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九如 在體制內外的掙扎
口述|北京時代計世資訊有限公司董事長 劉九如
真正豐滿的人生,總是充滿著各式各樣的遺憾。
我是從湖南的一個偏僻山村里走出來的地道農村孩子。也許是出于樂觀向上的天性,又或者是出于知足常樂的心態,我覺得自己的人生之路還算平坦。不過,現在仔細回味會發現,平坦的職場道路也是由不同的遺憾堆砌出來的。
1984年,從湖南湘潭大學中文系畢業后,我被分配到當時的電子工業部工作。初到京城,面對著一個龐大的部級單位,沒有見過什么世面的我多少有些手足無措。每天清晨,我都是很早就來到辦公室,把地板拖得光亮可鑒,或者勤快地做一些日常的事務性工作。持續了一個多月,對于這樣的狀態,我頗感乏味。而轉機則在此時出現。
當時,中國電子音像出版社的社長找到我,覺得我是學文出身,應該去從事一些與文學創作有關的工作。而電子音像出版社正在策劃拍攝一些科技紀錄片,希望我能發揮特長,寫一些科技電影劇本。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喜訊。但是,我的文學夢還沒有開始,電子情報研究所黨委就把我“扣下”了。他們堅持認為,我留在機關,可以更快地了解全局,對我將來的發展,更有意義。
在這個以科技研究為主導的單位里,我的任務——組織科研人員進行各種時事政治學習——其實是邊緣化的工作。這就導致我對自己發展前景的迷茫,甚至萌生了調回湖南的念頭。然而,人生總是充滿懸念。突然之間,一個新的機會降臨了。當時《計算機世界》周報的主編找到我,問我愿不愿意去報社工作,我欣然答應。因為,在一定程度上,這個選擇是對于我上一個遺憾的一種彌補。
在《計算機世界》一干就是20年,我從記者、編輯、副總編、總編、社長,一直做到公司總裁,雖歷盡艱難,也還算升遷順利。作為IT專業媒體的記者,從1988年開始,我有機會與中關村第一批創業者,如柳傳志、段永基、王選,以及楊元慶、郭為、王文京等諸多企業家建立起朋友關系,并有機會與微軟的比爾·蓋茨、英特爾的安迪·葛魯夫、IBM的郭仕納、蘋果的喬布斯、Yahoo的楊致遠以及國內IT大佬建立了對話交流。
上世紀90年代中期,我主持的《計算機世界》經營規模達到4個多億,利潤近1億,我也因此“紅極一時”,接到了很多朋友要我“下?!钡难?。1995年前后,我也確實動過此念頭,進入聯想,或者加盟用友……但因在《計算機世界》工作順利,讓我沒太深入思考kATknw/rB/kZ4tJ36tKg5w==便放棄了這些機會?,F在想起來,這也是我的遺憾。要知道,我一直有一個自己做成一個企業的夢想。20年來,我推薦到中關村企業或者幫助其創業的朋友,有近20位目前的身價都過億,都擁有自己的企業發展平臺。如果時光真的可以倒流,我愿意選擇回到那個時候,用自己的資源和勤奮去創辦一個企業,來實現男人在事業上的夢想。人生的平坦,工作的太過順利,有時也會留下遺憾。
2004年,我出任計算機世界傳媒集團總裁,這時我又產生了一個夢想,推動集團改制上市。我對業務進行了整理和規劃,然后著手改制上市的調研和策劃,“逼”著公司董事會拿出推動改制上市的時間表,開始聯絡券商進行咨詢……然而,也許由于中美合資傳媒企業的特質,或者是由于錯綜復雜的人事斗爭,更可能是由于我過于心急,沒能正確處理好和董事會的關系,最終集團上市以夭折告終,我也在2008年2月離開計算機世界集團總裁的崗位。這成為了我在計算機世界傳媒集團工作期間留下的最大遺憾。如果可以選擇重來,我希望當時的自己會多一份耐心、多一份智慧,妥善而謹慎地梳理好各種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真正實
現集團的改制上市。那樣,現在的《計算機世界》就可能是另外一番景象,不至于像今天這樣被動。坦率說,迄今為止,我對此仍心存不甘,深感遺憾。
從總裁的位子上退下來后,我本可以選擇一走了之,下海去做企業,因為當時又有很多朋友找我,而組織上則安排我到研究所主管科研業務,并兼任計世資訊公司董事長,成為司局級干部。
沒有多想,我再次留在了體制內。其實,梳理我的生活軌跡,將近30多年的職業選擇,可以說是在體制內外掙扎的過程。而遺憾,正是這些不同選擇的副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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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蠻子 人生只有今天
口述|天使投資人 薛蠻子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敦煌莫高窟,以及鮮為人知的瓜州縣榆林窟——距敦煌170公里。在綿延千里的戈壁里,一處處石窟、壁畫群靜靜矗立,讓人為之動容。
其實,敦煌我并不是第一次去。早在十年前,我曾與馬未都相伴去敦煌。因為那時年輕,并沒有今天這么多的感悟。現在,隨著年齡漸長,對于自己過往的曾經,的確多了一些反思。
今年我已經58歲了。有時候,的確會想做這樣的設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最想回到的歲月有兩段。
一段是自己六七歲的孩童時光。我異常懷念那段天真無邪的日子,那段父母都陪在我身邊、與我玩耍的日子。另一段則是我在十七八歲的日子。那時的我,充滿了革命浪漫主義情懷,經常會和詩人郭路生他們在一起,吟詩作樂、縱情山水,偶爾也會談談漂亮姑娘。
我的父親母親,讓我的心最痛。他們走得太早,我有太多的話沒有跟他們交流,總覺得來日方長,還有明天。殊不知,人生只有今天。
那是1980年,我獲得了赴美國加州伯克利大學留學的機會。當時我真是意氣風發,跑到美國。去美國之前,父親的身體還很棒,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剛到美國半年,父親就突發心臟病去世了。父親最后的日子里,我沒能陪在他身邊,這讓我抱憾至今。我的印象里,自己從來沒有像一個真正成熟的男人那樣,與父親展開男人之間的對話。后來,母親隨我去了美國,因為不小心摔傷了腿,在修養過程中,由于抵抗力降低,也不幸患病,消失于我的生活之中。親情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沒有用更多的時間來陪伴父母,成為我人生最大的遺憾,至今仍不能釋懷。
我更傾向于將工作上的失誤稱為教訓,而非遺憾。因為教訓是可以彌補的,頂多是金錢的損失。而遺憾,則是永遠無法改變的。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對于學習、工作,我從未有過遺憾。
這大半生,我經歷了很多的波折和起伏,包括家庭因為政治原因所受的各種打擊,包括自己在投資上的失敗等等。最近這段時間,最讓我觸動的,就是自己患癌癥這件事。一般的病人,得知這個結果后,都會有一個抗拒、懷疑、憤怒,最后才接受的過程。而我選擇了平靜的接受,選擇了相信現代科學。
第一次手術后,化驗報告顯示,在我的身體里取出的31枚淋巴結,全是良性,沒有必要放化療。這次經歷,讓我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也讓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衡量一個人的價值,不在于其生命的長短。別人不會介意薛蠻子是活到了58歲還是88歲。大家更在意的,可能是我做了什么。所以,我現在要把握的,就是更多的去抓住機會,幫助一些自己能幫助的人。
現在,我更想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讓我在未來的歲月里,不再留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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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長江 遺憾的不是對賭
口述|雷士照明董事長 吳長江
雖然有時也會因為做錯事或者結果不理想而責罵自己,但我從來沒后悔過自己的選擇。我認為,沒有完美人生。只有能夠從不完美中總結經驗,并把失敗的經歷當成參考和借鑒的人,才能慢慢接近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當然,很多遺憾的事情并不能因為這種好心態而避免。最近,我就遇到了一件遺憾之事——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這件事不僅是遺憾那么簡單。
9月20日,“雷士照明”股票暴跌近二十個點,引起了部分投資者的恐慌。很多股民,包括一些媒體認為:股票暴跌的原因是我在8月31日與匯豐私人銀行(瑞士)有限公司香港分行訂立的一宗看漲股權衍生品交易,并減持了1500萬股股票所致。
對此說法,我特別不理解。同一時期,港股市場上并不是只有“雷士照明”一只股票下跌,有幾只股票下跌的幅度比雷士更大,而本周恒生指數累計跌幅甚至達到了13%左右,這都說明,這一波的股票下跌原因是大勢不好所致。
我理解股民看到財富變少時的失望心情。但我確實沒有做錯什么,也沒有利用虛假宣傳欺騙大家,更沒有因決策失誤影響公司生意。股民如此指責我,我不敢說冤枉,只能說這是一種遺憾。
查看報表可以看出:截至今年6月底,雷士銷售收入較去年同期增長30.9%,稅后利潤同比增長50%。我與匯豐簽訂協議,也是想以“四兩撥千金”的方式以小博大,而并非因為公司效益不好。
此前,我一直認為雷士股價被嚴重低估。如果雷士當初在A股上市,市值至少是現在的三倍。所以我很想趁低增持。但增持要花很多錢,如果增持5000萬股,當時就要花近兩個億。
春節后,在我尋找增持機會的時候,高盛、摩根、匯豐等投行等分別找到我,其中匯豐的方案最符合我的想法。
匯豐方案簡單來說就是通過杠桿效益以最少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回報。大家現在都在討論我為什么要減持,卻沒留意我后來的增持。后來,我又花了3000多萬港幣向匯豐銀行購買了5000萬股的期權,認購價是3.7元,認購期是未來6-12個月。未來6個月我會分期回購。而轉買給匯豐的1500萬股是用來給匯豐做兌沖的。
有些人說我跟匯豐對賭是自不量力,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必輸無疑。還有人質疑匯豐設計的方案,或說我在對賭方面是“新手”,會因不熟悉規則而吃虧。其實我已經控制好了風險。我與匯豐簽署的只是衍生品交易,并不存在賠償問題,幣,而贏就可以贏一個多億。要知道,企業就像自己的孩子,我不至于傻到白白拱手出讓自己的孩子。
不過,遺憾的是,雖然我與匯豐之間的協議非常清楚,但律師在起草公告時太草率,一些條款沒有解釋的特別清楚,讓一些投資者有所誤解,也讓一些想通過沽空雷士而坐收漁利的人有了可乘之機。而這也許是此次雷士股票暴跌的部分原因。
通過這件事,我還感受到一種更大的遺憾:中國的股民基本上看中的是短期利益,很少有人真正關注上市公司的健康發展。我本以為,持有雷士股票的人是看好雷士的,應該相信我。但其實,更多的人關注的只是什么時候是賺錢的好機會。顯然,這種投機心理對中國實業的整體進步沒什么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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