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明:人生無處不青山

　　和王旭明的采訪約在他所工作的地方：語文出版社的辦公室。古樸而又簡陋的小樓似乎有些滄桑，樓內寂靜而又簡單，舊式油漆木門口散發(fā)著油墨書香的味道。
　　沿著走廊走到盡頭就是王旭明的辦公室，一臺舊沙發(fā)、舊式桌子和書柜上擺滿了書，唯獨茶幾上的那套茶具倒顯得有幾分精致。這里不禁讓人想起劉禹錫的那首《陋室銘》。王旭明很溫和，熱情地給記者倒上茶水，我們很自然地開始聊了起來。
　　“炮轟”王勇平背后
　　7月28日，溫州動車追尾事故發(fā)生后第5天，王旭明在博客上發(fā)表了一封致鐵道部新聞發(fā)言人王勇平的公開信，質疑鐵道部事故后的新聞發(fā)布會。部分媒體為了吸引公眾的眼球，便以“前教育部發(fā)言人炮轟王勇平”為題，讓原本只是探討形式的話題充滿了硝煙味。這讓王旭明很無奈：“我根本就沒想針對王勇平，只是以信的形式展開話題，讓更多的公眾重新思考、探討新聞發(fā)言人制度。”王旭明說道，“今日勇平，明日誰?今日鐵道部，明日誰?其實這句話是在為王勇平開脫，但是這個話他不能說，只能由我說。”
　　在給王勇平的公開信里，王旭明希望其他政府部門能從鐵道部門的教訓中學會公開、透明地發(fā)布信息。王旭明當發(fā)言人時一直試圖推進信息公開，推動決策過程的公開。用王旭明自己的話說，公開已經成為與他生命共存的理念，成為他思想的一個內核。他用3個字評價“公開”二字：太好了!
　　之后王旭明又發(fā)表了一篇《中國需要多少個溫家寶》，文章中這樣寫道：中國需要多少個溫家寶，我堅定地認為中國需要千千萬萬個溫家寶，至少在災難事故發(fā)生時，無論天災還是人禍的處理時，面對傷害者、面對事故本身、面對媒體和公眾時，有千千萬萬個溫家寶式的面對。王旭明感嘆：“任何一個時代都不懼怕英雄的缺失，怕的是向英雄學習的人都少，寥若晨星，甚至連仰望的氣息也無!”關于這封信，他的恩師、原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主任趙啟正發(fā)來一條短信：你的文章我看了，但是不知道很多領導和他們的發(fā)言人看懂了沒有?
　　如今，王勇平的離職，王旭明更是因為這封公開信成為新聞的焦點。關于溫州動車事故，關于王勇平，關于新聞發(fā)言人制度，如今作為公共發(fā)言人的王旭明有話要說：“我的墓志銘會寫：這里長眠著一個真心熱愛新聞發(fā)言人事業(yè)的人。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我是一個真誠的人”
　　無論是在教育部做發(fā)言人，還是今天作為一名公共發(fā)言人，王旭明展現在我們面前最多的是真誠?！叭绻且o自己貼上一個標簽的話，我想我是一個真誠的人。”王旭明說道，新聞發(fā)言人首先是一個人，應該有人的情感、人的表達、人的思想。人就應該是真實、誠懇，你別弄虛作假、別撒謊、別遮遮掩掩。
　　作為個性比較鮮明的新聞發(fā)言人，王旭明在任時曾飽受爭議，“中國教育成功論”、“教育買衣論”、“名校生養(yǎng)豬論”、“媒體無知論”等流傳甚廣，他也因此一次次把自己從新聞發(fā)言人變成了新聞當事人。王旭明用10個字評價自己的發(fā)言人生涯：“生得不偉大，死得挺光榮?！被貞涀约鹤鼋逃l(fā)言人的那段時光，王旭明感慨道：“我對這段過去太留戀、太愛，愛到不能割舍。但經歷許多事情之后，有一種對人生透徹的悟，看得不一樣了?！?br/>　　在汶川地震發(fā)生后，王旭明接受了白巖松錄制節(jié)目的邀請。在白巖松突然問起王旭明對“范跑跑”的看法時，王旭明直言不諱：“我們可以不崇高，但不能無恥?！痹诒究稍L中，王旭明幾次提及與白巖松之間的深厚友誼。白巖松曾在節(jié)目中批評王旭明在宣布清退民辦教師時的語氣和冷淡態(tài)度，說他缺少人情味。對此，王旭明欣然接受，同時也在不斷地思考：“新聞發(fā)言人不僅要正確傳達政策，還要想著如何把政策傳達得更具體、生動、形象、感人?！痹谝院蟮墓ぷ髦?，王旭明一直努力提醒自己并付諸實踐。
　　提及博客、微博，王旭明的嘴角微微上揚，從他的微博可以看出，王旭明顯然成為了“微博控”，或者，他在這里也找到了自己一片快樂天地。王旭明坦言，新聞發(fā)言人最好不要開博客、微博，如果重回新聞發(fā)言人的職位，我是不會再寫博客、微博，因為新聞發(fā)言人的職位，會讓公眾難以辨別傳達的是個人信息還是部門信息。
　　平凡與非凡之間
　　在出任語文出版社社長兩天前，王旭明曾寫了一首小詩《舞臺》，紀念自己即將離開的舞臺，從小詩的內容可以看出他離任新聞發(fā)言人的那份失落。離任新聞發(fā)言人后，那些曾經和王旭明有過“恩怨”的記者，又開始懷念他，有媒體甚至比喻為“一個時代的過去”。
　　離開聚光燈下的非凡生活，王旭明似乎更享受語文出版社的這種平凡。“其實，我愿意嘗試多樣人生。比如想做主持人、酒店經理等，或者是這里確實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以前是談公共利益、理想，現在搞企業(yè)要談錢、談利潤……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事情。”王旭明笑著說道，“這里非常僻靜，趕上陰天，窗外的老槐樹就發(fā)出沙沙的響聲，有一點凄涼。到了我這個年齡，失落感不能說沒有，但確實逐漸淡化了?！?br/>　　在官場上，王旭明并非不懂規(guī)則，但也絕非安于規(guī)則。在官場中也有些無奈“選擇這個位置，只能講‘官話’，不管見到我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只要是領導，我就得畢恭畢敬，有節(jié)制地低三下四?！比缃裨谡Z文出版社，王旭明要像個商人，整天考慮如何養(yǎng)活企業(yè)一大幫員工。
　　談及在語文出版社3年來最大的感受，王旭明的回答讓人很驚訝：時時有種欲哭的感覺。不知是環(huán)境使然，還是對人生有著另一番徹悟：“我不知道這是對生活認識深了還是淺了，反正就是這樣一種感覺。有時候，我們可能得罪了一些領導，失去了某個崗位和晉升的機會，但這些和我們人生的那些感受相比，有那么重要嗎?我現在也有苦惱，殊不知在我在跟你交談當中，我內心另外一些苦惱排泄出去了。我們很多官員活得特別緊，特別累。”
　　從言談中，我們看到了他那份獨有的真誠，也正是這份來之不易的真誠，總是讓人覺得有些沉重?；蛟S正如王旭明所說，再過20年，再看今天社會一些事和一些人，只是一種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