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電視媒體與舞蹈藝術的發展

　　舞蹈是一種在三度空間中主要用身體語言做“心智交流”的藝術，長期以來靠劇場演出作為主流傳播手段，堪稱典型的舞臺藝術。近年來，隨著電視媒體的長足發展，舞蹈藝術與電視技術相嫁接后形成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電視舞蹈。這種藝術形式強調舞蹈藝術語言與電視鏡頭語言、舞蹈藝術法則與電視藝術法則、形體節奏與現代傳播技術的深度契合、有機統一，是記錄和傳播舞蹈藝術的高效率手段，筆者認為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首先，使小眾藝術漸漸演變成了大眾藝術。藝術傳播媒介、傳播方式既直接決定傳播效果，同時也會或隱或現地嬗變這個時代的藝術活動方式、大眾藝術需求和欣賞品位。在過去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作為現在時、動態化藝術的舞蹈，歷來被認為是“瞬間的藝術”和“流動的雕塑”，原因是它在舞臺的有形空間中是不可重復的①，因而只有少數人有機會在演出現場感受它的魅力，加之當時記錄舞蹈演出手段的落后、舞蹈傳播媒介和手段的單調，能夠通過間接傳播感知舞蹈藝術魅力的人士也是微乎其微，使得舞蹈始終是受眾有限、在大眾層面影響力有限的小眾藝術。然而，自從電視舞蹈現身熒屏之后，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電視媒體具有聲形色兼備、快速甚至同步直播、表現力和感染力豐富而直接、覆蓋面和受眾面廣等傳播優勢，更重要的是它已經成為大眾獲取信息最便捷的手段，因而只要舞蹈節目制作精良、符合大眾審美需求，便很容易被受眾所喜愛，因此，連續舉辦數屆的CCTV電視舞蹈大賽、舞林大會等一批電視舞蹈節目都有較高的收視率。在五彩繽紛的電視舞蹈節目的助推下，越來越多的中國觀眾開始喜歡舞蹈，欣賞能力和藝術品位也在提升，使舞蹈撕掉了曲高和寡的舊標簽，由劇場化、舞臺化、小眾化漸漸演變成了熒屏化、家庭化、大眾化。有研究證實，當越來越多的觀眾通過電視屏幕了解和熟悉舞蹈后，反過來又會對真正的舞臺表演發生興趣，也就會有更多的人來到劇場觀看舞臺表演②，同時，它給舞蹈藝術帶來了最廣泛的傳播途徑和最龐大的大眾群體，大大加快了舞蹈藝術大眾化、平民化、市場化的發展步伐，普及了舞蹈知識，并且使更多的人走上了專業化道路③。
　　其次，豐富了舞蹈藝術的表現力和感染力，開創了舞蹈藝術的新生態。電視舞蹈并不是對舞蹈進行簡單的錄像和剪輯，而是在遵循舞蹈藝術法則、電視藝術法則基礎上的一種創新活動，是編創人員借助電視鏡頭語言、電視制作技術對舞蹈的再度編排與創作，是鏡頭語言視角下對舞蹈語言的一種理解、闡釋和表現。通過觀摩優秀的電視舞蹈作品我們不難發現，鏡頭語言極大地豐富了舞蹈表情達意的能力，電視制作技術極大地拓寬了舞蹈時空暢想的疆域，聲、形、色、光的調度，畫面、構圖、造型、旁白的轉換，以及蒙太奇等手段的運用、后期的剪輯和再加工，這些都從文化意蘊、藝術張力和審美內涵等意義上開創了舞蹈藝術的新生態，呈現出了舞蹈潛在的多樣性和可能性，豐富了舞蹈藝術的表現力和感染力。以上是從節目本身而論，我們還可以從受眾欣賞舞蹈的角度來分析：如果是坐在劇場的舞臺下看舞蹈表演，觀眾通常是自始至終固定在某一個點來欣賞，距離舞臺較近者雖然可以較為清晰地觀看到演員豐富的表情等細節，卻難以體味節目全景，尤其是難以感受宏大場面的體量感。電視舞蹈卻能有效規避這些欣賞障礙，電視通過鏡頭的靈活運用，讓舞蹈的張力最大限度地呈現，在獨具匠心的編導的調度下，不同機位的架設，長短鏡頭的運用，遠景、近景、全景、特寫的調度切換，快慢鏡頭的組合等電視技術手段，都讓舞蹈活靈活現，像在觀眾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一樣④。電視舞蹈具有全方位、多層次展示、表達舞蹈藝術魅力的優勢，使突破了單一視角的受眾更容易感受到舞蹈藝術的表現力和感染力。
　　最后，開辟了傳承舞蹈藝術的便捷途徑。沒有傳承就沒有創新、發展，而舞蹈的傳承離不開對前人作品（主要以文字、圖片、影像等形態存在）的研究與揚棄。在影像技術被用作舞蹈記錄手段之前，人類主要靠舞譜記錄舞蹈，其繁雜的符號、線位在非專業人士眼中無異于天書；即使是早期的舞蹈影像記錄，因受制作技術與觀念的局限，其效果通常也不理想。而現代意義上的舞蹈電視誕生以后，雖然投資方、制作方的本意可能主要是出于商業考量，但也正是其商業屬性而使它具有了制作考究、易于傳播等特點，成為我們在舞蹈傳播、教學中頗有價值的文獻資料，為當代人隨時隨地欣賞、學習各種風格流派的舞蹈打開了便捷之門。
　　電視是當今最強勢的媒體之一，利用它來傳播舞蹈，是舞蹈發展的必由之路⑤，然而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舞蹈的根本屬性是藝術，而電視的主要屬性是媒介，兩者的嫁接可以產生不菲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但電視傳媒的強勢地位，電視制作的市場化、工業化、商業化等不可逆轉的大趨勢，收視率、廣告回報、投資回報的現實考量，難免會導致舞蹈藝術“削足適履”“泯滅個性”地屈就于電視制作的需要，一些有違舞蹈藝術本質的傾向如今已經顯現于多檔電視舞蹈節目中。
　　電視成了電視舞蹈的主導，舞蹈藝術的主體意識被削弱。從以舞蹈為主題，電視完成“記錄”功能，到舞蹈語言和鏡頭語言相結合的并列關系甚至是以電視藝術為主題，到現在剛剛開始出現的數字化舞蹈，我們可以看出電視舞蹈在慢慢地由以舞蹈為主題向以電視為主題邁進⑥，比如，為了增強可視性、提高收視率，提高其在收視市場的競爭力，諸多電視舞蹈節目都進行了形式上華麗的、高科技的包裝，在節目中過于崇尚高難度舞蹈動作的呈現，過于突出專業化色彩、聲效、燈光等技術的點綴，過于依賴后期制作手段，甚至為了插播廣告而肢解作品的完整性……這樣的電視舞蹈即使看似大氣磅礴但卻不能更全面地傳播舞蹈文化、更生動地解讀舞蹈的精神內涵，使舞蹈淪為功利主義者實現利益訴求的一種載體。
　　壓縮了受眾的想象空間和獨特審美感受的生成。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前提是必須給讀者留下自由想象的空間。觀看舞蹈表演，觀眾可以用自己的眼睛自由地去尋找和取舍作品的關鍵看點，有一定生活閱歷和藝術鑒賞能力的觀眾通常能借助藝術想象力對作品展開個人化的審美體驗，而且沒有特寫等鏡頭向觀眾強調審美。但是，電視舞蹈節目的導向性限制了觀眾對多維度舞蹈內容、形式的選擇權⑦，電視編導的意志影響著舞蹈的呈現形態，攝像機圈定了觀眾能看到什么和不能看到什么，后期制作等技術解構，重整了舞蹈本身，這些均會壓縮受眾的審美想象空間，干擾其獨特審美體驗的生成。總之，如果編導、制作人員過于張揚主觀性，不僅會傷害舞蹈的藝術魅力，也會侵蝕受眾對舞蹈個性化體會、思考以及二度創作的機會。
　　電視技術并不能得心應手地表現所有類型的舞蹈作品。電視制作技術、電視收視設備都存在局限性，比如，現代攝像技術在表現運動速度較快的影像時常常力不從心；家用電視機只適合收看中、近場景等，所以電視舞蹈只適宜選擇節奏舒緩、宏大場面不多的舞蹈作為表現對象，但如今偏偏有一些舞蹈電視編導避長揚短，以至于弄巧成拙。
　　由上文可見，電視舞蹈決不是電視與舞蹈的簡單相加或機械糅合，而是一門存在復雜規律、豐富內涵的新興綜合藝術門類，需要電視人和舞蹈人立足于“舞蹈藝術是純視覺藝術”的獨特個性之上做深層次的溝通與交流，只有這樣，方可實現技術與藝術、媒介與藝術的完美對接。
　　注 釋：
　　①呼和：《電視舞蹈與劇場舞蹈的比較研究》，《大家》，2010（2）。
　　②劉蘭：《群眾文化舞蹈作品編排之我見》，《四川戲劇》，2009（1）。
　　③向娟：《淺析電視舞蹈在舞蹈藝術發展中的作用與影響》，《新聞天地（下半月）》，2010（3）。
　　④王志敏：《電影學：基本理論與宏觀敘述》，中國電影出版社，2002年版。
　　⑤孫曉梅：《試析舞蹈傳播媒介》，《北京舞蹈學院學報》，2001（3）。
　　⑥李清：《不可能的時空力——當舞蹈被影像了之后》，《北京舞蹈學院學報》，2008（2）。
　　⑦寧波：《視覺霸權籠罩下的舞蹈》，《價值工程》，2011（11）。
　　（作者單位：河南藝術職業學院）
　　編校：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