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16篇62章、共118頁、達6萬余字的“十二五”規劃綱要(草案),3月5日提交十一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審議。
“以科學發展為主題、以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為主線”—— 立于歷史維度的觀察,毫無疑問,這是中國歷史上最引人關注的戰略決策之一。我們從此告別GDP崇拜,開啟一個嶄新的時代。
這當然振奮人心。
發展的共識已經形成,然而,從宏偉的藍圖規劃到實際的貫徹落實,距離仍顯遙遠。如何滿足決策者政治藍圖之期望,這是當下以及未來相當長時間里引發思考的問題。
GDP崇拜至此畫上了句號
“這將是我們國家經濟發展的一個歷史拐點。如果說過去的30多年改革,我們是維持一種規模性擴張這樣一種增長方式的話,那么以‘十二五’規劃為標志, GDP崇拜至此畫上了句號。”接受《中國經濟周刊》采訪的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汪玉凱對規劃綱要給予了積極的評價。
全國政協委員、福建省政協主席梁綺萍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分組討論的時候,大家都非常振奮,“規劃重點突出了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強調共同富裕。‘十二五’期間,重點是要調整經濟結構,定位于高質量的發展;同時,將著手解決共同富裕問題,把改革開放的成果普惠到全體人民當中。”
?相比“十一五”規劃,“十二五”規劃對經濟指標進行了弱化,不僅將經濟增長預期指標從年均增長7.5%下調為7%;而且刪除了人均GDP增速指標。在地方考核中,還首次提出弱化對經濟增長速度的評價考核。
“弱化了經濟指標的考核,淡化GDP增長的速度,把發展的著力點放到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上來,更加注重經濟增長的質量和效益。”珠海市市長鐘世堅將此解讀為:經過30多年的快速發展,解決經濟發展中存在的結構失衡、貧富差距拉大、資源和能源消耗過多等經濟社會發展中存在的深層次矛盾和問題,將成為“十二五”期間的攻堅方向。
考核的指揮棒將從片面追求經濟發展向追求經濟發展與改善民生共進轉變。
梁綺萍認為這是一個積極的轉變,“不能用國內生產總值(GDP)去考核一個領導干部的政績,或者一個領導班子的業績,而應該從單位能耗、科技含量、社會群眾的幸福指數等方面進行綜合統籌考慮。”
但立于一個地方執政者的角度,鐘世堅坦言,經濟考核的壓力沒了,不等于發展經濟的壓力也消失了。相反,對經濟發展的質量和要求更高了,壓力也更大了。“推動結構調整的壓力很大。”
鐘世堅還擔心,一旦經濟增長速度降下來,或將帶來就業、維穩等方面的難題。畢竟,過去的30年里,我們主要依靠GDP的連續較高速度增長解決了就業、收入、社會保障等社會問題。
“我們現在不講GDP了,但還是要有一定的發展速度,否則很多問題解決不了。”福建省省長助理鄭松巖對《中國經濟周刊》說。“GDP指標并沒有那么可惡,它總是一個參考,可以看作我們發展的一個趨勢。中央現在要在確保質量、效益的程度上加快發展,在這個前提下,GDP高沒什么不好, GDP越高,老百姓得的實惠越多。但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搞清楚發展的落腳點在哪兒。”
“增長是手段,民生是目的,增長這個手段還是需要的,但過去我們把增長當成目的,這是錯誤的。經濟杠桿還是要做大,否則哪里來的就業?哪里來的收入增長?財政的稅收也在依賴于經濟增長。”財政部財科所副所長劉尚希說。
民生問題上升至國家戰略
這一次,民生問題上升到了國家戰略層面。
“富民戰略、民生戰略是‘十二五’規劃的一個重大變化。盡管民生問題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關注,但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把保障和改善民生作為整個國家政府工作的出發點和歸宿,這是一個重大的轉折。”汪玉凱說。
規劃綱要首次明確提出建立健全基本公共服務體系,并單設一篇,對社會關注的熱點、焦點問題提出了解決方案。
最受關注的收入分配改革問題,終于在“十二五”規劃中得以強調。
規劃綱要中明確,居民收入預期指標從年均實際增長5%提高為7%以上, 并且要求高于GDP增長率(7%)的預期目標,實現收入增長與經濟發展同步。規劃首次專章討論調整收入分配關系。
“目前各省的最低工資標準不一樣,從整個‘十一五’的情況看,是每年平均提高10%。”日前,國家發改委發展規劃司司長李守信在接受央視財經頻道《兩會芮觀察》專訪時表示,“十二五”期間要加大這個力度,要下大的決心來提高整個社會弱勢群體的最低工資標準。
“最重要的就是保障性住房,以從來沒有過的力度來加強保障性住房建設。”李守信說,如果3600萬套保障性住房的這個目標最終能實現,將覆蓋20%的家庭,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
綱要中,“十二五”的約束性指標由“十一五”的8個增加到12個,主要集中在改善民生和節能減排方面。
對于地方政府而言,“十二五”期間的約束性指標考核壓力無疑更大。“特別是節能減排的剛性約束越來越嚴,‘十一五’期間珠海雖然千方百計完成了能耗下降15%的目標任務,但由于珠海單位GDP能耗一直以來維持在較低水平,下降空間有限。”鐘世堅直言,要完成上級部門下達的“十二五”節能減排任務,非常艱巨。
錢從哪里來?
然而,不得不考慮的一個問題是:錢從哪里來?
財政的壓力不言而喻。接受《中國經濟周刊》采訪的多位不愿具名的地方官員均表示,不能不考慮財政可承受的能力。有人說,負擔太重了。
“這涉及到地方財政能力的均衡問題。各個地方因為經濟發展水平有差異,財政能力有大小,考慮到基本公共服務這種需求,至少保證各個地方有提供基本公共服務的能力,那么就需要中央和省級財政加大轉移支付的力度,怎么使轉移支付更加科學、合理,更公開透明,這是關鍵。”劉尚希認為,最重要的是各級政府的支出責任要明確,無論一個事情是由幾級政府共同來完成,還是一級政府獨立完成,支出責任要明確。
“錢從哪兒來,事先一定要有清楚的安排,而不是簡單地只提出要求。各個部門發文件,要考慮到綜合平衡,一是地方有沒有這么多錢,二是隨著配套,能跟下去的轉移支付有多少。但是現在形成一種傾向,一些部門出于政績的考慮,目標定得比較高。如果說不跟財政商量,只管發文件,只管提要求,那么這個要求往往都會落空。”
汪玉凱說,如果財政上沒有保障的話,那再好的規劃都很難實現。“從規劃到落實的差距還是會很大的。應該說,上下的這種共識基本上是有了,根本目標是一致的。但每個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的現狀差別也很大,這就決定了在貫徹大目標的實施過程中會呈現一種比較復雜的局面。”
他舉例,整個“十二五”確定的經濟增長目標是7%,一個相對溫和的增長速度,但地方的增長沖動也許還會非常強烈,如果地方制定的指標都遠高于中央的話,速度下不來,經濟增長的質量是沒有保障的。而一個地方落后產能能不能淘汰,戰略性新興產業能不能培育,經濟結構的戰略性調整任務能不能完成,收入分配制度能不能深化改革,這些都將直接關系到我們下一步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