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20世紀福克斯、華納兄弟、哥倫比亞、派拉蒙、米高梅等歷史久遠聞名全球的大電影公司,“美國電影公司”是一家新晉成立的電影公司。和其他電影公司的不同之處在于,該公司題材固定、指向明確,旨在拍攝更準確的還原美國昔日歷史真面目的電影。
這和被譽為電影社會學家的馬丁?斯科塞斯并不相同,斯科塞斯的作品雖然也指向美國的真相和真實,但更多的是描述當下的人群生活。“美國電影公司”則專事美國史,尤其是那些已被棺材釘釘死的歷史,那些擺放在書架上的精裝史書在燈光或日光照耀下的陰影部分。也可以說,這是電影途徑的考古方式,不僅僅是藝術,也是學術。
《共犯》(《The Conspirator》2011)就是這家公司的“處女作”。影片敘述美國國家史中最重要的那個章節——林肯被刺案。關于林肯本人和林肯遇刺事件的影視作品已經不少,而其總體是一種對林肯的肯定和對整個歷史事件的全景式展現。但這一次,導演羅伯特?雷德福卻將鏡頭對準了這一事件的小人物,一位當時被認為是謀殺事件“同謀者“的女人瑪麗?蘇拉特,通過圍繞這一事件的司法交鋒,再現了一起政治謀殺事件背后更真實的社會現實。雷德福表示,“最讓我著迷的正是這個故事并不為人所知,而同時這又是一個應該被大家好好記住的故事。對我來說,吸引我的是,深入這個故事背后的另一個故事,深入到這個故事情感所指的方向。”由普利策獎得主James McPherson、專門研究林肯刺殺案的專家Thomas Turner和美國歷史學家Fred Borch上校所組成的電影顧問團,確保了它的學術質地和信史價值。
在林肯遇刺案發生后,七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立刻被逮捕,并被指控共謀刺殺美國總統、副總統,以及美國國務卿。唯一被指控的女性名叫瑪麗?蘇拉特,42歲,擁有一個寄宿公寓。也正是在這里,朝林肯后腦開槍后在抓捕中遭擊斃的兇手約翰?威爾科斯?布思和其他人碰面并計劃了這場刺殺行動。昔日的美國內戰戰士,新晉律師弗雷德里克?艾肯,作為一個27歲的戰斗英雄,極其不情愿地接下為蘇拉特在一個軍事法庭辯護的任務。艾肯逐漸認識到,判處瑪麗?蘇拉特絞刑的不是公正的法律及其程序,而是沒有陪審團的軍事法庭以及因為失去偉大總統舉國悲痛所轉化而成的仇恨力量所組成的上下一致的“洶涌民意”。此外,瑪麗?蘇拉特的共犯罪行是否屬實也因為仇恨和民意的干擾而模糊不清,最后這個女人的生命和真相被仇恨和民意的洪流徹底淹沒。
雖然案件發生在美國南北戰爭時期,電影也援引了古羅馬的西塞羅“戰爭之時,法律沉寂”的著名論斷,但這部電影沒有這么一句話那么簡單,它所申述的還有眾多政治問題。比如執行正義難道必須拋棄程序正義?民主和暴政為什么有時會以孿生形象同時出現?“民意殺人”是否正當?為了國家是否可以殺人?
在美國科幻片“猩猿”系列中,帶領猿族崛起的猩猿第一代領袖凱撒制定了一條偉大的法令,即“猿不可殺猿”。這顯然是對人類歷史的反諷和批判。人類史可以說就是一部互相殘殺史。且不說萬骨長枯的戰爭,所謂和平時期也是彼此侵略、互相迫害、生殺不已。它不僅指犯罪殺人,還包括權力殺人。“生殺予奪”是中國人對權力的描述,雖然赤裸裸血淋淋,但不可否認它的無比精準。中國人的權力崇拜可能是世界之最,一切官方和民間的智慧均基于此。每年擁擠在官衙門前報考公務員的青春群體已說明了這一傳統和現實問題,并讓人基本可以了解到這個國家的未來狀況。此不贅言。
關于殺人、法律以及正義,人類法則的大致狀況是:一個人無權殺死另一個人,但你如果這么做了,我們就有權殺死你。其中的悖謬之處早已昭然若揭。廢除死刑的呼吁基于對這一悖謬的驚醒。“殺人償命”僅僅是“一命抵一命”的原始設想,事實是,命是無法償還的,血債用血是洗不干凈的。也可以說,這不是對殺戮的制止,而是對殺戮的鼓勵,因為它僅僅是報復而非有效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