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9月份開學不久,我們高三學生停課參加大煉鋼鐵勞動,開始準備在學校坡下的廣場邊建小高爐,同學們被分別派去尋找建爐材料,我和張樹彬、王澤勛等十位同學負責運輸。第一天是去仁壽縣第六中學運粗砂石回校做爐膽。早餐后我們從學校食堂領了幾斤米、幾個蘿卜、少量食鹽、辣椒面和幾只搪瓷盆、幾塊劈柴,準備在途中自做午餐,拉著三輛平板車就出發了。我校所在地——仁壽縣城西土主山,去六中有二十多公里的砂漿路,我們到時已過十二點,與校方接洽才知該校無爐膽石料。我們將所領的米、蘿卜等交六中、換熟食吃了午飯,空車回校。
第二天醒來時,腳一著地就痛得難受,一看發現腳底腫得厲害。原來昨天去六中時剛下過雨,同學們無雨靴穿,布鞋又舍不得穿,只好赤腳前往,腳踩上去,全是石尖、石欏與腳底接觸,幾十里赤腳走下來,當時不覺太痛,第二天就腫痛得厲害了。早餐后又奉命去蘇家灘拉爐膽石,腳再痛也必須去。這一段路是仁壽縣到球溪河一段公路,路程比去六中還遠。到了目的地,我們每車裝了六塊粗砂石鑿成的爐膽,用從學校領來的米、菜與路邊小店換飯菜,草草就餐后趕緊回校。
運回爐膽石后,我們都去搜集建爐和煉鋼鐵的材料。但學校附近既無鐵礦石,又無可采伐燒制“鋼炭”的林木,高爐還沒建成就奉命去汪洋區越溪鄉煉鐵。
第三天下午,我們到達越溪鄉,越溪是仁壽縣與威遠縣交界的一個小集,屬四川盆地盆邊,是丘陵地形。我們來越溪的同學分成四個組:第一組為高爐組。我分在高爐組任鼓風手。一個高爐用一只(后用兩只)直徑一米的木箱往高爐內鼓內,一只風箱由兩位同學拉,每拉半小時左右換下來休息,風箱不停,換人接著鼓風。這個組還有李茂良等幾個同學負責配料、上料、觀察爐內燒煉情況,他們按時按比較將“鋼炭”石灰石、鐵礦石等加入爐內,根據出爐熔液情況修改比例配料。第二組為采石組。據說越溪鄉地里有鐵礦石,同學們也到地里去拾過一些,但主要是開采的“鐵礦石”運來爐前供第一組煉鐵。第三組是燒炭組。這個組的同學將從山下砍伐的樹木,按要求壘在事先挖好的溝內進行燃燒,當這些樹木還沒有完全燃燒時,就用土將其埋上,若干天后將土刨開,那些埋在溝里的樹木若沒有氧化完,就成了黑糊糊的“鋼炭”,這些“鋼炭”與城里涮羊肉用的木炭相差無幾。第四組是后勤組,負責做飯、燒水、看住地。
我們高爐組將第三組送來的“鋼炭”加入爐內用大風箱不停地吹,吹出很旺的爐火,將爐內材料熔化成紅紅的液態后放入爐前的槽內。我們二十四小時不停息地煉,煉了很長時間,也無數次地看著爐內紅紅的熔液流入坯槽內,有幾次開爐溶液也迸出一星火花,我們認為這一次一定煉出鐵了,喜報也寫好了。但溶液冷卻后一敲就碎,一丁點鐵也沒有,不知是鐵礦石含鐵量低,還是“鋼炭”用人工鼓風吹的熱量不夠或者配比不當,當時沒煉鐵的師傅和技術人員指導我們,幾十天下來始終沒從爐渣中找出一星半點鐵來。我們這些鼓風手都是十八、九歲的壯小伙子,辛辛苦苦幾十個晝夜不停地拉風箱,眼看著山上山下原來遮天蔽日的樹木,被我們的高爐“吃”光了,只在爐旁堆出小丘似爐渣,可是一兩鐵也沒煉出來,心里很難過!
春節前,我們奉命回校,回校后看到學校原有的數百年乃至上午年的古柏砍伐殆盡,原來古樹參天、綠樹成蔭的校園已光禿禿地了,十分荒涼。回校后立即復課迎考,三個月的煉鐵勞動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