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的互補與競爭

　　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的誕生標志著一個最大的南南合作型一體化組織的建立，有利于推動區域內經濟的合作和發展。中國和東盟各國在能源、林農產品等部門表現出一定的互補性，為擴大雙方的貿易往來提供了基礎。與此同時，產業結構和貿易結構的趨同性也使得中國與東盟之間的競爭問題較為突出，中國與東盟都應采取積極主動的態度，調整內部的產業結構。
　　2010年1月1日，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CAFTA)正式建立，一個擁有19億人口、國內生產總值接近6萬億美元、貿易總額達4.5萬億美元的經濟區從此誕生。按人口計算，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是世界上最大的自由貿易區。從經濟規模上看，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是發展中國家間的最大的自由貿易區，絕對規模僅次于“北美自由貿易區”和歐盟，為世界第三大自由貿易區。
　　按照合作框架協議的規定，2010年中國與原東盟6國全部產品(部分敏感產品除外)關稅降至0，中國對從東盟國家進口的93%貨物實行零關稅政策，平均關稅降到0.1%以下，而對其他國家的平均關稅為9.8%。在西方經濟陷入衰退，外部需求萎縮之際，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的建成，必然會有利于提振市場信心，助推東亞成為引領世界經濟復蘇的“火車頭”，有助于推動整個區域的發展和增強東盟各國抵御金融危機的能力，對整個東亞地區經濟的一體化進程也是一種促進。作為中國參加的唯一一個自由貿易區，從官方至民間也都對其成立帶來的機遇充滿了期待。從 2010 年 1—5月的統計數據來看，中國—東盟貿易額為 1 118億美元，同比增長57.5%，其中中方出口同比增長 46.2%，進口增長 69.1%，自由貿易區初顯成效。
　　
　　一、互補性
　　
　　按照比較優勢分工原理，我國與東盟在資源構成、貿易商品等方面各具特色，有一定的互補性，為雙方進行產業間的分工和貿易提供了條件。具體而言，我國紡織品、服裝、鞋、食品、谷物、建筑材料、機電、化工等產品具有比較優勢，而東盟在原木、石油、天然氣、煤、天然橡膠等資源性產品上具有較大的優勢。
　　1.能源性產品的貿易互補性。我國近年來由于經濟的快速發展，對能源等資源的需求量逐年上升，國內的生產已經明顯不能滿足這種高速增長的需求，大量的能源及資源性產品需要從國外進口，中國與東盟之間在這一領域有著很強的互補性，存在著合作的廣泛前景。東盟國家是世界上能源豐富的地區之一，印度尼西亞、越南、馬來西亞、文萊都盛產石油及天然氣。其中，印尼是東南亞地區唯一的歐佩克成員國，是世界上第16大產油國。同時印尼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氣生產國和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氣出口國。文萊的石油儲量和產量僅次于印尼居東南亞第二，天然氣方面則是世界第四大液化天然氣生產國和第二大液化天然氣出口國。越南的石油儲量僅次于印尼、文萊，居東盟國家第三位。據海關統計，從東盟地區的石油進口量目前已占我國石油進口總量15%的份額，其中越南、印尼和馬來西亞是我國在東南亞的三大石油進口國。
　　2.鋼鐵產業的互補。由于鋼鐵工業投資具有資金量大、建設工期長等特點，而東盟各國在鋼鐵工業方面普遍存在基礎薄弱、設備水平不高的問題，鋼鐵冶煉和加工產能都比較小，2009 年東盟 10 國當中，有 5 個國家沒有鋼鐵冶煉設備。但東盟地區用鋼產業卻在迅速發展。2010 年東南亞國家鋼材消費量達到近 6 500萬噸，按年均6.5%的增速測算，到 2015 年將增至 8500萬噸左右，東盟地區鋼材供需缺口將越來越大。巨大的供需缺口、毗鄰的地理位置等優勢決定了我國對東盟地區鋼材出口具有比較優勢。目前中國有1千多家鋼鐵企業，2009年鋼鐵產能為5.65億噸，2010年產能預計達7億噸，將明顯出現供大于求的情況。所以，中國和東盟在鋼鐵產業方面完全可以實現互補。但中國出口的大部分鋼鐵產品目前尚被列入一般的敏感產品和高度的敏感產品清單中，關稅必須要到 2020 年后才能夠得到較完全的減免。
　　3.橡膠和木材產品的貿易互補性。作為一種重要的工業原料，天然橡膠在我國只有雨量充沛的海南、云南和廣東部分地區能夠種植，每年的產量遠不足以滿足國內的需求用量，未來中國的汽車橡膠制品及相關工業將保持增長勢頭，作為全球最大的天然橡膠消耗和進口國，中國橡膠消耗量年增幅將達到7%～8%，東南亞國家豐富的橡膠資源正好可以滿足我國每年對橡膠需求量的缺口。泰國、印度尼西亞和馬來西亞是東南亞天然橡膠最大的三個生產基地，東南亞這三國每年的橡膠產量就占到了世界橡膠產量的70%以上。此外，東盟國家木材資源豐富，一直是我國木材及木制品的主要進口地區。我國是緬甸、老撾和柬埔寨三國木材的第一大出口市場，馬來西亞和印尼每年也對我國出口大量的木材及木制品；目前，我國已成為越南木材的第二大出口市場。
　　4.農產品的互補。東盟國家地處熱帶和亞熱帶地區，以生產和出口熱帶和亞熱帶農產品為主，而中國除東南部分省區具有與東盟相近的自然條件外，多數省份地處溫帶，自然條件的差異使雙方具有不同的農產品資源，互補性很強。首先，食用油料和油脂方面具有貿易互補性。中國目前是進口油料油脂的大國，油脂每年有1/3要從國外進口，特別是棕櫚油產品，國內消費全靠進口。而東盟國家中馬來西亞一直以來就是世界第一大棕櫚油生產國，印尼位居第二，每年中國都從馬來西亞和印尼兩國進口大量的棕櫚油。其次，表現在糧食和水果蔬菜等農產品方面的互補性。我國人多地少的現實決定了我國糧食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依賴國外進口。而東南亞的泰國和越南都是目前世界上最重要的大米輸出國，緬甸、老撾、柬埔寨等國也有著發展農業的良好條件。上述這幾個國家未來的糧食出口能力可達2000萬噸以上，是我國今后進口糧食的一個主要來源。蔬菜水果方面，由于中國和東盟地理位置及自然氣候的差異性，中國需要進口一些東南亞的熱帶水果蔬菜，而東盟國家也需要進口一些中國的溫帶水果蔬菜。由于雙方之間的這種互補性，自2006年農產品實施零關稅以來，中國從東盟進口的水果逐年增加。
　　
　　二、競爭性
　　
　　在中國—東盟經貿合作不斷深入的同時，產業與貿易結構趨同化問題也引起了人們的擔心。作為南南合作型的自由貿易區，其成員中不論中國還是東盟各國都屬于發展中國家，產業結構和競爭力水平有很大的相似性。東盟10個成員中，除新加坡外，其他國家基本上還屬于農業國，以種植業為主，工業化程度較低，各國的工業化目標大致相同，工業機構比較相似，均以輕工業和電子工業、裝配業為主，機器制造業薄弱。相似的經濟結構造成相互間的產業關系松散，競爭性大于互補性。結構趨同化在一定程度上，不僅會降低中國—東盟貿易創造和擴大效應，而且將影響以利益制衡為核心基礎的東盟與中國的經貿合作。
　　
　　具體來說，競爭性主要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首先，產業結構的重合。中國和東盟國家的經濟發展水平大致可以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新加坡、文萊高收入國家，它們具有發達經濟的特征，第三產業居于主導地位，幾乎沒有第一產業；第二層次是東盟四國馬來西亞、泰國、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和中國，它們屬于中等收入國家，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發展水平相當，制造業在國民經濟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第三層次是東盟新成員國越南、老撾、緬甸和柬埔寨，它們是低收入國家，第一產業占 GDP 比重較大，其中緬甸、柬埔寨和老撾這三個國家的第一產業占國民生產總值都達到了 50%以上，越南第一產業占國民生產總值的 26%。由此可以看出，中國和第一、三層次國家產業結構區別相對較大，在雙邊貿易往來上存在一定的互補性。但是中國和東盟馬來西亞、泰國、菲律賓、印尼四國產業結構相似，都是以出口勞動密集型和部分資本密集型產品為主。2009 年 11 月，中國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發布的一份報告稱，家具、機電產品、紡織品、高新技術產品、鞋類、服裝、箱包和玩具等是中國 2009 年 1—9 月的重點出口商品。而這些產品恰好也是東盟國家的重點出口產品。比如機電產品是泰國近些年來對華出口的最大宗項目，越南對華出口的大宗項目除原油外也是以紡織品、鞋類和電子產品為主。中國和東盟競爭力相當的商品是機械及運輸設備。可見，產業結構的重合與相似使得區域內的同質產品的競爭較為嚴重。
　　
　　其次，貿易國別的相似性。在貿易國別分布上，中國的主要貿易伙伴是日本、美國、歐盟、韓國以及我國的香港、臺灣等，這些國家和地區的貿易額占中國對外貿易總額的近 70%。東盟的主要貿易伙伴國也主要是日本、韓國、北美和歐盟，同這些國家的貿易占東盟貿易總額的75%。在出口商品結構上，中國與東盟均以向歐美日等發達國家出口初級產品和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制成品為主，特別集中在如服裝、鞋類、組裝類電子產品以及日用品等品種上，這使得中國和東盟在爭奪第三方出口市場時的競爭不可避免。作為世界服裝、鞋類和玩具生產、出口最大的國家，中國近幾年頻遭歐美等主要出口市場的限制，而東盟的服裝、鞋類出口因較少受到反傾銷和貿易壁壘限制，事實上已經成為我國出口上述產品的強勁對手。與此同時，在進口商品結構上雙方均以從歐美日等發達國家進口資本技術密集型的制成品為主。貿易的國別結構和商品結構決定了中國和東盟間雙方的貿易都很難替代各自與區外發達國家間的貿易往來，因此，建立自由貿易區后雖然會擴大區內的貿易往來，但是可能產生的貿易轉移效應不是很大。
　　第三，吸收投資的競爭性。CAFTA統一大市場的形成、市場規模的擴大必將增強整個區域對國際投資的吸引力。而且隨著國民待遇原則和原產地規則的實施，對區外貿易壁壘的形成客觀上也會刺激壁壘規避型 FDI 的流入：區外企業為了繞過貿易壁壘，享受區內關稅優惠和原產地規則，就會產生到區內進行直接投資，就地生產、就地銷售的動機。中國目前已經是世界上吸引外商直接投資最多的國家，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所帶來的投資刺激效應將進一步促進中國吸引外資的增加。自由貿易區建成后，到中國投資生產就可以方便地進入東盟市場。中國投資的軟硬環境要比大部分東盟國家好，投資中國要比投資東盟更容易取得成效，因此中國在吸引外資的競爭中處于更加有利的位置。一直以來，東盟對中國吸引投資的明顯優勢是心存憂慮的。
　　
　　三、結語
　　
　　國際經濟一體化相關理論認為，區域經濟集團的福利效應的大小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成員國之間的經貿關系是以競爭性為主還是以互補性為主。互補性越大，福利水平越高；競爭性越大，經濟福利水平越低。中國和東盟各國由于同屬于發展中國家，其經濟結構有很大程度的相似性，經貿關系的競爭性大于互補性，給雙方的進一步合作帶來了阻礙，福利水平因此會受到一定影響。為避免因雙方相似的經濟形態、產業結構和發展階段所帶來的競爭，中國與東盟都應采取積極主動的態度，調整內部的產業結構。據《日本經濟新聞》報道，為避免同中國競爭，東南亞各國相繼把產業政策的重點從引進外資轉為振興國內產業。例如，馬來西亞政府不再把外國直接投資和貿易作為發展核心，而是把以國內企業投資為基礎的內需作為發展的核心。而泰國則把重點放在汽車、旅游、農業和食品以及紡織品等行業。中國也有必要對本國的產業結構進行適當調整，通過大力發展高新技術產業，運用高新技術改造傳統產業、提升產業結構，以進一步實現產品多樣化和差別化，減少或避免與東盟的競爭，確定一些與東盟無競爭而市場機會多、容易進行新產品開發的產業及產品作為發展重點。只有這樣，良好的經貿關系才可以得到維護和發展，建立自由貿易區的初衷才能得以實現。
　　(廣東技術師范學院天河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