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精簡之道，創今古之新——天然青石蛋雕《蘇武牧羊》創作的來龍去脈

■ 朱伯雄

得精簡之道，創今古之新
——天然青石蛋雕《蘇武牧羊》創作的來龍去脈

■ 朱伯雄

天然青石蛋出自閩東南丘陵，外殼裸露，呈黑、灰、黃、褐等色，內里是號稱“綠豆青”的上佳石料。本文通過介紹天然青石蛋雕《蘇武牧羊》創作的來龍去脈，闡述了“精簡”之道在雕塑創新中的重要作用。

天然青石蛋；“精簡”之道；蘇武牧羊

孫洙所著《唐詩三百首序》有句名對：“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意思是：長時間被詩詞熏陶，多少會受影響。筆者生于莆田金山朱氏雕刻世家，自幼耳濡目染老一輩精湛的傳統泥塑及木雕，少年時代隨祖父發椿從事寺廟木雕裝飾；20世紀80年代初期，與兄伯英承制著名的湄州祖廟寢殿所有古建裝飾木雕；此后又在叔瑞龍創辦的黃石石雕二廠改事石雕創作；20世紀80年代末期，應聘在臺資金山藝雕廠從事石雕創作；90年代初的惠安雕塑公園的《水滸108將》《二十四孝》《紅樓夢》等青石群雕，筆者都是創作主力；中國臺灣北港朝天宮與湄州祖廟山同高的媽祖立像，便是筆者與兄伯英于1993年雕制并赴臺安裝的，當時不但被尊為來自媽祖故鄉的藝雕上賓，而且被傳為首開兩岸宗教雕塑藝術交流先河的一段美談；2006年，筆者又為臺中豐源鎮清宮創作了高13m的石雕媽祖立像。

筆者的另一創作專擅是從傳統精細木雕延伸、移植而成的精細石雕創作，不論佛像、仕女、武將或花鳥，都有良好的客戶口碑。石雕畢竟不比木雕，再硬的硬木也沒有青石硬。而能在硬石上精雕細刻者，是得有過硬的硬功夫，精到的刀法，細致的刻畫，入微的修面，出彩的磨光……非經多年苦修煉，哪有得心應手功？！

筆者認為，雕如其人。要想把作品做好，先得把人做好，應當踏踏實實學藝、從藝、創藝。創作的得心應手，不但來自對傳統的駕輕就熟，更且來自對創新的獨辟蹊徑。從1999年9月9日首次進京參加由范偉民先生領銜主辦的中國工藝美術“世紀杯”創作大展以來，筆者親身經歷中外現代派、學院派雕塑語言的不斷發展，深感石雕藝術創新的刻不容緩。

誠然，精細雕刻是閩莆傳統工藝的強項。但往往固步自封、裹足不前的病因，即是夜郎自大。記得錢紹武先生在第八屆中國(惠安)雕塑論壇上就“城市雕塑作品定價”問題說過：不能認為造形越簡約的作品定價越便宜。所以，筆者一直在思考并探索的是：如何“得精簡之道”？這“精簡”不是精簡機構之意，而是精細雕刻與簡約雕刻之道，或曰“精細及簡約雕刻靈活融合之道”。

例如，繼20世紀中期天然木、根雕藝術盛行之后，天然形青石蛋雕刻也異軍突起。我等亦皆樂此不疲，踴躍投入此類創作，個中樂趣難以言喻，感悟可謂不少。我們認為天然形青石蛋雕刻是簡約雕刻的新語種，有著廣闊的發展前景。

首先，天然青石蛋雕刻結構簡約，省工省料，利于環保。青石蛋來自大自然的思賜，形狀千差萬別。這就需要匠師們“因材施藝”“應物象形”；結構上要求簡約，要充分利用青石蛋的天然形態，盡量減少人為的刻意加工。減少了材料的浪費，也節省了工時，還能減少噪音侵害空氣的污染。與之相比，傳統石雕工序則為：構思——制模——選料——打胚——修光——開面等。遵循的是“應形選料”的原則，往往要把多余的材料大刀闊斧地剔除，浪費了大量的資源；且長時間內噪音震耳欲聾，石粉直撲眼鼻，嚴重影響“環保”和作者健康。其次，天然青石雕刻能夠鍛煉想象力，促進思維的發展。由于此類雕刻要求作者根據既有的石蛋來確定題材，選取最能揭示主題的瞬間情景，采用最簡約的構圖及最簡潔的手法，把作品做出來，因此需要創作者費心構思，才有望創出精品。筆者在創作天然青石雕刻《蘇武牧羊》時，就親身經歷了這場考驗。筆者面對的是一塊近乎“S”形的天然青石蛋，橙色的石皮，底部在卸車過程中撞缺了一角。雖覺得似可造就，卻又一時悟不出所以然。幾經揣摩，發覺此石形狀像一位拱手的老者。正當筆者舉刀不定時,那石蛋底部的缺角處露出的石料呈青灰色,其中還有諸多小白斑。筆者喜出望外，悟出此石似宜刻成冰天雪地中的老者。但拱手狀又怎處理呢？此刻一位志節高尚的歷史名人從冥冥中向我們走來。他就是漢代的蘇武。漢武帝時，他以中郎將的身份出使匈奴。單于借故以威力逼他投降。蘇武自殺未成，單于更敬重他，就先后派漢降臣衛律和李陵誘降。蘇武不為所動。單于把他幽禁在地窖中，繼絕飲食，以此逼他就范。蘇武渴飲雪，饑吞旃（符節上的旌毛），堅持數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于是把他流放到冰天雪地，荒無人煙的北海牧羊。蘇武饑寒交迫艱難度日。當他得知漢武帝駕崩的消息時，遂面向南方，悲痛號哭，以致嘔血，約有數日，后匈奴單于新立，蘇武才得以回漢，前后被羈留匈奴19年。他被后世視為民族氣節的典范之一。至此，一個構思已在筆者心中形成。羅丹說過：“藝術的整個美來自思想，來自意圖，來自作者在宇宙中得到啟發的思想和意圖”。所以作品《蘇武牧羊》，通過蘇武出使匈奴，面對威逼利誘，毫不屈服的典型形象的塑造，贊頌其崇高氣節。雕塑意圖雖已簡潔明了，但《蘇武牧羊》的創作難度卻不可小看。因為它不是雕塑美貌的才子佳人，也不是在雕塑英雄豪杰，而是表現一個威武不屈的使者和飽經滄桑的囚徒；如何在自然青石蛋既有的形狀上構圖是至關重要的?；谧匀恍问啊皯獎菥托巍钡牡窨谭▌t和為創作意圖服務的主旨，筆者把“S”石蛋的下凸出部構思為蘇武的臀部,把原適合雕拱手狀的上凸部改為抱羊。又雕兩羊在膝下，體現蘇武僅能與羊為伍的孤單。羊也似乎通人性，對蘇武充滿著同情。一羊同他一起面向南方，兩羊仰望蘇武愁容，以反襯匈奴的無情，也烘托蘇武的氣節。在整體布局上，筆者追求簡約，注重配飾襯托。先是以寫實的手法著力塑造人物的臉部表情：那滿是皺紋的額頭，透露著飽經風霜和思念家國的凄涼，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顯示出堅毅和智慧；同時對顴骨和眼窩也進行大膽的夸張，以刻劃蘇武思漢盼歸的迫切和歷盡磨難的憔悴。身軀部位則大部保留石蛋原狀：前面保持暖桔色石皮不變，隱喻絲毫沒有改變其忠君愛國的熱心；背部部分剝離石皮，露出里面的石材肌理，仿佛雪花飄落在其披風上，突出其在冰天雪地中經受的磨難。總體體塊概括簡潔，衣紋和斗篷則采用陰刻表現，并留有粗鑿痕跡，以增強雪花質感——與臉部的精雕細刻形成對比，把觀賞者的注意力集中刻劃精采的面部表情和神態上，使之感受這一雕塑的深刻內涵和藝術魅力。其粗細有致，有烘托之妙。那膝下的兩羊偎依在一起，但姿式富于變化，與蘇武手托的羊形成呼應，可謂聚散在握，疏密有度。那手中的羊緊貼著蘇武的前胸，使其在冰天雪地中感受到一絲熱氣；那符節的旃毛顯得硬梆梆的，仿佛在顯示著它已被冰雪凍僵。這是調動觸覺語言所帶來的藝術效果。三只羊大體采用簡雕的手法。對于脖子上的羊毛的刻畫，只用幾條粗細不同的陰刻線條就表現出配樂般的韻律，從而使雕塑語言得到了豐富和發展。蘇武的胡須也刻畫得一波三折，富有節奏感，且與筆直的符節形成強烈的對比，體現了蘇武留胡節不移的民族氣節和英雄氣概。另外，把符節的頭與蘇武的風帽間的間隙鏤空，使人覺得作品不致于渾圓一團，這正應了中國畫中的“透氣原理”，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

青石雕《蘇武牧羊》

依此簡道，筆者又創作了《化蝶》《李白》《楚魂》等一批天然青石雕，陳列于莆田工藝美術城石雕一區。

總之，自然形青石蛋雕比普通圓雕更長于概括與藏巧，更能體現雕塑語言的與時俱進。因為自然形青石蛋雕刻須遵循因勢就形的法則，其結構簡約，手法簡潔，其作品更接近自然，更符合中華民族的“大像無形”“道法自然”等審美理念。符合我國繪畫和雕塑追求返樸歸真，追求內在美、原始美及大巧若拙的自然美的哲學境界。在我國現代雕塑和園林裝飾中都占有不可低估的地位，且石皮與石心具有不同的肌理，更為作品增添了不同的色彩。當人們看到一件構思合理、不見刻意而顯“大璞藏巧”的自然形石雕作品時，定會覺得眼前一亮，其樂無窮。可見其所需的創作功力和作品影響力決不在精微細雕之下,加上其自然資源遍布,造化的千奇萬艷提供不竭的創作素材,所以它比他類石雕具有更廣闊的發展前景。

Find the Way to Simpleness and Perfect, Create New Arts of History and Nowadays

by He Zhu Boxiong

The natural blue stone egg stems from the Mindong hills with the shell cracking and presenting colours like black,grey, yellow, brown and so on, and with inside of it good stone material known as “green pea blue” . This article elaborated the importances of“simplify way”in sculpture innovation through the introduction of carving processes of “Su Wu Mu Yang” sculpture.

natural blue egg, the simplify way, Su Wu Mu Yang

（朱伯雄 福建省莆田市誠盟雕塑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