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性與學術性的兩難選擇——對公共圖書館免費開放的一些思考

蔡 彥，王以儉

(浙江省紹興圖書館，浙江 紹興 312000)

1 建國后國家對公共圖書館的政策定位

新中國成立后，政府十分重視圖書館工作。一方面在各地建立公共圖書館，另一方面在行政體制上把原由教育部管理的圖書館事業劃歸國家文物局，之后又調整為文化部。1955年初，北京圖書館在其制定的“十二年工作規劃綱要(1956—1967)”中提出:“北京圖書館是我國的中心圖書館，是中外書刊及貴重善本書、手稿的國家總書庫。今后應以種類齊全的巨大藏書為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服務，特別要把大力配合發展科學研究工作當成重點，以便發揮本館應有的作用”。1956年召開了第一次全國圖書館工作會議，把圖書館定性為“宣傳教育和學術研究機構”。這一時期的公共圖書館普及率不高，以浙江省為例，全省縣級及以上的公共圖書館僅有35個，部分公共圖書館的規模偏小。

文革結束后，1980年5月中共中央在批轉的《圖書館工作匯報提綱》中總結了新中國成立以來的圖書館工作，肯定了各級、各類圖書館無論是在為科學研究和生產提供資料方面，還是在提高人民群眾的政治覺悟和文化水平方面所做的大量工作。它指出，省、市級大型圖書館的工作重點是為科學研究服務，其性質為“學術性和綜合性”。1982年文化部出臺的《省(自治區、市)圖書館工作條例》規定:省(自治區、市)圖書館是國家舉辦的綜合性的公共圖書館，是社會主義科學、教育、文化事業的組成部分，是向社會公眾提供圖書閱讀和知識咨詢的學術機構。1989年出臺的《浙江省縣圖書館條例》對縣圖書館性質的表述與文化部出臺的條例中省(自治區、市)圖書館性質的表述基本一致，只是把“學術機構”改成了“學術性服務機構”。

20世紀90年代，在經濟建設的大背景下各級公共圖書館普遍開展了科技查新參考咨詢服務。這些服務大多以“增值服務”的名義向服務對象收取一定費用。1991年，國務院轉發了文化部《關于文化事業若干經濟政策意見報告》，肯定了這種“以文補文”的做法。文件的出臺導致了在較長一段時期內我國圖書館界出現了“產業化”“有償服務”“分級服務”的現象。據統計，我國各級公共圖書館1996年其他收入1.3億元，占總收入的8%;2006年其他收入2.5億元，占總收入的12%。

2 從“公益性文化事業”到“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變化

當一個新世紀開始的時候，“讓更多的人共享圖書館”逐漸成為各界共識。2003年3月，浙江省人民政府發布了新的《浙江省公共圖書館管理辦法》，把公共圖書館的性質確定為“滿足公眾對科學文化知識的需求，促進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設，具有公益屬性”，并規定“讀者憑借閱證可免費借閱普通書刊”。

2005年7月，在中共浙江省委通過的《關于加快建設文化大省建設的決定》中，開始使用“社會公共服務”“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等新的表述方式來替代“公益性文化事業”。2008年7月，中共浙江省委、浙江省人民政府出臺的《浙江推動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綱要》把公共文化服務體系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文化產業發展體系一起作為浙江未來的三大文化建設體系，要求保證各級公共圖書館的設施建設，加大向基層特別是低收入和特殊群體提供免費文化服務的能力，鼓勵公共文化服務方式向多元化、均等化﹑社會化發展。

中共中央于2007年召開的“十七大”的重要成果之一是把建設“覆蓋全社會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列入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之一，并明確:實現公共文化服務的均等化不僅是公共文化事業的責任，也是社會改革與發展的重要內容。“十七”大的勝利召開對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建設和發展具有深遠意義。

3 免費開放歷程

2011年2月，文化部、財政部共同出臺的《關于推進全國美術館公共圖書館文化館(站)免費開放工作的意見》要求:2011年底之前全國所有公共圖書館實現無障礙、零門檻進入，公共空間設施場地全部免費開放，所提供的基本服務項目全部免費。公共文化設施實行免費開放的目的是讓廣大人民群眾能便利地參與各種文化活動，實現基本公共文化服務的均等化。

實際上，在2003年浙江省的杭州圖書館就已經開始推行免費服務了，其對乞丐和拾荒者開放的新聞曾經在網上引發熱議。杭州圖書館的免費開放是與實施杭州市“圖書信息服務一證通”工程、構建“中心館—總分館制”形式的公共圖書館4級服務網絡聯系在一起的。2007年，杭州市的“圖書信息一證通”工程獲得文化部第14屆群星獎。此后，杭州市每年對“一證通”工程進行一次考核，分別對考核審定的先進單位給予2萬元、優秀基層服務點給予0.4萬元、基層扶持點給予0.2萬元的扶持經費。2006年6月，包括杭州圖書館、杭州少年兒童圖書館、中國印學圖書館及各縣公共圖書館在內的杭州地區10家圖書館以公共圖書館聯盟形式集體宣布對讀者實行基本服務免費。繼杭州圖書館免費開放之后，與其同處一城的浙江圖書館也于2007年12月起對讀者免費開放，成為全國首家實現免費開放的省級圖書館。浙江省各地市公共圖書館免費開放情況如下:2005年，衢州圖書館宣布向社會免費開放，但保留收取8元的借閱證工本費;2006年，湖州圖書館在新館落成時取消了借閱年費，但保留收取10元的借閱證工本費;2007年，嘉興圖書館宣布總分館體系內的所有圖書館實現“五免費”，即免費辦證、免費借閱、免費查詢、免費上網(局域網)、免費參加活動;2008年，寧波市圖書館﹑溫州市圖書館﹑紹興圖書館相繼宣布免費開放，并對數字資源庫實行免費檢索;2009年3月，舟山市圖書館向社會免費開放;2010年1月，金華職業技術學院把嚴濟慈圖書館移交給金華市文化局，經過金華市政府同意在嚴濟慈圖書館基礎上建立金華市圖書館，并擬定于2011年末對市民免費開放;2010年12月，臺州市圖書館試開放，實行免費。目前，浙江省只有麗水市圖書館的免費開放細則沒有公布。

準確地說，公益性和免費并不是一個概念。2003年6月國務院頒布的《公共文化體育設施條例》的第20條規定，公共文化體育設施管理單位提供服務可以適當收取費用，收費項目和標準應當經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有關部門批準。這些收費的服務項目往往需要圖書館投入必要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由此而造成的損耗并沒有包括在國家撥付的事業經費中。對開展的部分增值服務項目收取一定費用，既是為了保證圖書館的正常運行，也是為了保證服務外的公眾利益。這種收費服務與一般企業的經營活動是不同的，首先是收費項目和標準應當經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有關部門批準，其次是收取的費用只能用于補貼事業經費的不足。

4 調查思考

4.1 讀者閱讀調查

據第六次中國公眾科學素養抽樣調查，大多數中國公眾都是通過電視、報紙雜志、廣播、圖書及因特網獲得知識和信息，所占比例分別為91%、44.9% 、22.4% 、10.2%和7.4%。大部分公眾閱讀的期刊、圖書來源于圖書館。不同人群獲取知識和信息的渠道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18－29歲年齡段人群利用比例最高，期刊、圖書利用率分別為50.7%和14.3%;60－69歲年齡段人群利用比例最低，期刊、圖書利用率分別為25.6%和6.1%。調查表明，文化程度越高，閱讀期刊、圖書的比例就越高。又據第七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我國人均每天讀報時長為21.02分鐘，人均每天讀書時長為14.70分鐘，人均上網時長為每天34.09分鐘，人均通過手機閱讀的時長為6.06分鐘。雖然與上一年相比，公眾每天平均接觸期刊、圖書的時間有所下降，但上網和手機閱讀的時間則在增加，且仍有68.8%的受調查對象認為閱讀期刊、圖書對于個人的發展來說“非常重要”或“比較重要”。但是，目前大部分公共圖書館現有的藏書結構不合理，服務觀念未及時更新，不能適應社會的各種變化。

4.2 公共圖書館總量不能滿足人民群眾的需要

雖然對應于各級行政區劃，全國公共圖書館已基本實現全面覆蓋，但隨著經濟和社會的發展以及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公共圖書館館藏總量仍不能滿足人民群眾的需要。

4.3 公共的“難言之處”

“公共圖書館”是一個外來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修訂的《公共圖書館宣言》提出:公共圖書館是人們尋求知識的渠道，為個人和社會群體進行終身教育、自主決策和文化發展提供了基本條件。公共圖書館應不分年齡、種族、性別、宗教、國籍、語言或社會地位，向所有的人提供平等的服務，用戶可以隨時得到各種知識與信息。但是目前我國對“公共”的理解有失偏頗。根據中央機構編制委員會辦公室批準的文化部社會文化司職責如下:擬訂社會文化事業發展規劃和政策，起草有關法規草案;指導群眾文化、少數民族文化、未成年人文化和老年文化工作;指導圖書館和文化館(站)事業;指導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建設和古籍保護工作;指導基層群眾文化活動，指導村文化活動室和社區文化活動中心建設。從語意上看，容易把公共圖書館服務等同于一般群眾文化活動。

公共圖書館具有保存文獻、傳承文化的職能。浙江省的許多公共圖書館歷史悠久，要么源自近代藏書樓，要么由名人創辦，除寧波市圖書館之外都是全國古籍重點保護單位。目前，擺在公共圖書館面前有兩大難題是:一是文獻的老化、破損嚴重，二是學術傳統后繼乏人。這使公共圖書館在“公共”背景下少有大的作為。

4.4 公共圖書館實施免費開放后存在的問題

首先是運行成本加大。公共圖書館免費開放后都會面臨因讀者劇增而引發的種種困難。讀者增加了，設施、設備的老化程度也不可避免地加快了，文獻的需求量也隨之增加;開放時間延長了，人力資源需要重新配置。這些情況都使公共圖書館在資源方面的支出不斷增加。

文化部、財政部共同出臺的《關于推進全國美術館公共圖書館文化館(站)免費開放工作的意見》要求，為保證免費開放工作的順利實施，各級財政部門將進一步明確公共圖書館的公益性文化單位性質，建立免費開放經費保障機制。中央財政安排專項資金，對中西部公共圖書館開展基本公共文化服務項目的實施予以補助，對東部地區予以適當獎勵。并將逐步提高經費保障水平，不斷優化公共圖書館免費提供的基本公共文化服務項目。同時要探索建立公共文化多元化投入機制，鼓勵社會力量對公共圖書館進行捐贈，拓寬經費來源渠道。據統計，2010年浙江省財政下撥給浙江圖書館的購書經費為1700萬元;杭州市財政下撥給杭州圖書館的經費是6000萬元;2008年溫州市圖書館免費開放后，溫州市財政將其預算內經費從2007年的1660.35萬元增加到1834.55萬元，凈增174萬元。

其次是管理難度加大。毋庸置疑，面對免費開放后涌入的大量讀者的管理是對公共圖書館運營機制和管理水平的巨大考驗。

4.5 多舉措緩解公共圖書館因免費開放而導致的矛盾

4.5.1 因地制宜建設覆蓋基層的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

公共圖書館實施免費開放后，應該遵循“陣地服務與延伸服務相結合，鞏固讀者與引導讀者相結合”的服務原則，在做好陣地服務的同時，通過總分館制﹑聯盟制﹑協議制增加服務點，實現圖書的通借通還。通過依托共享工程和數字圖書館開展24小時不間斷服務以及建立流動服務點等方式來疏散讀者流量，真正把圖書館辦到百姓的身邊，最大限度地緩解免費開放所帶來的設施、設備的老化與加強服務之間的矛盾。從浙江省的總體情況來看，公共圖書館免費開放的重心在縣一級。

在制定免費服務工作方案時要因地制宜。如寧波市圖書館就提出了根據不同的押金額度享受不同的借書數量的政策。成人辦理的借閱卡押金有100元、200元、300元3種規格，對應的借書冊數分別是3冊、5冊、7冊。借閱時間由以前的15天變成現在的21天。

4.5.2 提高公共圖書館的知識服務能力

知識服務是指運用現代信息技術，尤其是網絡技術、數字技術，對大量分散的﹑雜亂的信息進行搜集、存儲、交流及共享應用的過程。要建立、健全學科館員制度，通過知識服務提高圖書館的行業競爭力。

4.5.3 科學規劃中心圖書館

建設中心圖書館對當地圖書館事業能起到很好的帶動作用。中心圖書館可以依托老圖書館，也可以重新建設。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布局是按政府行政層級來設置的，辦館的好壞很大程度取決于地方財政是否能夠足額投入。根據聯合國發布的《公共服務指南》，公共圖書館館人均藏書量為每人1.5—2.5冊。新建的中心圖書館應直接依據《公共圖書館建設標準》的規定，根據該數據綜合考慮當地經濟發展水平、功能因素來確定規模。今后特別要注重建設若干有影響、有帶動力的中心圖書館。

4.5.4 加大對古籍保護的力度

要按照“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強管理”的原則，建立科學有效的古籍保護制度和隊伍，積極推動古籍的整理、出版和研究利用。從歷史上看，浙江各地的圖書館往往樂于從事學術研究，愿意在發揚中華民族文化方面發揮自己的力量。要研究出臺“全國古籍重點保護單位”配套政策，如年度經費制度、匯報評價制度，加大對古籍保護的力度。

［1］李國新，馮守仁，鹿 勤.公共圖書館規劃與建設標準解析［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9:76.

［2］河北大學圖書館系.圖書館法規文件匯編［M］.石家莊:河北大學出版社，1985:216—223，280—285.

［3］文化部計財司.“十五”以來全國公共圖書館發展情況分析［EB/OL］.［2011－01－05］.http://wwww.mcprc.gov.cn/sjzz/jhcws/cwswhtj/201101/t20110105_8617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