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博喻主要存在于并用來建構文學語篇尤其是詩歌文體。博喻的系統性能使借自同一語域的隱喻詞匯圍繞相關的目標域在語篇內進行有序的演繹推進,由此形成文本中的延伸式博喻;而平行式博喻則能從多側面對文本主題進行描述,這一變項的多棱性闡釋實屬一種向日式的聚焦映射。作為一個事件結構,博喻的完形性在文本中表現為一個完整的言語事件所具有的系統性和整體性。博喻就是以其以上語義特性承載著語篇深層的語義生成和對博喻性文本的完形建構。
關鍵詞:博喻;特性;文學語篇
“博喻”在漢語中也稱為“聯貫比”“聯珠比喻”或“復喻”。宋代陳骙(周振甫,1991:4)在《文則》中解釋道:“博喻,取以為喻,不一而足。”本文擬嘗試性地討論博喻的幾個主要特性及其對建構文學語篇的作用。
一、博喻的特性作用于文學語篇的理據
Werth(1999:324)認為用語篇世界的概念詮釋隱喻大概可間接地揭示出以下特性:
(1)隱喻是參與者可以通達的;
(2)源領域和目標域之間的關系;
(3)關系的依據;
(4)任何博喻;
(5)在源領域和目標域之間來回轉換的能力。
Werth在此明確肯定了隱喻性語篇中由隱喻概念組成的復雜網絡形成語篇世界的實體,其中本體和喻體的交替更迭或新成員的置換,其特性成分的增加、衰減都會引起該網絡的重組、伸縮和變動。這體現出隱喻以其特性建構語篇的客觀實在。
二、博喻的語義特性及其對文學語篇的建構
若把上面五種對隱喻特性的本體描述與文本的言內和言外語境結合起來,我們又可以從系統性、多棱性和完形性等主要方面探討它們在建構語篇中的作用。
1. 系統性與語域內有序演繹
由于我們語言中的隱喻詞語與隱喻概念的對應具有系統性,因此我們可以利用隱喻性詞語來研究隱喻概念的本質,了解人類認知活動的隱喻特征(Lakoff and Johnson,1980:7;束定芳,2000:79)。既然隱喻義可以揭示隱喻概念及其相應的表達詞匯的連貫的系統性特征,那么我們就可以通過對這一隱喻系統的解構去理解它所映射的本體的系統性,進而可以認識該隱喻系統對文本的建構過程。對隱喻系統的建構過程實際上就是博喻的一個事件結構在語篇中的階段性意義推進的過程(魏紀東,2006)。因為在語篇中對延伸式博喻而言,其喻化過程總是起始于一個根隱喻,以此為基礎,語篇中不同的子喻體會圍繞著這一基本隱喻作出漸進性的、有規律的、系統的描述,使得不同子喻體間的語義連貫起來。這一隱喻系統往往都是由同一語域的常規概念轉移而來,所用的隱喻詞匯也都借自該語域的同一語場,并以此在該語域內進行有序的演繹推進,由此形成文本中的延伸式博喻。如當把思想比作植物——IDEAS ARE PLANTS,并對這一根隱喻在語篇中進行擴展時,我們首先會談到一個思想的“種子”被“種植”在某個人的腦中,他有一個“肥沃的”或“貧瘠的”大腦,然后,這粒種子就會在那里“發芽”和“生長”,其間可能會遭遇“干旱”或被“水淹”,但它畢竟經受了這些困難并“活了下來”,且生出了“枝杈”,繼而又“花叢滿冠”,直至最終“碩果累累”。為明確起見,我們可以將這一系統性的喻化過程表示如下:
IDEAS ARE PLANTS:seed→planted→fertile/barren→budding→grow→dried/submerged→survived→offshoots→come to full flowers→fruitful.
對這一隱喻系統的內部結構的分階段解構可以達到三個目的:(1)能夠充分理解博喻內部的系統性和連貫性;(2)能夠以此闡釋被其映射的本體的概念意義;(3)能夠更清楚地理解一系列子喻體分句中主述位信息的推進過程就是對博喻性文本的建構過程。
2. 多棱性與向日式映射
如果說博喻的系統性允許我們根據一個概念的一個方面去理解另一個概念的話,這樣就把與博喻不一致的其他方面隱藏了起來,而其描述過程是將根隱喻延伸并詳述,主要用來對延伸式博喻和平行式博喻的分項進行描述。而平行式博喻在這一方面幾乎與之相反,因為它是從多側面對文本主題進行的描述。組成每一側面的隱喻稱為“局部隱喻”。這一變項對目標域所作的多棱性闡釋若被從反方向看待,則正如對柏拉圖所命名的“向日式隱喻”的聚焦映射。此種多棱性早在古漢語中就被視為博喻的“繁縟性”,但在現代隱喻學中卻并不認為它是一種繁縟或多余,其原因有二:要么是作者欲借助博喻的這一多棱性盡情地排遣和抒發胸中被壓抑的情感;要么是作者欲借助這一特性來達到描述的充分性。就前者而言,奧地利著名精神分析學家Freud(包富華等編譯,1986:84)認為,宣泄在遭到壓抑之后可能會原封不動地生存在人格之中,或者沖出障礙,或者通過移位而表現出來。還有一種可能是,壓抑得到排除。壓抑閥門一旦沖破,能量會像強大的洪水一樣傾瀉出來。因此,從心理上分析,詩學中向日式隱喻的所謂“繁縟性”運用正是詩人由感而發,盡情宣泄被壓抑的胸臆的表達方式。試以P. Shelley(Hiraga,2005:63)的詩《愛的哲學》(Love’s Philosophy)為例:
The fountains mingle with the river, (1)
And the rivers with the ocean, (2)
The winds of heaven mix for ever(3)
With a sweet emotion;(4)
Nothing in the world is single,(5)
All things by a law divine(6)
In one another’s being mingle- (7)
Why not I with thine? (8)
See the mountains kiss high heaven, (9)
And the waves clasp one another;(10)
No sister flower would be forgiven (11)
If it disdained its brother:(12)
And 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 (13)
And the moonbeams kiss the sea-(14)
What are all these kissings worth, (15)
If thou kiss not me?(16)
這首詩以題目給定的目標域“Love’s Philosophy”為映射對象,使用了許多局部隱喻,從不同的側面對之進行映射。作者在此分別運用不同的子喻體對目標域進行聚焦映射:前三個認知隱喻屬于Lakoff和Johnson(1980:25~32)所謂的“本體隱喻”,它們使我們能夠將持續的事件,處于進展中的現實,不穩定甚至移動著的事物狀態看做是可以量化的物體、實體和單位,此所謂“自然現象/物體/感情是實體(A NATURAL PHENOMENON/A NATURAL OBJECT/FEELING IS AN ENTITY)”。由此,“fountains”“rivers”“winds”“sunlight”,甚至“emotion”都成了具有邊界和形狀的實體。同時,根隱喻“自然界是人類”(NATURE IS HUMAN)使得一些實體被擬人化,如:The“mountains”that“kiss”high“heaven”;the“waves”that“clasp”one another等。第9行的“see”在闡釋“理解是看見”(UNDERSTANDING IS SEEING)時融合了雙重意義,即它是身體的眼睛和心理的“眼睛”的融合。詩中也同樣演示了為Lakoff和Turner(1989)所區分的規約隱喻的非規約擴展,如第11行和12行的“sister flower”disdaining its“brother flower”將NATURE IS HUMAN延伸到不僅包括男女之別,還包括具體的兄妹親情。詩中還使用了意象圖式的非規約詳述來表示“聯系是接觸”(CONTACT IS TOUCHING)這一根隱喻,如“the mountains kiss high heaven”和“the sunlight clasps the earth”等。詩中在表示隱喻“愛是匹配”(LOVE IS PAIRING)時,使用了成對的反義詞體現匹配關系,如“I”與“thou”“brother”與“sister”“sun”與“moon”等。詩人正是以這些局部隱喻對詩篇主體“Love’s Philosophy”從多側面、多角度進行聚焦式描述,才使得該詩篇在隱喻推進中形成,也使得詩人的情感得到了充分的宣泄。
3.完形性與博喻整體建構
“完形”的概念來自于德國的格式塔心理學派。所謂完形,指的是對象本身原有的整體性。對象的各個部分的性質和意義,只有在整體之中方能確定。人對于事物的認識,是人腦通過實踐而逐步形成的整體性的完形(陳明遠,1983:146)。博喻的一系列子喻體在語篇中并非是以無序狀態而任意存在的。無論在意義上還是在結構上,它們都是在相互聯系、相互依存中組成整個語篇組織的一部分。這樣,作為一個事件結構,博喻在語篇中就表現為一個完整的言語事件所具有的系統性和整體性。Piaget認為一個結構具有三種特性,即整體性、轉換性和自身的調整性。其中整體性處于主導地位,它是指一個結構總是由若干成分組成的,但這些成分都服從于能說明該體系之成為體系的一些規律(章士嶸,1992:157)。為了更好地說明博喻由其子結構構成的整體性和完形性特征,我們再回到對上例的分析上:在分析博喻的多棱性特征時,我們論及該詩是由一系列局部隱喻組成的。但若從文本的完形角度講,它們又共同構成詩篇的“整體隱喻”。前面曾指出,作者在某種程度上對規約隱喻運用了非規約的延伸和詳述,但最突出的還是他把多種規約隱喻結合在一起所形成的復合隱喻,并由此產生了一套更豐富更復雜的隱喻網絡,這樣對它們的推理效果既超越了對單個局部隱喻的推理,同時也超越了對這些局部隱喻總和的推理。因此,該詩是對愛的哲學的整體概括,是系統性地集以上諸因素于一體的一個完形性的博喻詩篇。
三、結語
作為隱喻的一個次類型,博喻主要存在于并用來建構文學語篇尤其是詩歌文體。作為一個事件結構,博喻的完形性在文本中表現為一個完整的言語事件所具有的系統性和整體性。博喻就是以其以上語義特性承載著語篇深層的語義生成和對博喻性文本的完形建構。
參考文獻:
[1]束定芳.論隱喻的理解過程及其特點[J].外語教學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