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鹽風波”中的輿情態勢及結論

　　喻國明
　　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副院長
　　
　　“搶鹽風波”在當前中國的社會輿論場域中影響巨大，中國人民大學輿論研究所的輿情監測平臺所測得的該事件的輿情指數為94.2分，為極高值的范疇（輿情指數的最高值為100）。該事件爆發和影響主要集中在3月14日--17日這四天。
　　
　　影響力分布
　　從地區來看，中國除西藏、青海等省域沒有影響到，其余所有省區均被影響到，浙江是整個事件的發源地，浙江省內各主要城市都有介入，如杭州、寧波、溫州、紹興和臺州等。其中浙江、上海、江蘇、廣東和北京等五個重點地區影響度和關注度最高，再次是四川、河北、遼寧、山東和河南等省區。
　　關注”搶鹽風波”的人群中，主要以女性為主，年齡集中在40歲以上，平均年齡為45.9歲，職業以無業或退休人員為主，學歷為初高中學歷，這些個體也限于社會認知的局限和信息途徑的缺乏，成為搶鹽和囤鹽的主力軍。
　　
　　傳播路徑與傳播渠道
　　民眾獲取搶鹽相關信息最多的渠道是親友的口口相傳，包括電話，占到了總體的3/5，恰恰這種人際傳播的形式使得信息傳播的速率和信任度大幅度提升，因為人際傳播速度快，信任度高，使得整個人際網絡連通效率高，事件擴散超過預期；其次是新聞網站，由于新聞網站的快捷性和高公信力，使得其成為第二大信息渠道；再次是電視報紙等大眾媒體，占到6.3%，剩下依次是短信、論壇博客、IM軟件和微博等。
　　從傳播路徑可以看出，主要是人際傳播（親友口口——電話——短信——IM軟件）——群體傳播（微博——論壇——博客）——大眾傳播（報紙——新聞網站——電視），可以看出，這種傳播路徑是目前所有傳通網絡中效率最高、傳通速度最高的傳播路徑，人際傳播網絡上在信息傳播的同時，有社會資本和社會信任等附加價值在網絡上傳送，因此增強了信息傳播的可信度和影響度，尤其是以手機為代表的信息移動終端為代表、以微博客為代表的微媒體的出現，這種傳播方式是即時性、具備大眾傳播能力的，對現代社會管理者提出了挑戰。此次謠言傳播的對象其實是我們并不短缺的食鹽，如果是一個有實質性現實困擾的影響社會穩定的恐慌性傳言，社會管理者能否做出相關及時準確的判斷、采取適當的措施防止社會災害和次生災害的發生，是值得我們嚴重反思和警醒的。
　　
　　事件成因
　　輿情分析表明，造成這一熱點事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肇事主因：日本大地震、紹興這個時節盛行腌制梅干菜的習俗、浙江游資的有意介入炒作等；
　　傳播過程中的伴生性流言：與后來演化為碘鹽可以防輻射，到了中期，尤其是蔓延到四川等西南地區，結合當地井鹽的傳統，有網友開始謠傳井鹽會因為海鹽的漲價而提價，進而引起了第二輪謠言的傳播；
　　深層次原因：從本質上來講這樣一個簡單的流言之所以能夠席卷和影響中國的大部分地區，主要源于政府的公信力不足、主渠道的有針對性的應對滯后以及民眾對近來政府處理通貨膨脹不力、市場機制紊亂的發自內心深處的擔心和恐慌造成。
　　公共機構的表現
　　此次事件中，政府等社會管理部門介入的時間總體來說嚴重滯后的，政府真正介入是“搶鹽風波”已經波及全國范圍之后的16日的晚上7點半，前三天政府作為社會管理主體是嚴重缺位的，出現了所謂的信息真空和主體缺位。
　　此次事件中，NGO組織開始登堂入室，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尤其是科學松鼠會和果殼網的謠言粉碎機，這些科普性微博基于其主體的科學性，在整個事件中扮演了重要的說明者和解釋者，一定程度上對整個風潮的緩解具有重要作用。
　　此次事件中，大眾媒體表現出來了慌亂與盲目性，在核輻射發生后，由于記者本身科學知識的匱乏，采訪了一些所謂的專家，這些專家的不當言論對整個事件的發展產生了不利影響，如羊城晚報記者采訪衛生部放射衛生防護標準委員會委員鄒劍明時稱“可以喝碘酒防護核輻射”；另外媒體在介入的時間上也較滯后，在事件發生的第三天才有相關媒體介入，還是臺州當地的報紙，可見在這次事件中媒體的環境監測和社會守望功能沒有充分發揮出來。
　　此事件的背后暗流涌動的是浙江游資的介入，雖然浙江省證監局一再宣稱沒有游資的介入，但游資是否介入不應該由浙江省證監局來查證，應該由國家層面的監管機構查證，根據17日晚間深交所公布的龍虎榜顯示，浙江游資的確成為推動云南鹽化漲停的主要力量：買入金額排行的前5個席位中4個被浙江營業部占據，其中財通證券溫嶺東輝北路營業部和湘財證券杭州教工路營業部分別買入1600萬與1500萬，貢獻了前5個席位中近60%的力量。這次和以往歷次搶購事件（“蒜你狠”、“豆你玩”、“姜你軍”、“糖高宗”等）基本上一致，均有背后游資的身影。
　　整個事件中，民眾整體的心態演化趨勢是由于缺少可信賴的主體（正常情況下這一可信賴的主體一般是由政府、大眾傳播媒介、學術界等擔當）而造成恐慌的無所適從，而“從眾”便成為近乎唯一的可選擇路徑。根據心理學相關理論，謠言看起來是由一個錯誤的認識導致的問題，因為人們不明真相，所以相信謠言，但是，最重要的因素其實是缺少信任、缺少安全感。如果在一個社會中，人們群體缺少信任、缺少安全感，沒有在危機情況之下的可新藍的“抓手”，，他們就特別容易受謠言的影響。缺少信任是人們在社會生活中最為不安的一種感受，如果外在的某些因素讓人產生不安全感時，就會覺得慌亂和無助，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一個謠言都可能激發其應激性的情緒反應，當下老百姓的這種不安實質上是對于政府的不信任，這是整個”搶鹽風波”最本質、最底層的社會心理表現。
　　
　　原則性建議
　　通過該事件，政府應該在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反思和獲取經驗:
　　★修復民眾與政府之間的信任關系，把建立政府的權威和公信力提升到國家戰略的高度。而政府公信力的建立有賴于在4個方面堅決果斷地作為：一是表現出“勝任”（在社會對于政府最主要的期待方面做出成就來，而不是缺乏重點、小恩小惠）；二是建立“透明”的信息機制（坦誠是信任的前提、熟悉是信任的基礎，公共信息的迅捷報道、采取措施的透明化處理是建立社會信任的必要條件）；三是具有“關切民生”的社會態度（曉之以理，不如動之以情。人民群眾今天的社會判斷很大程度上是基于情感判斷而不是理性判斷。一定要解決“屁股坐在哪里的問題”才能解決人們的信任問題。因為老百姓是罪能夠深刻體會到“屁股決定腦袋”的）；四是要建立一種“可靠”的形象（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以人民的利益為第一考量，絕對不破壞這個底線）。
　　★政府應對速度還應進一步“提速”。我們的反應速度應該趕在社會流言的傳播速度之前而不是之后。基于最新科技的輿情預警技術的應用，應急預案的切實完善等應該成為當務之急。
　　★規范基本生活必需品的交易行為，嚴厲打擊游資和熱錢的投機行為；民生問題是謠言滋生的溫床；擔心通貨膨脹過度是當下民眾最繃緊的神經，也是考驗政府能力的試金石；
　　★充分發揮NGO組織的社會作用，進一步提升民眾的科普能力和科學鑒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