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偉一
我們的法律職業樂于談論法律的階位,說是什么下位法服從上位法,但現實中經常是部門規章為大,下位法篡改上位法。所以我們很慚愧,以為不及歐美。其實,大可不必。
比如客戶保證金不能挪以他用,美國法律早已明文規定。盡管如此,美國國會所制定的法律,還是被美國監管機構的規則(相當于我們的“部門規章”)改頭換面。按照美國監管機構的規則,金融機構有權以借款的名義支配客戶保證金。這就給了不法之徒可趁之機:什么是借,什么又是挪用,外人如何弄得清楚?
美國的期貨公司MF Global便是一例。2011年10月31日,MF Global申請破產。在此之前,MF Global因豪賭而資金告缺,索性孤注一擲,挪用大量客戶保證金。如果不是MF Global賠本倒閉,挪用客戶保證金一事可能永遠不會敗露。
當代美國金融監管強調內控,尤其是下賭注要量力而行。但所謂內控大多是騙人的鬼話,至少是些空話。MF Global第一把手喬恩·科爾律曾經是高盛的當家人,也當過參議員和新澤西州州長。但他骨子里是一個賭徒,靠下賭注發財。主管MF Global之后,科爾律還親自操刀,以買賣金融產品為樂,就連開會時他還忙里“偷閑”,在他的黑莓上交易。在其領導之下,MF Global的賭注越下越大,從2010年末的15億美元猛增到2011年10月份的63億美元。2010年10月起,MF Global的風險控制官便不斷提醒科爾律本人和董事會,賭注下得太大,一旦押寶押錯,公司無法承受損失。
科爾律不以為然,公司董事想管也管不住他,甚至與他說話都要陪幾分小心。科爾律不耐煩了便會說 ,“你們若是要小敲小打,或許找錯人了。”揚言“我工作的重點,就是充當公司的首席風險控制官”。從華爾街的歷史看,在重大決策方面,金融機構確實是第一把手或主要領導說了算,風險控制官只能在次要問題上意思、意思。金融機構對于內控并不當真,監管機構也不當真,投資者就更加不能當真了。
MF Global挪用客戶保證金,投資者損失慘重。到12月中旬,仍有客戶的10億美元下落不明,有些錢怕是永遠追不回來了。客戶中 還有老實巴交的農民。堪薩斯州的一個叫布賴恩·鄧恩的農民在MF Global處有3萬美元的資金。鮑勃·布倫尼曼是依阿華州的一個養豬專業戶,他有40萬美元的現金被封存在MF Global的 賬戶上。2006年,美國有36%的農民做了某種對沖。美國農民應付價格波動主要是兩種方式:對沖和購買保險。現在看來,還是購買保險比較安全。
奇怪的是,資本市場監管成這樣,美國的監管機構自我感覺依然良好,批評中國證券監管機構監管不力,還要打上門來興師問罪。其實,兩個機構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的關系,而且一百步的正是美國。我就不懂,我們有的同志為什么妄自菲薄,為什么非說美國資本市場的監管比我們的好?既是監管得好,MF Global和麥道夫這樣的大盜為什么層出不窮?為什么金融危機前大盜層出不窮,金融危機之后依然如此?
金融危機之后,美國資本市場依然格調依舊,政治路線沒有變,組織路線也沒有變:高盛的第一把手仍然是以前的那位第一把手,期貨監管機構仍然由高盛出來的人掌管,美聯儲掌舵的還是原來的伯南克主席,紐約美聯儲總裁是高盛輸出的干部,證交會主席夏皮羅也是華爾街信得過的老人,財政部長蓋特納2008年挽救華爾街立下了汗馬功勞。就連總統也是華爾街的俘虜,2008年總統大選,奧巴馬從美國金融界共籌得4200萬美元,截至 2011年12月初,奧巴馬又為自己競選連任從美國金融界籌得410萬美元。
進入21世紀以來,世界一些地方發生了“顏色革命”,美國朝野為之歡欣鼓舞。可美國也迫切需要一場“顏色革命”,否則華爾街金融寡頭控制金融和經濟命脈的現象永遠不會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