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動的旋律 永恒的主題

　　2010年11月27日晚，在內蒙古烏蘭恰特大劇院舉辦由內蒙古自治區黨委宣傳部主辦，內蒙古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內蒙古音樂家協會、內蒙古電視臺承辦，內蒙古廣播電影電視局、內蒙古自治區文化廳、內蒙古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協辦的“難忘的歌——阿拉騰奧勒作品音樂會”。音樂會由姜金一擔任樂隊指揮，來自內蒙古歌舞劇院、內蒙古廣播電視藝術團、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內蒙古師范大學音樂學院等單位的二百余名演員參加了演出。內蒙古自治區內外的文化、藝術、教育、廣電等部門的領導以及文化藝術界人士、青年學子一千三百余人觀看了演出。
　　這場音樂會是阿拉騰奧勒半個多世紀音樂生涯的濃縮展示，是阿拉騰奧勒藝術成就的一次生動總結。正如烏蘭杰所言，阿拉騰奧勒的創作范圍十分廣泛，從小型獨唱歌曲到無伴奏合唱、混聲大合唱，再到重奏曲、交響小品等多聲音樂作品，再到大型交響樂，涉及眾多領域。通過這些作品我們看到，作曲家的視野開闊、思維豐富、手法嫻熟、風格多樣，以蒙古族傳統音樂為底色，巧妙地融入中西各種元素，并在表現手法上既不拘泥于傳統，亦不受束于某種技法的套路，使得傳統與現代，自我與外來的諸因素融匯映襯，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個人風格。
　　音樂會15首作品，是從阿拉騰奧勒五十余年來創作的近千首各類體裁作品中精選出來的，代表著他不同時期、不同領域中的最高成就。就聲樂作品而言，從20世紀60年代的《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到70年代的《美麗的草原我的家》、《金色的沙漠上》、《歌唱偉大的黨》，再到80年代的《草原酒歌》、《敕勒歌》，從90年代的《納文江邊的思戀》到近十年來的《蒙古心》，我們看到，那些年代“久遠”的作品，并未因時代的變遷而失去藝術光澤，而那些年近來的作品也并沒有因作曲家歲數的增長而“沒跟上時代”。恰恰相反，那些“老歌”經過時間的洗禮，已升華成“經典”，而“新作”始終散發著時代的朝氣。就交響樂和器樂作品而言，如果說20世紀70年代末創作的交響敘事曲《烏力格爾主題隨想》，向世人展示了一位具有深厚傳統音樂底蘊，嫻熟的專業作曲功底的蒙古族青年作曲家，那么90年代初的馬頭琴、小提琴、鋼琴三重奏《布爾特其諾瓦的故鄉》則標志著這位作曲家在藝術風格和藝術思想的全面成熟和升華。創作了新舊世紀交接時的《第一交響曲》更讓人們看到這不僅僅是阿拉騰奧勒個人藝術的重大突破，同時也是內蒙古專業音樂的升華——一部嚴格意義上的蒙古族交響樂由此誕生。
　　在《第一交響曲》中，阿拉騰奧勒運用蒙古族音樂元素來建構作品，與以往不同的是，在這部作品里除了第三樂章結束部分加入由長調領唱的合唱以外，其余部分未加入特色樂器或體裁，完全是用西方管弦樂隊來表現的。作品以蒙古族元素貫穿于旋律當中，穿梭于聲部之間，可謂無處不在，使得樂曲具有了鮮明的民族風格和獨特的藝術蘊含。整個樂曲由三個樂章構成。第一樂章是以奏鳴曲式寫成的。這是典型的“阿拉騰奧勒式”的音樂語言：優美舒展的旋律表達出一種含蓄而浪漫的情懷，田園式的意境中蘊含著壯志凌云的英雄氣概。第二樂章是復三部曲式。該樂章在手法上是敘事性的，在表達上是悲劇性的。初聽起來，整個交響樂隊仿佛是一把潮爾琴在獨奏，而仔細品味似乎是一位年邁的老歌手拉著潮爾琴娓娓講唱著古老的歌，慨嘆人生，而又讓人聯想到一位虔誠的老喇嘛敲著木魚沉思人間，而他的周圍蕓蕓眾生卻仍然繼續著喜怒哀樂的日常生活。透過徐緩而悠遠的音樂，我們仿佛看到了蒼茫的原野、高掛的殘月、孤立的敖包、荒破的寺廟……，散發出淡淡的悲涼和曠廢的意味。然而，這種“悲”是“悲而不苦、哀而不傷”，是一種悲壯——它是超乎于個人對于民族和人類命運的憂思，是一種給人以力量，奮發人們向前的豪壯之“悲”。而“悲”中的豪情灑脫，“悲”中的凌云壯志，恰恰就是蒙古族傳統音樂所固有的。第三樂章由回旋曲式構成。顯然，作曲家是通過交響樂來重現蒙古族英雄史詩所特有的一往無前的英雄主義精神和恢宏博大的歷史場面，因而他選擇科爾沁英雄史詩——蟒古思因?烏力格爾（惡魔的故事）曲調作為主題素材。毫無疑問，作曲家對史詩性的戰爭場面和波瀾壯闊的宏大意境的營造上是十分成功的。從戰鼓雷動、鐵騎飛馳、盔甲鏗鏘、戰馬嘶鳴、千軍混戰到最后英雄凱旋，其音樂發展邏輯有條不紊，表達脈絡環環相扣，風格熱烈而不喧鬧。最后合唱的加入，使作品達到了高潮，把聽眾從金戈鐵馬的“史詩場”，帶到了宏偉壯麗的“歷史場”，勝利的凱歌、英雄的祝福、和平的贊美以及對和諧生活和美好未來的向往等匯聚在一起，給人以強烈的藝術震撼。
　　本次音樂會已經超出了個人作品音樂會的意義，在某種意義上它是內蒙古專業音樂發展歷史的一個縮影。內蒙古當代專業音樂開始于上世紀40年代末，六十余年來，通過幾代專業音樂家的不斷開拓和發展，逐漸形成了自己特定的藝術領域和風格傳統。縱觀內蒙古專業音樂發展的歷史進程，我們不難發現自50年代末開始阿拉騰奧勒便成為一名代表性人物，尤其自70年代末以來，他成為該領域中當之無愧的標志性人物之一。
　　上世紀60年代末，全國上下歌唱共產黨、歌唱社會主義新生活、歌唱毛主席的群眾歌曲大為流行，當時年輕的阿拉騰奧勒便創作出《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唱遍大江南北，成為當時內蒙古乃至全國具有廣泛影響力的歌曲作品之一。到了70年代末“文革”剛剛結束之際，他的《美麗的草原我的家》正如春風吹進人民大眾心里，其優美的旋律、樸實的風格、真切的表達，掃凈了多少人心中的陰霾，成為蒙古族音樂史上不朽的作品。1978年創作的交響敘事曲《烏力格爾主題隨想》成為70年代末一直到80年代末期間內蒙古最具代表性的專業音樂作品而引領該領域。進入80年代后，新的音樂形式層出不窮，內蒙古音樂生活中分化出精英音樂（嚴肅音樂）、傳統音樂、大眾音樂等三個層次。其中，由于市場經濟的發展，以“草原歌曲”和其他流行歌曲為代表的大眾音樂得到迅速發展，相比之下精英音樂、傳統音樂卻相形見絀。我想，當時的情況對于包括阿拉騰奧勒在內的專業作曲家來說，抉擇是艱難的——要么堅持自我，要么隨波逐流。選擇后者便意味著方向的改變，可換來大批的聽眾以及由此帶來的名利，而選擇前者卻是個無法預見的漫漫長路。如今看來，阿拉騰奧勒所走過的道路是令人敬佩的。他堅持民族風格歌曲作品的創作，而且在“草原歌曲”的藝術化、雅致化方面進行了許多有益的探索，引領“草原歌曲”向“精英化”路線的發展。如，《納文江邊的思戀》、《高原月》、《清宮月》等作品，成為內蒙古民族藝術歌曲。在合唱歌曲創作方面，一方面將民歌改編成合唱作品，如《希吉德姑娘》以及《布里亞特宴歌》等，以此來為傳統遺產賦予新的生命力，另一方面則始終探索蒙古族體裁的合唱歌曲創作，如《敕勒歌》、《草原的路》、《成吉思汗》等，為蒙古族藝術音樂的發展不斷開拓新的表現領域。更值得一提的是，在嚴肅音樂蕭條的八九十年代，阿拉騰奧勒卻在這一寂寞的領域默默勤耕，創作了《昨天的故事》（1995）、《美麗的草原我的家》（1994）、《牧馬人》（1994）、《牧野情趣》（1994）等一系列交響樂作品。而創作于1997年的大型交響樂《第一交響曲》無論是對作曲家本人而言，還是對內蒙古音樂創作來說，都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阿拉騰奧勒和他的作品帶給我們這一代年輕人的東西太多了。通過這場音樂會我似乎看到了這位作曲家辛勤耕耘的半個多世紀，通過15首作品我仿佛看到了內蒙古幾代作曲家在為建立專業創作音樂民族風格所走過來的非同一般的藝術道路。從這個意義上講，這場音樂會展示的是個人的成就，而它又凝結了一個民族在一個時代的情感和智慧——透過靈動的旋律，讓我們聽到一個永恒的主題。
　　
　　博特樂圖 內蒙古大學藝術學院教授、博士后
　　（責任編輯 榮英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