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莊稼
離開村莊之后,很想從不安中走出去,看望莊稼。那些翠綠的顏色,磁鐵般誘惑你,是你一生一世的牽連。
你深入到莊稼中間,皮膚上有一種鞭打的疼痛,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把淚水咽進肚里,或任其流成一道瀑布。
那時,有一種欲望非常真誠:能成為一株莊稼是多么幸福!
后來的日子里,一塊石頭被壓上心頭,在吃飯時會隱隱作疼。
對山的思念
想起母親。就有了對山的思念。山在母親腳下,母親有多么偉大,山就有多么崇高。
滄海桑田。瘋長起一些無名的草木,在山山嶺嶺上經年經月。
在山的身軀上踏行,會聽到凄悲的呻吟,或一種心酸的傾訴,它會使許多鐵石心腸泣不成聲,那感覺,如同踩在母親的身上。
在山以外的平原,一生都難入夢鄉。
想山的時候,會聽到狗叫,會看到炊煙,真想變成一只蝴蝶,吻遍滿山晶瑩欲滴的露水。
客居異鄉,只盼很快老去,回到山中,去辨認草木一樣樸實的童年伙伴。
一把泥土
用最自然的姿勢,在村莊里抓起一把泥土,只要沒有眼疾,就會讀出難以言狀的疲憊。
對這種形成地球最普通的物質,突然感到非常陌生。千萬株草木的億萬條根須便在其內,那是所有生命的動脈和毛細血管,用心靈去傾聽,就會有外婆的叮嚀和嬰兒吸吮母乳的聲音從地心傳來。疲憊得已經太久,表達的能力早已喪失,只剩下一種習慣的動作,歲歲年年把一片青綠托上山頂,把累累果實掛滿枝頭。
緊緊捏著那把充滿粘性的東西,有汗水和鮮血的氣味,那該是多少血肉和靈魂的凝固??!
站在無處不至的泥土上,顫抖的心無比崇拜那些會飛的鳥兒。在這個星球上,只有它們在割心肝地疼愛泥土——把重量掛在天空。
一塊石頭
石頭是村莊的骨骼,也是和母親一樣親近我們的東西。
在石頭壘成的房子里,我們仿佛抱著母乳睡得甘甜。夢里總是石頭,一種石頭的性格和年輪一起長大,是我們一生的營養。
石頭的血和淚在創世之初就已經流成河流,身軀在洪荒以前就孤獨成了山脈。
睡在不生長石頭的城市里,如芒刺在背。失眠的眼睛里,母親總在月光下轉動石磨,給我們準備遠行的干糧。
清明時節,走進流淚的村莊,顧不得洗去滿臉風塵,面對深埋于荒草間的石磨,長跪不起。那是成為永恒的我的母親,也是不落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