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法國興業銀行科維爾案

　　2010年10月，法國巴黎刑事法庭對法國興業銀行(Societe Generale SA，以下簡稱“法興銀行”)交易員熱羅姆·科維爾(Jerme Kelwiel，1977—)作出了有罪宣判，認定他“濫用信任”、“偽造及使用虛假文書”和“侵入信息數據系統”三項罪名成立，判處5年監禁、緩刑2年，并賠償法興銀行49億歐元的損失，終生不得再從事金融領域的工作。
　　2008年，法興銀行爆出丑聞，交易員科維爾違規交易，在2006年至2007年間，挪用興業銀行巨額資金炒歐洲期指，造成法興銀行高達49億歐元的損失。溫文爾雅、英俊瀟灑的科維爾，因此被媒體稱為“魔鬼交易員”。該案是法國歷史上額度最大的交易欺詐案，也是世界銀行業因員工違規操作而蒙受的單筆最大數額損失。法國銀行監管機構——法國銀行委員會……在2008年1月4日對法興銀行開出400萬歐元罰單，原因是法興銀行內部監控機制“嚴重缺失”，導致巨額欺詐案的發生。銀行委員會在一份公告中指出，法興銀行內部監控機制嚴重缺失，使金融交易在各個級別缺乏監控的情況下，在較長時期內難以被察覺并得到糾正，致使欺詐案發生并帶來嚴重后果。無獨有偶，1995年巴林銀行駐新加坡首席交易員兼后臺清算主管因為狂炒日經指數期貨而使有二百多年歷史、顯赫一時的巴林銀行破產，
　　類似事件發生后，銀行和銀行業人員都嚴厲指責這些“魔鬼交易員”，認為將他們繩之于法、進行關押是最好的懲治手段。但事實并非如此簡單。一貫穩健的歐洲銀行為了贏得高額利潤，在資本全球化的今天熱衷從事高風險的金融衍生品交易，使“魔鬼交易員們”有了棲身空間。如何避免此類事件再度發生，找到應對的監管策略，才是實現金融業健康發展的正確道路。
　　一、銀行內部監管不嚴導致交易風險頻發銀行業歷經幾百年的發展，始終是一個營利機構，目標就是竭盡所能的利潤最大化，且利潤的多少與成就的大小成正比。銀行員工為了追求與銀行利潤掛鉤的個人薪金最大化，也會采取一些高風險手段炒賣資金，這常使銀行面臨險境。但銀行為了追逐最大利潤，會放松對銀行員丁違規操作的監管。法興銀行的“科維爾案”，正是銀行內部監管流于形式、縱容員工違規操作的結果。
　　2005年7月倫敦大爆炸發生后，身為法興銀行交易員的科維爾在慕尼黑安聯保險建立了超額頭寸。基于對爆炸事件的充分分析，從中賺得20萬歐元。在倫敦匯豐控股工作的前法興銀行交易員德萊克告訴法官，他曾經警告過科維爾再這樣做就會被開除。2005年7月，科維爾的行動也引起了法興銀行監管層的注意，他們警告科維爾：再這樣做，就吊銷他的資質證 2007年11月，歐洲期貨交易所發現法興銀行賬戶有異常變動，于是進行調查，并給科維爾的主管發了警告郵件，指出：2007年10月29日，法興銀行的賬戶在兩小時之內購買了6000份期貨合約。后來，歐洲期貨交易所對法興銀行提出警告，但是銀行管理層并沒有重視。當時，法興銀行在經營金融衍生品交易中遭受損失，也受到了德國的警告。2007年，科維爾以風險很大的交易方式為法興銀行賺了150萬歐元。事實上，科維爾這樣的初級交易員只有通過違規的頭寸交易，才能取得這樣的成績。法興銀行對此沒有任何異議。2010年3月18日，科維爾案曝光后，巴黎上訴法院的預審法庭調查得知科維爾的上級曾經通過一個特別的會議警告過他，讓他不要再超出權限建立未被授權的頭寸，甭則就要將他解雇。但科維爾本人并沒有就此停止違規的交易活動。
　　1992年美國發起人委員會(Committee of Soonsor—mg Organizations of the Treadway Commission，以下簡稱“COSO”)針對企業內部的風險控制，頒布了《COSO內部控制整合框架》，強調內部控制整合框架應與企業風險管理相結合。2004年9月進一步修訂后，頒布了《企業風險管理整合框架》(COSO-ERM)，為公司董事會提供了有關企業面臨的重要風險要素，以及如何進行風險管理。她認為企業風險管理本身要由企業董事會、管理層和其他員工共同參與，應用于企業戰略制定和企業內部各個層次與部門的，用于識別可能對企業造成潛在影響的事項，并在其風險偏好范圍內進行多層面、流程化的企業風險管理過程，為企業目標實現提供合理保證。COSO企業風險管理的構成要素主要有內部環境、目標設定、事項識別、風險評估、風險應對、控制活動、信息與溝通、監控等，貫穿于企業風險管理的過程中。依此來看，法興銀行的內部監管幾乎流于形式，對外界的忠告也視而不見，似乎只要能為銀行賺到錢，就是可以做的，而不管手段的合理性與合法性。也正是法興銀行這種放任的態度，導致了科維爾案的發生。
　　二、國家級銀行監管機構監管不力
　　每次世界范圍內的金融危機，都會導致很多銀行破產倒閉。1995年巴林銀行倒閉，使各國中央銀行認識到國家級監管，即母國和東道國間金融監管機構合作的重要性。
　　1992年，巴林銀行新加坡分行的首席交易員里森開始經營金融衍生品，進行日經指數期貨的投資。1995年，巴林銀行新加坡分行已經擁有新加坡期貨市場日經指數期貨的30％，風險非常集中。按照《巴塞爾協議》的規定，對跨國經營銀行的監管實行“并表原則”，即英國作為母國應該把從東道國新加坡獲悉的有關巴林銀行的經營數據進行分析研究，監督巴林銀行新加坡分行的經營；同時東道國新加坡也有義務監督該分行的經營行為，以保證其正常運行。但事實上，兩個國家都沒有盡到自己監管職責。而巴林銀行新加坡分行的交易員里森，正是利用這一信息不對稱情況，欺騙上級監管者，導致了最終的風險爆發。
　　法興銀行的科維爾案同樣如此。銀行管理層不顧銀行進行歐元頭寸交易的風險，也不重視歐洲期貨交易所和德國的警告，放縱交易員進行違規操作。法國國家級的銀行監管機構并沒有充分關注這類風險，最終導致法興銀行出事。
　　國家監管不力，國際間沒有充分的監管合作，是銀行此類風險頻發的重要原因。巴塞爾委員會旨在促進國家間合作，共同監管跨國銀行的經營活動，避免跨國銀行倒閉給國際社會帶來的金融風暴。但國際合作的前提條件是各國的銀行監管機構要負起監管責任。此外，各國金融監管機構有效監管國內銀行的經營，對維護國內金融市場穩定、促進資金融通、提高資金利用率等方面都有重要作用。
　　三、金融衍生品交易風險的控制
　　20世紀60年代以后，金融市場中的個人和金融機構面臨著經濟環境的重大變化，通貨膨脹與利率迅速攀升，金融市場傳統的服務和產品銷售因利潤微薄而日漸萎縮。金融環境的變化推動了金融機構的營利創新。
　　1975年，芝加哥交易所就金融交易提供期貨合約，投資者可以用它對沖利率風險，誕生了衍生金融工具。一方面它可以幫助企業規避國際市場中價格、利率和匯率的風險，成為有效的風險管理工具和金融機構重要的利潤來源。另一方面，金融衍生業務投資義在企業內部積聚了大量風險。市場突變時，會給銀行帶來巨大的損失，導致其破產。金融衍生品風險較大且交易屬于企業或銀行的表外業務，監管機構和交易人員不能及時獲得風險頭寸數額。加之，金融市場高度的流動性，交易頭寸隨時會發生巨大變化，使其難以監管和預測。金融衍生品一方面會給銀行帶來比傳統業務更多的利潤，另一方面也會給企業帶來巨大的潛在風險。
　　2007年、法興銀行的科維爾在股指期貨操作中，認為歐洲市場會出現上升趨勢，于是對歐洲股市未來的走向投下巨注，“悄然”建起預計高達500億~，700億歐元的多頭倉位。到2007年末，科維爾的交易還處于盈利階段，但在2008年初，市場發生了變化。他所交易的巴黎CAC-40指數開始大幅下挫，所持頭寸出現了虧損。2008年1月18日，德國DAX指數下跌超過600點，科維爾就損失了20億歐元。
　　總之，金融衍生品交易應該嚴加規制，避免風險操作。首先，要嚴格遵守有關行業協會制定的規則。例如巴塞爾銀行監管委員會發布的一系列銀行管理和跨境經營銀行監管的標準和指導原則。其次，要擴大監管的方式和范圍，保證其靈活性，以適應國際金融業的發展。監管機構的監管范圍要擴大，監管方式要有針對性并保持靈活性。例如可以對個別產品進行調整，而無需調整整個衍生品市場。最后，要注重防范國際風險，特別是強化對跨境銀行業務與資本流動的監管，可以加強規范銀行業務章程，加強母國與東道國對跨國銀行監管的信息交流與合作平臺。
　　四、過度的激勵機制導致職員違規交易銀行內部過度的激勵機制也是導致職員違規交易的重要原因。2001年，科維爾進入法興銀行工作，起初一直在投資部后臺工作。2005年，他被調整為交易員，主要負責建立相關性強的金融組合。為了贏得法興銀行對員工30萬歐元的高額度獎金并獲得領導的關注，他開始通過對沖套利。
　　這種過度的激勵機制引發了從業人員的職業道德風險。交易員為了提高自己在機構中的地位，獲得高額獎金，通常會把職業道德拋在腦后，不擇手段的進行套利活動。但為了金融業的發展，各國的銀行監管機構通常也默許這種過度激勵機制的存在。法國中央銀行就認為法興銀行對交易人員的高額獎勵很正常、并沒有制止。美聯儲也認為在激勵機制方面，不存在定量標準，允許銀行自由裁量。因此，很多銀行從業人員為了短期的私利，使信貸資質審查流于形式，放大了道德風險，最終導致銀行遭受巨大損失。
　　
　　五、金融從業人員犯罪的預防和懲治
　　
　　20世紀后半期以來，各國逐漸放松金融管制，日漸形成金融自由化與國際化的趨勢。某個國家金融從業人員的犯罪危害，會很快成為全球金融業的災難。巴林銀行新加坡分行的倒閉、法興銀行的科維爾案都是很好的說明。
　　筆者認為預防和懲治金融從業人員犯罪，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1)要完善金融法律體系，強化金融機構內部監管與包括金融衍生品交易在內的各種金融活動的監管，明確金融監管機構、金融從業人員的行為規范，使其知道如何進行規范操作，避免風險、保證金融秩序。(2)要健全金融機構各項管理制度，并確定專門的實施機構，避免因為單純追求利潤、放任違規操作的行為。管理制度混亂為金融從業人員違法犯罪行為提供了契機。(3)金融機構的獎勵和激勵機制應該控制在合理的限度內，使其既可以激勵員工把工作做得更好，義不會使員工鋌而走險。(4)要加強金融機構風險意識，特別要強化對金融衍生品交易和風險的認識，限制金融衍生品交易規模，避免產生巨大的交易風險。(5)金融機構要增加技術投入，完善內部計算機安全系統，包括系統技術防范措施、系統安全管理措施和從業人員內部監管體系。一方面可以保護金融機構信息安全，另一方面可以對金融從業人員交易行為進行監督，及時發現并制止高風險違規交易，避免損失。(6)強化國際金融監管合作。由于金融犯罪危害結果的跨國性，在各國監管本國境內的金融活動時，如果發現境內境外金融從業人員有違規操作等違法犯罪行為，需要及時與有關國家交流和共享信息，以減少損失并避免全球范圍內的金融災難。(7)加強金融從業人員職業道德教育，使其能夠在執業過程中恪守職業道德。(8)加大對金融犯罪的懲罰力度。有關金融犯罪的懲處要能夠使從業人員認識到處罰的嚴厲性。例如如果根據造成的損失來計算刑期，假定10萬歐元折合1年監禁。科維爾造成了法興銀行49億歐元的損失，要被判處4900年監禁，即終生監禁。在科維爾計劃進行違規操作時，他就會考慮這樣的嚴重后果，從而自覺放棄違法行為。但事實上，科維爾只被判處了5年監禁、緩刑2年，罰款49億歐元，并終生不得再從事金融領域工作。
　　從法興銀行科維爾案來看，交易員科維爾違規的行為本質上是個人道德與金融制度因素綜合作用的產物。銀行交易員濫用委托代理，違反銀行利益行事，屬于個人職業道德問題：但誘發職業道德問題產生的因素卻是國際和國家間的金融制度。國家金融監管機構不認真履行職責，銀行內部監管不到位，再加上金融衍生工具的復雜性和高風險，最終促成交易違規和金融犯罪。因此，我們必須在制度設計和道德規范兩個層面完善銀行業的監管和規制。我國在2002年9月7日，由中國人民銀行頒布實施了《商業銀行內部控制指引》，旨在通過一系列銀行內部監管的原則和具體措施，對風險進行事前防范、事中控制、事后監督和糾正。2006年1月15日，中國銀監會又發布《商業銀行風險監管核心指標(試行)》，覆蓋了我國銀行業最為重要的信用、市場、操作和流動性四種風險，包括風險水平、風險遷徙和風險抵御三大類指標及指標值，以加強對商業銀行風險的識別、評價和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