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家訓中勤儉道德的當代價值

　　中國傳統的倫理道德是以家族為本位的，“強調人是從屬于家庭和家族的，本質上是家庭和家族關系的存在物”[1]。因此，家庭是古代社會實施倫理道德教育的重要場所，而家訓作為家庭教育中最具特色的一種方式，就是用來調節家庭內部成員之間關系的一種訓誡形式，正如顏之推在《顏氏家訓》中開篇便指明其寫作的目的是“整齊門內，提撕子孫”。在豐富的家訓內容中，勤儉是不同朝代、不同社會階層都認同的美德，在今天看來仍具有積極的借鑒意義。
　　一、 傳統家訓關于勤儉道德的基本主張
　　勤儉是我國傳統社會持家的根本，如清代朱用純在《朱伯廬治家格言》中說：“勤與儉，治生之道也。不勤則寡入，不儉則妄費”。大多數的家訓都闡述了勤儉為本的持家之道，用驕奢必將敗家亡身的道理來訓誡家族中的子輩。
　　1.帝王家訓重國家長治久安
　　統治階級十分清楚勤儉對于長治久安的重要，十分關注對自己子女特別是接班人的勤儉教育。漢高祖劉邦，三國時劉備、曹操，唐太宗李世民，清圣祖康熙等都是帝王家訓的積極倡導者和實踐者。古代帝王將勤儉作為修身養德的手段。如明太祖朱元璋教導子孫“躬行節儉，足以養性；崇尚侈靡，必至喪德”（《明實錄·太祖實錄卷四一》）。他們還將勤儉作為統治的方式。如唐太宗訓誡太子李治，“夫圣代之君，存乎節儉……故風淳俗樸，比屋可封”。雍正在《圣諭廣訓》中將節儉比作蓄水，認為“財之流不節，財用之無度而財立匱矣”；在闡述勤與儉的關系時更注重儉的養成，認為“勤而不儉，則十夫之力不足供一夫之用，積歲所藏不足供一日之需，其害為更甚也”。曹操更是以遺囑的形式規定其死后“斂以時服，葬于鄴之西崗上，與西門豹相近，無藏金玉珍寶”（《曹操集·遺令》），訓誡子孫要倡導薄葬、簡葬之風。
　　2.權貴家訓重家族繁榮昌盛
　　士大夫階層為了保持其家族繁榮昌盛，無不將勤儉作為持家之本。曾國藩的“治家八法”中，勤儉持家被列于首位。南宋倪思在《經鋤堂雜志》中對儉和奢的關系作了深入的論述。他首先對儉的作用作了充分的肯定：“儉者，君子之德。世俗以儉為鄙，非遠識也。儉則足用，儉則寡求，儉則可以成家，儉則可以立身，儉則可以傳子孫。”同時他又從反面指出奢的一系列惡果：“奢則用不給，奢則貪求，奢則掩身，奢則破家，奢則不可以訓子孫。”接著他提出“富有富家計，貧有貧家計，量入為出，則不至乏用”的制用觀，來告誡子孫持家的方法。古人不僅分析了勤儉對持家和修身養德的作用，而且對勤與儉的關系作了探討。清代孫奇逢問兒子：“居家勤儉，孰為居要？”其兒子博雅說：“勤非儉，終年勞瘁，不當一日之奢靡。《書》曰：‘慎乃儉德，惟懷永圖。’子曰：‘禮，與奢也，寧儉。’似儉尤要。”其子望雅曰：“一生之計在于勤，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治家、治身、治心，道豈有先于此者乎？似勤尤要。”接著他對勤和儉作了本質性的探究：“勤儉一源，總在無欲，無欲自不敢廢當行之事，自無禮外之費，不期勤儉而勤儉矣。”（《孫夏峰全集·孝友堂家規》）
　　3.百姓家訓重保障生活
　　民間家訓的內容言淺理深，讀來朗朗上口，易于教授。如《增廣賢文》作為古代兒童的啟蒙書目就是民間創作的結晶。其中很多關于勤儉的俗語、諺語反映了中華民族千百年來形成的勤勞樸實、吃苦耐勞的優良傳統，如“乞丐無糧，懶惰而成；勤儉為無價之寶，節糧乃眾妙之門；省事儉用，免得求人”，“一飯一粥，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敗家子弟揮金如土，貧家子弟積土成金”。寫給“田夫野老，幽閨婦女”等平民百姓的《袁氏世范》在用度奢儉上認為，“豐儉隨其財力，則不謂之費，不量力而為之，或雖財力可辦而過于奢侈，近于不急，皆妄費也”，提倡量力而出，豐儉適度。勤勞和節儉是普通百姓家庭得以生存的關鍵，在生產力低下的農業社會，百姓要維持家庭生活，只有辛勤勞作，節省開支。百姓家訓既是用來為勞動階級的平民之家所傳習，也是百姓生活的經驗總結。
　　二、 傳統家訓的勤儉道德思想對現代家庭教育的啟示
　　不管是帝王、士大夫還是普通百姓，他們的家訓都將勤儉作為一種修身的美德，一種持家的方法。而如今人們的價值觀發生了偏差，認為勤勞未必能致富，節儉也顯得過于寒酸，總希望找到捷徑過享樂的生活。其實，在任何時代，勤儉習慣都不會過時，尤其是當今社會，環境污染、生態惡化、能源危機、經濟危機等都是人類無盡的欲望引發的惡果，在丟失了美德陷入縱欲的同時也失去了我們賴以生存的環境。可見，重新解讀家訓中的勤儉思想是很有必要的。要注意的是傳統家訓所闡述的勤儉觀是與其經濟、社會和文化一致的，與當今社會的巨變和文化的多元狀態有相當大的距離。如果從概念所用的語詞到思想表達的形式都沿用“傳統”的方式對青少年來講可能帶來陳舊感和疏離感，[2]因此，我們必須“推故而別致其新”地來挖掘古代家訓關于勤儉習慣的理念、方法，來為當今勤儉教育所用。
　　1.提倡勤儉節約意識，培養適度消費觀念
　　在全球化、信息化的背景下，人們的物質消費觀開始發生轉向，信用卡帶來的超前消費已被多數年輕人認同，而且，市場經濟的發展也要求人們消費，此時如果一味地壓制消費行為，容易使孩子產生排斥心理，造成教育的低效。所以，勤儉教育并不是要處處克制孩子的欲望，而是針對浪費消費而言。傳統家訓中的開源節流和量入為出等思想為當今的勤儉教育提供了借鑒。
　　家訓對勤儉關系作了深入闡述，認為勤儉密不可分。曾國藩認為，勤儉是相輔相成的，勤是竭力勞作，廣開財路；儉為謹身節用，量入為出。“勤是指勤于勞作，是生產生活資料的創造，是物之源；儉是有節制地消費生活資料，是物之流。[3]”也就是說勤是開源，儉是節流。所以，科學的消費觀既要教孩子節流，也要教孩子開源。傳統家訓中要求子孫知稼檣是由其農業經濟社會重農務本的生產觀決定的；當代社會，孩子未必要務農，但也要養成勤勞的習慣，避免日后不愿參加社會工作，成為“啃老一族”。家長要明白勤于勞動的孩子才會勤于學習，一味地滿足不僅不會換來孩子的勤奮讀書，反而養成了他們揮霍浪費、懶惰成性的惡習。同時也可以對其進行投資能力的培養，在家庭教育中，父母可以給孩子安排力所能及的家務勞動，這樣做可以使孩子體會到父母的辛苦以及金錢的來之不易，養成勤勞節儉的習慣。另一方面孩子通過勞動可以獲得一些自由支配的錢，具備一定的消費自主權，而家長在此過程中可以將勤儉教育深入到理財教育。此外，對于超前消費要持謹慎態度，既要積極面對多元文化帶來的新消費觀，教育孩子正確認識超前消費的理念，對于分期付款、信用制度等等要有所了解，還要同時使其了解家庭收支情況，認清自身的消費和償還能力，指導他們合理安排消費，避免入不敷出。
　　過分節儉很容易導致吝嗇，因此，家訓也對儉與吝的關系作了探討。顏之推指出節儉是指節約用度又符合禮節，吝嗇是指對窮困急難的人也不關照周濟。所以我們教育孩子時要避免其節儉過度失了禮節，否則在人際關系的處理中就會陷入困境。教育孩子節約但不吝嗇，消費而不奢侈。
　　2.在勤儉道德的方式方法上，汲取傳統家訓中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
　　一是要注重身教，也就是說要教育孩子，家長先要做好以身作則、上行下效的示范性。孔子曾經說過：“正人先正己，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曾國藩在家書中告誡諸弟：“以為兒侄之榜樣”，“莫使子侄學得怠惰樣子”（《曾國藩家書》）。家長只有在生活中保持勤儉的習慣，才能以此來影響孩子的勤儉觀。如果父母對孩子只是表面上的說教，自己卻懶惰奢侈，那么，教育的結果是孩子也是言行不一或者責備父母嚴以律人，寬以待己，有損父母威信。《顏氏家訓》中講道，“夫同言而信，信其所親，同命而行，行其所服”，家長的一言一行，對子女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而且，家庭由此形成的勤儉氛圍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孩子的消費觀。
　　
　　二是要注重家庭教育的一貫性。《增廣賢文》中強調“訓子須從胎教始”，所謂“少成若天性，習慣成自然”，在孩子幼年時就教育其養成勤儉習慣，對孩子會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司馬光針對一些家長遷就孩子的錯誤，認為孩子小，不懂事，長大后再教不遲的觀點，批評這種說法“尤養惡木之萌芽，曰‘佚其合抱而伐之’，其用力顧不多哉？又如開籠放鳥而捕之，解韁放馬而逐之，曷若勿縱勿解之為易也” (《家范》卷三《父》)。殊不知，一旦壞的道德形成了再改變就很困難。在今天，家長已經認識到對孩子進行早期教育的重要性，但是卻有家長在孩子入學后便將教育孩子的責任推給老師，等孩子出了問題就認為是學校和老師沒有履行責任，卻沒有意識到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是相輔相成、并行不悖的，孩子接受學校教育并不意味著家庭教育可以荒廢。家長對孩子的教育時刻都不能放松，要保證家庭教育的一貫性。特別是勤儉教育，因為它幾乎滲透到人們日常生活的每一方面，要做到堅持一輩子實屬不易，所以，在孩子成長的每一階段，對其勤儉觀念、勤儉行為的教育要逐步加深。
　　三是對孩子的教育要嚴慈相濟。家庭教育要以愛為主，給予其寬松自由的成長環境，但在如今的獨生子女家庭中，家長一味地強調愛，會使孩子變得驕縱任性。如何把握嚴和慈的度是家長在家庭教育中需要思考的問題。《顏氏家訓》中說：“父子之嚴，不可以狎；骨肉之愛，不可以簡。簡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可見，顏之推辯證地看到，對待孩子應“威嚴而有慈”。威嚴不等于專橫，“所有這些專橫暴虐的做法，與建立在對孩子愛的基礎之上的嚴格要求之間毫無共同之處[4]”。所以，我們既要拋棄傳統家訓中家長濫用權威對孩子進行體罰等惡習，又要接收其中有益于現代家庭教育的精華，從“無為”走向“有為”，以培養兒童的勤儉習慣。
　　此外，還可以通過舉例來教育子女。比如顏之推在勸勤儉、戒驕奢時列舉了裴子野、鄴城將軍和南陽人的例子，從正反兩方面說明“施而不奢，儉而不吝”的道理。家長可以通過舉例教育孩子從小養成勤儉節約的優秀品德。當然，如果能挖掘現實生活中的例子，貼近孩子的生活經歷，就更能起到教育的效果。
　　勤儉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成的，它是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重要任務，需要我們不斷借鑒傳統，將傳統勤儉理念與教育方法納入新的教育體系中來，并付諸實踐，以培養適應時代發展的新人。
　　參考文獻
　　[1] 王澤應.新故相資而新其故——讀《中國家訓史》.江海學刊，2003（4）.
　　[2] 葉瀾.試析中國當代道德教育內容的基礎性構成.教育研究，2001（9）.
　　[3] 王長金.論傳統家訓的家庭發展觀.浙江社會科學，2005（2）.
　　[4] 阿扎洛夫.家庭教育學：教育子女的藝術.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