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語言世界

　　摘 要： 語言作為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自身卻具有模糊性的特點，形成了“模糊”的語言世界，主客觀等多個因素導致了語言的模糊，然而正是由于模糊性的存在，語言反而能更好地為人類服務。
　　關鍵詞： 語言 模糊性 主客觀
　　
　　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也是進行思維、形成思想的工具，它是溝通人與其外部世界的介質之一。語言是人在長期的勞動中逐漸創造出來的。在原始社會，語言的表達非常簡單，一個聲音對應一個物體，并慢慢固定下來，約定俗成。可是，隨著人類生產的發展、人類社會的進步，人類要表達更多復雜的感受，語言就變得模糊起來了。
　　中外許多學者很早就關注語言的這種現象了。英國著名哲學家羅素在他1923年發表的論文《論模糊性》中指出：“整個語言或多或少是模糊的”，首次提出自然語言存在模糊現象。1965年，美國控制論專家查德發表了論文《模糊集》，提出著名的模糊理論。北師大中文系的伍鐵平教授把模糊理論介紹給國內語言學界，開始了對語言模糊性的研究。石安石在他的論文中特別指出趙元任對模糊語義問題作出很重要的貢獻，并且闡述了模糊語義和籠統義、歧義、多義的不同。符達維區分了客體模糊、主體模糊和語義模糊。
　　那么，為什么語言會有模糊性呢？一是語言不能全部表達出人想要表達的意義，比如說，吃了一次酸牛奶之后，當第二次斷定某種物質也是酸牛奶時，你憑借的往往是味覺系統，因為用語言無法描繪酸牛奶的味覺感受，即使試圖用語言去描繪，也不會是完全準確的；其二是人的思維是具有模糊性的，主體總是本能地利用想象、聯想、推測、感悟、直覺等來彌補對客體認知的不充分、不確切、不清晰，有意無意地把模糊作為達到清晰、精確、完整認識的手段。人類運用模糊的語言表述模糊的事物而能產生精確的理解，可以說，模糊性是精確性的極限；其三是社會生產和生活實踐中有許多關聯的事物，它們本身界限不明或其本身發展階段的界限不明，人們只能以模糊的習慣去述說它們。美國哲學家布萊克在《語言與哲學》中寫道：“詞語的模糊性就表現在它有一個應用的有限區域，但這個區域的界限是不明確的。”其四是不同社會角色對語言本身理解的差異性，對話者社會角色不同，對語言的表達和理解亦有很大的差異，會導致語言的模糊。如果一個學者、一個老板與一個偏遠鄉村的農民一起討論某一倫理問題，由于各自社會角色的文化背景不同，他們對于“美”、“成功”、“道德”、“善良”等基本價值概念的理解會有很大的差異。在討論中這種差異勢必導致語義模糊，互相都不能真正理解言語者意欲表達什么，甚至難免出現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對話內容。這種社會角色的差異所產生的隔膜會使語言模糊；其五是有些事物或事情，人們不需要明確地說明它，或者為了使表達更具藝術性而自覺地使用模糊性語言。比如說你去機場接一個從沒見過的人，給出的特征是：中年男子，個子不高，戴一個黑框眼鏡，灰白頭發，穿灰色西服。如果換成說，一個40歲的男人，身高1米65，體重60公斤，那就讓人感覺沒有必要了。至于人們有時候故意利用語言的模糊性，那完全是修辭上的需要，為了實現完美的表達效果。
　　所謂語言的模糊性，就是指語言沒有明確的外延，但是有一定的內涵，它表達某些事物時是朦朦朧朧的，即指定一些事物，又不十分明確。語言的模糊性是語言的一種自然本質屬性，伍鐵平教授說：“人類生活中不可能沒有模糊概念，不可能處處用精確概念代替模糊概念。”譬如：衰老期是生物生長過程中必然出現的一個階段，它有一些明確的特點，但生物衰老是逐漸表現出來的，老與不老之間沒有也不可能有一條絕對的、明確的界限。《現代漢語詞典》對“老年”的解釋是“六、七十歲以上的年紀”。目前的漢族人對一個顯然已經年老的人（六十五歲以上）無疑看作“老年”，這是“老年”這一義位中心明確所致，但是現代漢語中“老年”與“中年”的明確界限在哪里？我們卻說不出來，這是“老年”這一義位邊緣模糊的緣故。再如“凌晨、清晨、早晨、上午、中午、下午、黃昏、傍晚、半夜、深夜”、“南方、北方”、“快、慢”、“窮、富”等都是這樣的。
　　語言的模糊性可能導致因所指邊界范圍不確定而影響語言交際的效果，但同時語言的模糊性對語言交際又有非常重要的積極意義。波蘭著名語義學家沙夫就提出了一種理念，他認為：語言交際需要語詞的模糊性，這聽起來似乎很奇怪。但是，假如我們通過約定的方法完全消除語詞的模糊性，那么……我們就會使我們的語言變得如此貧乏，就會使它的交際和表達作用受到很大的限制，其結果反倒會危及語言交際本身，致使人的交際難以進行。語言的模糊性擴大了語言表達的信息容量，以有限的語詞表達盡可能多的信息，提高了語言的表達效能。這在廣告語中得到了最大的體現。例如：某一百貨公司上方掛著這樣一則霓虹廣告：“A Deal With Us Means A Good Deal To You.”“a good deal”本意是“很多”，但它在這樣一個特殊的語境下傳達出的信息量之大，涵義之豐富，卻遠非“很多”一詞所能包容的。再如德芙巧克力的廣告：“牛奶香濃，絲般感覺。”“絲般感覺”是怎樣的感覺，人們是無法用精確的語言描繪出來的，它可以說是一種心理體驗，令人心馳神往。把巧克力的細膩滑潤的感覺用絲綢來形容，意境高遠。又如雅倩化妝品的廣告：“白里透紅，與眾不同。”只用了四字詞組就把這種化妝品的效果展現在受眾面前，白里面透著紅，這個概念是很模糊的，但它卻賦予了受眾無限美好的想象和視覺的享受。
　　語言的模糊性可以使語言表達更為自然、得體，取得更好的交際效果。例如：送客時說：“請您有空再來玩！”客人定會欣然接受你的邀請。這句話既有向客人提出友好的邀請這個明晰的中心，又有“有空”這個表達模糊概念的短語表時間，表達十分靈活：怎樣才真“有空”，很難有明確的界限。這樣，什么時候來才合適，便可以完全由客人決定了。這樣的表達表現出對客人的尊重，客人也就樂于接受了。但如果要用具有精確義的語言代替模糊語言表時間，把話說成：“請您明天上午九點三十分零五秒到我家來玩！”客人會被你的勒令所激怒，交際也就難以進行。又如：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中美兩國高級官員擬定“聯合公報”文稿時在臺灣問題上頗費躊躇。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美方意在不危及臺灣“自成一體”這一現狀的前提下改善與我國的關系，但我方堅持必須確認“一個中國”的原則立場，而臺灣官員又一直聲稱大陸只是暫為“共匪”所統治，只有他們才是中國的合法代表。經美國國務卿基辛格先生的提議，“公報”對美方立場做了這樣的闡述：注意到臺灣海峽兩岸的中國人都堅持只有一個中國，美國政府支持這一原則立場。所謂“臺灣海峽兩岸的中國人都堅持只有一個中國，美國政府支持這一原則立場”，顯然是一個有著豐富政治內涵的模糊表達，它巧妙地回避了政治紛爭中的尖銳沖突，同時也確切地表達了雙方必須達到的共識。基辛格先生的動議深得中國領導人的贊賞，堪稱語言模糊性的運用典范。
　　一般說來，語言模糊性會導致語言表達所指范圍邊界的不確定性，亦使其意義外延也變得模糊起來。在需要確切表達某種概念和意向時，意義外延模糊難免會影響表達效果，但在另外一些場合，意義的模糊表達比“確定”表達更有意義，因為語言模糊性拓寬了語言表達的想象空間，這一點在文學作品中尤為重要。法國著名詩人馬拉美說過，“過分精確的意義會使你把模糊的文學變得面目全非”。齊白石說他的作品是“在似與不似之間”，歌德也說過美在“真與不真之間。”例如：秦觀的《鵲橋仙》中的一句“柔情似水，佳期如夢”，這一千古名句的絕妙之處就在于把“柔情”、“佳期”這樣的模糊詞語用比喻來限定，“似水”、“如夢”都是不可捉摸的，卻寫盡了“柔情”、“佳期”，可謂言簡意豐，寓意深邃。再如碧野的散文《天山景物記》有這樣的描寫：“遠望天山，美麗多姿，那常年積雪高插云霄的群峰，像集體起舞時的維吾爾少女的珠冠，銀光閃閃；那富于色彩的連綿不斷的山巒，像孔雀開屏，艷麗迷人。”“高插云霄的群峰”、“連綿不斷的山巒”這些描寫山勢的模糊語言，所表達的中心意思是明確的，指群峰的高度及山巒一個接一個的形狀。但“群峰”由多少個山峰組成、高到什么程度？有多少個山巒連接組成“連綿不斷”的整體？盡管作者并沒有為客觀事物表明具體的量，但讀者已經能通過這些模糊語言作出審美的判斷，感受到天山的宏偉氣勢，得到美的享受。“美麗多姿”、“銀光閃閃”、“艷麗迷人”這些模糊短語給讀者以更寬闊的審美空間，它能極大地激發讀者的審美意識。讀者可以“常年積雪高插云霄的群峰”和“連綿不斷的山巒”為藝術想象的基礎，回憶自己見過的山，聯想起雪的光亮、珠的光亮、銀的光亮及孔雀開屏的美態，在腦海中描繪出一幅美麗迷人的天山的畫面，進而受到美的熏陶。這就是說，這些模糊語言不但能使讀者認識天山，而且它“言止而意不盡”，還能喚起讀者的審美意識，給讀者以美的享受。
　　“模糊”的語言世界仍是一個有待探索的領域。我們需要不斷地挖掘，尋找這種模糊產生的其他的原因，特別是與人的內部世界和人的心理認知的關系，從而更好地利用語言的模糊性為我們服務，使人類的交際更加順暢、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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