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著光頭,渾身黑墨,揮舞掃把,橫掃一切,野性十足的家伙就是井上有一。
一個“貧”字被有一寫得氣宇軒昂、大步流星,以致廉潔恪守的前首相三木武夫看罷,慨嘆“非這樣不可”,傳到有一耳里,竟說:那正是這幅“貧”的不足之處。因為有一最討厭抖機靈的字,更不能容忍教訓人的字。
戲謔自己愚徹的有一,誓言愚到徹底。他蔑視世俗,斷絕一切,否定一切,隨心所欲。有一50歲時遭遇情感危機,忍戀到差點崩潰。相思小自己28歲的女下屬,愛的極致,寧愿忍至死,亦不向對方表白。
希望與絕望的交戰中,有一沒有沉淪。知天命后的他,了徹心性。從《論語》、《老子》中發現了“貧”,安貧樂道,知足者富,成了有一簡樸生活的箴言。各種表情豐富、粗放雄渾的“貧”,是有一發自靈魂深處的吼聲。
晚境里面對白紙時刻準備決斗的有一,每天仿佛燃燒自己的骨頭書寫內心,或狂嘯、或冥想、或空靈,沒有隱忍的品性,字里不會溢出飛揚的神韻,更談不上磅礴的氣象。
在日本,最推崇德川家康所修的忍術。傳說日本戰國時代有一著名公案,“杜鵑不啼,如何讓它啼?”當時三個梟雄的答案完全不同。織田信長威猛地說:“不啼,就殺它。”善于權謀的豐臣秀吉道:“不啼,就引誘它。”而德川家康回答最乏味:“不啼,就等它叫。”德川家康深知由弱漸強的道理,隱忍最終成就他統一了日本。
高盛上半年成功收購泰康人壽12.02%的股權,近日與泰康人壽董事長陳東升聊到“高盛文化”、以及有關“偉大”的話題,他言辭犀利:“說高盛貪婪也好,說高盛遍體鱗傷也罷,高盛在我心目中是代表著整個人類商業社會頂峰的公司,在其142年的歷史當中,數次從死亡的邊緣掙扎過來,這無疑是15年來幾乎一帆風順的泰康學習的范本。一個沒有經過歷史長河生死摔打的企業怎么叫偉大呢?今天中國企業談偉大是奢侈品。有個笑話說把美國毀滅了,只要有FBI和高盛,這個國家很快就能恢復。FBI有龐大的網絡,高盛有頂尖的人才。”
喜談大格局、大問題、大境界的陳東升,說起做企業的感悟只濃縮成平淡的堅忍:“沒什么訣竅,就是堅守一個原則,10年,20年……等到20年你長成參天大樹,別人想干也干不了。”
隱忍是一項修煉,看待萬物的淡定心態。白隱禪師忍辱的故事,讓人明白何以動心忍性。一戶尋常人家的女兒未婚先孕,父母覺丟人,逼問孩子父親是誰。女兒念頭一動,家人最敬白隱禪師,就說:“是白隱的”。于是父母把小孩丟給
白隱,白隱輕輕地說:“是這樣嗎?”從此名譽掃地。后來女兒良知發現說出實情,父母向白隱賠罪,白隱仍淡淡地說:“是這樣嗎?”
記得當年采訪韓國時任總統金大中時,很不解,受了近40年的政治迫害,但在他正式就職總統的典禮上,崔圭夏、全斗煥、盧泰愚、金泳三四位前總統就座在主席臺上,這在韓國歷史上也是史無前例的。問他怎么可以忍受跟宿敵做朋友,他對我說:“寬恕曾加害過我的政敵并不能稱之為天性。但我也是人,我也會對迫害過我的人有些恨意,也曾想過有權時一定不會饒過他們,但過后又細一想,這種報仇對他們來說,是一種不幸,也會玷污我的心靈,而且也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光榮。”
禪修里,忍有三種境界:第一是生忍,忍受生活中的各種酸甜苦辣。第二是法忍,忍耐自我產生的貪嗔癡。第三是無生法忍,是忍而不忍的最高境界,即放下忍辱無所謂忍與不忍。
忍受、忍耐、忍辱,忍無可忍還能忍,千難萬險如浮云,不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