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偉光
by Song Weiguang
寫實性藝術的生命力
——賞析孫家彬的雕塑新作
■宋偉光
The Vitality of Realistic Art Aprreciation of New Sculptures creaded by Sun Jiabin
by Song Weiguang


邱少云

黃繼光
在當下觀念性藝術處于強勢的語境中,寫實性藝術在一定程度上似乎被其所覆蓋。然而,寫實性藝術依然以他頑強的生命力和新的理念彰顯其自身的藝術魅力。寫實性藝術的要點在于,在反映客觀事物外部真實的前提下揭示出對象的精神內質,是立足于寫實的“可辨認”性中深層的藝術表達。因此,就此方面而言,寫實性藝術有著其他藝術表現形式所難以同性相比的特征和藝術功能。這需要藝術家對所表現的對象做深入的了解,“通過理性分析和感性的‘覺察’,進行主觀‘重組’”(孫家彬語)。如此,才能提取出表達精神內涵的感人的藝術形象。
魯迅美術學院教授孫家彬先生是一位善于在重大題材中充分表達審美個性的雕塑藝術家。他長期以來關注對歷史事件、歷史人物的塑造、刻畫。從他所創作的毛澤東、宋慶齡、抗聯英雄到表現李四光、張志新等一系列紀念性寫實雕塑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他不僅善于運用具像的寫實手法,創作出現實主義的雕塑藝術,還探索著以具像的方式表達象征喻意的語義方式,如作品《張志新》之構思特征,便是以夸張的手法,對比反襯,使“陽光”與“黑暗”,“生命”與“死亡”異質同構,具有深刻的象征性意味。目前,這位勤勉的老藝術家仍在藝術的沃土中辛勤地耕耘著,最近他又有新的創作,且看:

《宋慶齡》立像,這是為一處以表現母愛為主題的公園所創作的作品。對于孫家彬來說塑造宋慶齡的形象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他就設計過宋慶齡手握建國大綱的立像,表現的是一位共和國開拓者的形象;而當下創作的這尊《宋慶齡》雕像,表現的則是一位偉大的女性在抗戰中奔走呼號、爭取援助、呼吁和平的形象,側重于體現母愛、人性之精神價值。在作品的細節處理上,孫家彬立意良巧,使細節的刻畫起到渲染和深化主題內涵的作用。如對宋慶齡手持“挎包”的細節設計,深化了她為抗日募捐之主題,起到了點題的作用。而對“圍巾”則做了拉長的處理,且有意運用了中國傳統雕塑的裝飾性語素來刻畫其細節,與“包”“手”形成了一股韻律的回旋與呼應,不僅暗示了她正行進、奔波于抗戰征程之中的寓意,還增強了作品的形式美感。
另外,很重要的一點是,孫家彬在塑造宋慶齡的額頭部位時,有意地強調了額丘的形體而削減了眉弓的起浮,目的是從視覺上使受眾感受到女性眉宇之間的“柔美之氣”,以表現她的韻致,且在眼睛處理上比宋慶齡本人加大一點,對頭部橫斷面的塑造也拉大了前后空間,這種立足于表現人物的精神氣質而進行的適度夸張的藝術處理,收到了生動的視覺藝術效果,增強了藝術的感染力。
在對宋慶齡形象塑造的手法上,孫家彬兼工帶寫,方圓兼顧,在衣紋的處理上沒有面面俱到地模擬生活中的真實,卻在衣飾的下擺處形成有線有面的體積感,且于衣角處做一翹起處理,使之呈現出靜中有動的感覺。由于他創造性地運用線面結合的方式,使宋慶齡之雕像,凸顯出一種厚重的建筑之感,這種建筑感的視覺力度,更能體現出宋慶齡這位非凡的女性目光中所透射出的慈祥、親切、堅毅、剛強的人格魅力。也正因為孫家彬的這種線面結合的方式,更能從審美意義上體會出中國人、中國女性的內斂、含蓄的人格境界。

宋慶齡
像孫家彬這種能夠從精神意義上去把握所塑造的人物形象的作品,還應提及他剛剛創作完成的《黃繼光》《邱少云》。黃繼光、邱少云兩位英烈的塑像是為他們生前所在的部隊的一個軍史館而創作的,這兩尊英雄形象是放置于軍史館大門兩側處。按孫家彬所言:“這就出現了難點,黃繼光舍身炸碉堡,是立身的,而邱少云怕暴露目標是趴在地上活活地被大火所吞噬的。一個站著、一個趴著,這一高一低的形態,顯然不適合于紀念館大門兩側的空間位置,會產生一種視覺上的不協調之感”。為了從視覺上使兩尊雕像在高度上達到統一,開始孫家彬設計以斜起的土坡來抬高邱少云的整體高度,然而這種方式難以有效地表現邱少云的英雄事跡特質。郭沫若曾有詩:“火中不滅鳳凰儔,國際英雄黃與邱”以頌揚英雄之精神不朽,孫家彬擷取郭老之詩意,設意將邱少云塑造成為火中不滅之鳳凰,以謳歌他于烈火中永生之壯烈。孫家彬一改過去的方案,使火焰蔓延于邱少云身體之上,產生了一種鳳凰飛升的意象。在此,邱少云堅毅地咬緊牙關忍受著巨大痛苦的表情與火焰的洶洶之勢渾然一體,更加烘托出英雄的不屈與偉大。火焰飛涌的高度恰巧與黃繼光立像的高度相一致,這樣便使這兩尊英雄雕像在視覺空間中相協調、相呼應了,呈現出一種特有的視覺效果。
還有一點,值得一述。一般圓雕中忌諱表現諸如火、水、云的形態,雕塑家對此往往是回避的。這是因為這種處于變化中的形體,不適合靜態的雕塑語言,如果將之凝固于靜止的形態中難免會帶有一定的死板的匠氣。當然對浮雕或民間傳統雕刻而言,表現此類還是比較適合的,這是因為浮雕或民間工藝具有了繪畫性和工藝性質。但塑造邱少云之英雄形象,“火”是表現他唯一的、決定性的條件,這是主觀真實與藝術表現內容的需要。孫家彬幾經推敲,在他的藝術處理下,使“火”的造型帶有寫實性,又兼顧到了“裝飾效果”。因此,使之富有了象征性意味。
孫家彬目前正在創作表現毛澤東在長征途中,于六盤山擊潰敵人,擺脫追兵,一鼓作氣,翻越六盤山,長驅直入,挺進陜北的《六盤山抒懷》。孫家彬在捕捉“抒懷”之意象時,腦海中涌動著毛澤東《清平樂·六盤山》詞,他靈感飛馳,心隨筆運。所以,僅用了半天時間,便把毛澤東立于高山之巔,暢情抒懷的革命浪漫主義氣質塑造了出來。使毛澤東的形象與《清平樂·六盤山》詞之意境形成了一種語境的轉換,這是把詩詞的語言意象借代成視覺形象的成功構思。目前,此作雖尚處在創作期間,但小稿中已顯氣勢。藝術家對所塑造的形象,首先應了解它,喜歡它,并能達到與之共語、共思之境地,如此方能做到角色的轉換。如他所言:“雕塑家是編劇,是導演,是演員,也是觀眾,還是批評者,應在作品中考慮到后人對此的評價”。

和平小稿

冰之舞小稿


六盤上抒懷小稿

抗聯女戰士小稿

渡江戰役五大前委小稿
孫家彬一直充滿著藝術創作的激情,據他說,自創作完《白山黑水》之后,更加激發了他的這種激情。藝術家有一種情懷,即生命中涌動著一股下意識的激流,這股激流可以化為藝術的激情,變幻出無窮的藝術形象。這股激情源于生存環境,源于受教育的背景,更源于天生的秉性。這幾點糾合在一起便產生了個性,當個性升華為審美態度時,便產生了藝術家充滿情感的作品。筆者曾在一篇評論孫家彬的文章中說到,孫家彬先生出生在舊中國,經歷了日偽鐵蹄下東北地區的血雨腥風,心中激蕩著對“自由”“幸福”“國家”的渴望之情,因此他自然地崇拜英雄,崇敬領袖。這種生存經歷是形成他心理趨向與價值選擇的過程,也是形成他的“國家意識”的過程,這種心理基礎自然地也就變化成為了他審美賦形的基礎。他塑造的領袖、英雄人物不是概念化的摹寫,強調的是內在精神價值。對此,他認為,對于所塑造的形象,如人物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包括每一條衣紋的處理都影響著作品的成敗。所以,不僅在藝術處理上應對每一部位的表達都事先做出一定的預估和判斷,而且還要隨時審視作品、發現問題。因而,成功之作往往是在總的動態和衣紋的處理上花費的時間和精力要比頭像還要多。他說:“若說‘頭像’是關鍵部位,沒有錯;但一件作品的總體氣韻、意境光靠頭部的形象是絕對營造不出來的”。正因為孫家彬對雕塑造型的視覺特性有如此之認識,才使得他表現的人物有一種沉淀的、干練的、質樸的、厚重的藝術魅力,達到一種高于生活的精神感受。
亞里士多德在《物理學》中指出:“藝術或是模仿自然,或是呈現自然所做不出的事情”。寫實性藝術之要旨,在于通過事物的表象,提取出能夠闡發精神價值的形態,深化它的典型意義。紀念性雕塑的創作,與其他題材的藝術創作是有很大區別的,紀念性藝術表現的是重大題材,有其嚴肅性,在創作態度上更加嚴謹,耗費的心力更大。因為它依據的是歷史實事,即使在創作中無論如何力求“突破”“創新”,但都得以紀念性藝術的特征為中心,以真實性為依據,來發掘歷史事件的典型意義。因而,寫實性現實主義藝術仍然是一個需要深入研究的課題。孫家彬曾如是說:“對于現實主義題材的深入挖掘,是民族的需要,是社會的需要……”。
Professor Sun Jiabin of Lu Xun Academy of Fine Artsisa sculpture artistgood at expressing individualized aestheticsin major themes.Herecombined theartisticobjectssubjectivelyafter rationalanalysisand emotionalawareness,creating lotsof sculptures with rich spiritualcontentsandextending theexpressing methodsofrealistictop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