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西藏生活和工作26年后,劉偉也如父親一樣成為大家眼中的“老西藏”。2009年,在中國西藏民主改革暨西藏百萬農奴解放50周年之際,新華網曾邀請劉偉以一名“老西藏”的身份做客新華訪談,暢談在西藏的感受。
這位“藏二代”曾走遍西藏76個縣,“可以說把最好的、年輕的青春歲月都留在了西藏”。“作為一名記者,在現今這個年代,能有一段在西藏生活的經歷,是自己的幸運。”對于父親與自己曾揮灑青春的那片神秘土地,他心存感激。
父親見證拉薩中學改革
劉偉對于西藏的情結始于他的父輩。他的父母都是早期進藏的“老西藏”,是首批進藏的地方干部。
巧合的是,父親劉大道自1960年擔任拉薩中學副校長,至1984年成為校長,兩年后退休,同樣歷時26年。這26年來除了屈指可數的3次休假,他總是按步就班地進教室上課、聽課,到辦公室處理公務,從沒有遞過一次病假條。
劉大道畢業于武漢大學,解放初由黨組織派送到劉伯承元帥任校長的重慶西南軍政大學學習,結業后曾在川北行署做過短暫的人事工作,很快就轉到教育戰線上,先后在鹽亭、三臺擔任中學教務主任和中學校長。1960年春,組織選派劉大道到四川省委黨校學習。到了成都,正逢西藏平叛改革,中央通知各省抽調大批干部援藏,省委組織部決定調劉大道到西藏工作,妻子也與他同調。時間緊迫,他們安排好年幼的子女,就匆匆出發了。
到了拉薩,劉大道被分配到自治區拉薩中學擔任主管教學的副校長,妻子被分配在銀行工作。當時西藏剛剛推翻“政教合一”的封建農奴制度,百廢待興,百業待舉。拉薩中學創辦于1956年9月21日,是西藏歷史上的第一所中學,第一任校長是達賴喇嘛的經師,平叛前學校還設有每天念經的課程。為適應民主改革后社會主義建設的需要,必須在課程設置、教材編寫、教學方法等方面進行重大改革。
劉大道虛心向18軍進藏的學校老領導、老教師了解西藏歷史和文化;針對民族語言文字和漢文字轉換的障礙,在全校藏漢教師間相互開展學習漢、藏語文的活動;組織藏漢教師共同編寫各個科目的教材,適應高等學校統一考試的需要,盡快與全國中學教育接軌;帶頭學習藏語,承擔部分講課任務,還輪流到各個班級聽課,和教師一起總結經驗。……
1963年,拉薩中學,事實上也是整個西藏,歷史上第一批高中生畢業了,自治區籌委文教處決定從中選拔8名畢業生,由劉大道帶領去首都參加全國高考。妻子請求同時去內地休假,得以親眼目睹劉大道帶學生赴京高考的全過程。“他哪里是在休假啊,簡直比在拉薩還焦心、勞累!學生進考場那幾天,正直北京酷暑時節,他場場不漏地頂著烈日守候在考場外面。怕學生怯場,更怕學生中暑,千叮嚀萬囑咐,既盡到教師的職責,又表現出家長般的關愛。”劉道玉深深懂得參加這次考試是國家教育部門對西藏教育的一次考核,也是對拉薩中學和他本人工作的一次檢驗。高考結束后,教育部相關負責人專門接見了他。回去后他高興地告訴妻子,“部長充分肯定了西藏教育工作的成績,說這次考試原本是想讓西藏第一批高中畢業生見見世面,嘗試一下,沒想到這批從民族語言起步的中學生,通過短短幾年的學習,漢語文、數學、理化知識提高得如此快速,真是可喜可賀。”結果,應試學生都被錄取到清華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北京醫科大學等著名高等學府。劉道玉欣慰地對妻子說,“藏族孩子很可愛,只要我們功夫做到家,他們的聰明才智就會向火山一樣爆發出來。”
平凡而又高大的父親
劉偉出生在內地,小學也是在內地讀的,直到“文革”開始。
劉偉在西安保育院小學讀書無人照料,因為父親放心不下學校的實驗室和圖書館,母親一個人去西安把他接回拉薩。
“文革”期間,拉薩中學與全國一樣停課鬧“革命”,斗走資派,批判“修正主義教育界路線”。學校其他領導離開了學校,剩下劉大道一人管理伙食和日常行政事務。
在劉偉的記憶中,父親非常忙碌,就像一名孤獨的守護者細心地看護著學校的圖書館、教學實驗室和其他固定資產。“動亂一開始,父親就和木工用木板把實驗室和圖書館的門窗全部封閉起來,釘死釘牢仍然不放心,每天還要圍著房屋巡邏查看幾遍。”
后來,拉薩發生武斗,“摔石頭,動槍支,時刻都面臨著危險”。為預防不測,母親把劉偉送到軍區大院一位同志家,又趕回家催促丈夫一起離開學校。性格溫和的丈夫自結婚以來第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對妻子大發脾氣:“你懂得什么?學校實驗室里的20多臺高檔顯微鏡和許多貴重儀器,比內地有的大學還齊全。那些教學儀器都是中央按省、市、自治區分配的,而分給西藏的儀器全部都給了拉薩中學。來得容易嗎?”看著丈夫的激烈反應,妻子明白了:學校這些圖書、教學儀器在他心中的價值比他生命更重要。“我終于醒悟過來,‘文革’十年中,甚至工宣隊、軍宣隊進駐學校的時期,已經沒有任何名分的老劉為什么仍然不肯離開拉中一步的真實原因。”
正是在劉大道的精心保護下,十年“文革”浩劫中,拉薩中學的眾多教學儀器完好無損,數萬冊圖書也基本保存完好。
打倒“四人幫”后,學校領導班子調動頻繁,教師人心浮動,紛紛內調或去機關單位工作。劉大道卻成天為盡快恢復被極“左”路線擾亂的正常教學秩序奔忙。
正在這時,妻子在成都休假時又不幸摔斷了腿,劉大道匆忙趕回成都料理。妻子動員他申請內調。看到妻子摔斷的腿,劉大道左右為難,沉思了好幾天后對妻子說,“黨給我在西藏的工作遠未完成,我在拉薩中學許下的諾言尚未實現。每當夜里想起內調,眼前就浮現出一雙雙學生、家長渴望的眼睛,實在讓人放心不下。”此后,體貼的妻子再也沒有談過內調的事。
直到劉大道退休,經他親手輸送到大學、機關、部隊的藏漢族學生有一萬多人。
2005年劉大道去世后,按照他生前的意愿,家人只在殯儀館定了一個很小的房間舉行親人告別儀式。不料消息不脛而走,那天竟一下子來了100多個悼念者。“我們居住的社區黑板報還以‘社區的驕傲’為題出版了悼念專刊,這在北京社區很少見的。”平凡的父親在劉偉心目中陡然變得高大起來。
觸摸跨世紀的歷史兩端
身教勝于言教,或許正是父親對西藏割舍不下的深沉情感影響著劉偉,作為一名記者,他以自己的方式,用文字表述著他對這片被他稱為“故鄉”的土地的熱愛。
1979年,劉偉參加高考,考入西藏民族學院。在陜西省咸陽市讀了4年大學后,他再次回到西藏。“那時,西藏是大學生最多的時代,而且集中在大學的78、79、80級三屆。”畢業后,劉偉進入西藏人民廣播電臺工作,做記者。劉偉就是屬于父母獻給西藏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