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它的未來,取決于利比亞人的智慧、勇氣和運氣,而和任何似是而非的類比無關
在反對派控制了95%的國土之后,盡管親卡扎菲武裝還在少數地區拼死抵抗,但利比亞無疑已經進入了新時代。42年來,利比亞人第一次面臨著這樣的問題:沒有卡扎菲的國家該如何建設?如何才能避免成為下一個伊拉克或阿富汗?
一個有三百多個部族的國家,石油資源分配不公導致的東西矛盾,槍支彈藥流散,到處是散兵游勇,生活必需品供應緊缺……
分析人士已經列出了利比亞問題的一個長長的清單。人們擔心利比亞會“伊拉克化”的最直接原因是,反對派之間已然顯現的矛盾和利比亞部落林立的現實。
利比亞反對派是一個包括原卡扎菲政權倒戈者(包括上世紀80年代以來分離出來的“資深”反對派和此次臨陣倒戈的要員)、親西方自由派、不滿卡扎菲和西部部落專權的東部部落領袖、前伊德里斯王室支持者等在內的大雜燴。他們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對卡扎菲的不滿。
在革命尚未成功之時,因為共同的敵人還在,大家不得不求同存異,勉力合作。但當大局已定,利益涌現,有很多的“位子”可供分配時,爭權奪利就不可避免。這是一切革命的規律,也是利比亞反對派已經面對的現實。今年7月,在戰局的關鍵時刻,反對派武裝力量總司令尤尼斯卻被緊急召回到班加西,據說是要他澄清和卡扎菲的關系。隨后,尤尼斯又離奇被殺,案件至今迷霧重重,“全國過渡委員會”對此也語焉不詳。
要避免分享革命果實時的內斗,一個德高望重、有能力調和鼎鼐的領導人是必須的。只是在過去42年里,利比亞沒有總統、沒有總理、沒有統帥、沒有議會、沒有內閣,只有卡扎菲上校,一代人的想象和激情被無所不在的“綠皮書”所局限,又怎么可能在短時間里出現這樣的政治人物?無論是“全國過渡委員會”主席賈利勒還是反對派負責經濟事務的阿里?塔爾胡尼,人們都所知甚少。這不是他們無能,而是強權隱退之后的必然現象。
后卡扎菲時代的利比亞已被內斗的陰云所籠罩。東部地區的反對派已經對卡達菲的死忠支持者實施了報復,因為他們當中許多人曾任職于令人談之色變的利比亞安全機構“革命委員會”。而在西部地區,據人權組織稱,卡扎菲支持者都要在手掌上挨一槍作為背叛的標志。過去42年卡扎菲的鎮壓和酷刑是人們所能了解的對待反對者的唯一態度,獨裁的可恨不僅在于鉗制和迫害,更在于它壟斷和扼殺了人的想象力,使得以暴制暴的惡性循環生生不息。
對新上臺的利比亞反對派來說,和西方的關系會是未來另一個很棘手的問題。日前,反對派宣布今后將根據其他國家在利比亞沖突中對反對派的支持施以“回報”,這番話顯然意味著法國、英國、美國、卡塔爾等國在利比亞沖突中對反對派的付出將得到經濟回報。利比亞新政府是在這些西方國家的支持下成立的,對西方投桃報李、在今后的外交政策上采取親西方的態度是可以理解的。
但利比亞人口中有80%以上是阿拉伯人,很多人雖然討厭卡扎菲,但依然認同卡扎菲對西方的敵視政策,民眾對西方的看法將制約反對派政權對西方的態度。利比亞的新領導人如果被民眾認為是北約的傀儡,就根本無法樹立威信。可是離開了西方的支持,他們同樣寸步難行。這樣一種現實政治處境,對任何掌權者都是一種巨大的考驗。
顯然,重建利比亞的任務要比推翻卡扎菲政權艱難得多。而且全世界現在要重建的地方太多了,卡扎菲是這場中東革命中被推翻的第三個領導人,阿富汗、伊拉克已經讓西方深陷泥潭,埃及也在嗷嗷待哺,而西方正處在四處借錢的艱難時刻。對利比亞來說,這種困難是長期獨裁統治的必然結果,也是告別獨裁統治的必然代價。
但利比亞畢竟不是伊拉克和阿富汗,它的未來,取決于利比亞人的智慧、勇氣和運氣,而和任何似是而非的類比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