展現更好的舞臺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