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綠色土壤”上幸福成長

　　編者按：
　　濮陽市實驗小學經過幾年實踐，探索出了一條創新改革的辦學之路。該校自2007年在全國率先提出“小學適度教育模式研究”課題，取得了累累碩果：學生身心健康指數提升，一大批教師成長為骨干、名師，學校順利完成了由經驗型增長向科研型增長的轉軌。那么，這所學校究竟是如何構建了完善的科學育人系統環境，“適度教育”的魅力和精彩究竟在何處？陶繼新先生和李慧軍校長進行了一次深度交流，相信廣大讀者定能從中尋出其要義所在。
　　開展“適度教育”研究，構建育人系統環境
　　李慧軍：任何教育改革都應該能切實解決問題，而且這個問題必須放到一個系統環境中去。我們提出“適度教育”，正是對割裂教育系統功能的現象的深刻反思，如教育的“過度”和“不及”普遍存在；以“做題”代替教育，目中無人，只有分數；教育的生命成本過高等。作為教育工作者，有責任和義務去關注學生的生命質量。
　　陶繼新：“系統環境”說得好！現在一些教育教學改革，之所以半途而廢，大多是因為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沒有系統環境所致。“過度”讓教育成為畸形，“不及”則嚴重影響學生人格生成以及創新思維品質的形成。過去很少有人計量學生的“生命成本”，可是，當這種成本過高而效益太低時，學生的未來就一定是不好的。您針對這些問題進行反思，足以照見一個校長的良知，也可看出您是一位很有思想的校長。
　　李慧軍：我覺得要想當好校長，首要的一條，就是要把自己的思想化做教職工的思想，把自己大腦中設計的學校發展藍圖變為廣大教職工共有的藍圖，否則，你自己的能量再大也無濟于事。所以，提出“適度教育”后，我首先跟教師達成共識，明確其核心理念，就是“關注生命質量，奠基終生幸福”。關注生命質量是指關注學生的身心健康質量，習慣、禮儀、誠信品質等的養成質量，學習的質量，潛能得到開發的質量。這四個方面是不可以顛倒順序的。
　　陶繼新：您在“化”上下工夫，可以說深得教育管理之妙。那么，優質的生命應當是怎樣的呢？首先是身心健康，這是人之生命存在之本，更是學生成長之基。習慣等養成教育，對于學生良好品格的形成起著決定性的作用，這當是人之為人的道德資本，也是培養學生高尚人格的關鍵所在。學習的質量有很多指標，比如要善于學習，因為“善學者，師逸而功倍，又從而庸之”；還要善問，因為“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后其節目，及其久也，相說而解”；還要善答，因為“善待問者如撞鐘，叩之以小者則小鳴，叩之以大者則大鳴”。每一個學生都具有巨大的生命潛能，只不過有的時候被教師或家長遮蔽了而已；在這些方面加以有效地開發，就會帶給人們始料不及的驚喜。
　　李慧軍：我們經過實踐探索，給“適度教育”下了這樣的定義：“適度教育是指教育過程、內容和方法均處于一種自然、和諧狀態的教育，要求施教者在適宜的時間和空間內，采取適當的方式方法，以發展的眼光、寬容的態度、期待的心理，營造一種相互接納、健康和諧的教育氛圍。它是順應人的自然，開發人的潛能，對學生進行恰如其分的教育，從而回歸教育的本真，促進人的健康和諧可持續發展的教育。”
　　陶繼新：“自然、和諧”是人與萬事萬物得以良性發展的必備環境與品質。所以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孔子主張和諧，認為中庸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他說：“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先賢圣人之言，“豈虛言哉”？而且，“自然、和諧”也是教育發展的本源，“本立而道生”。那么，懂得了這個“道”，在對孩子進行教育的時候，就會順“道”而行，就不能“過”，也不能“不及”。這個度比較難把握，可是，有了這種認識，努力為之，就會接近這個“度”，就會臨近這個“道”。
　　科學評價導航，打造“綠色教育”
　　李慧軍：如何落實適度教育？我們明確了以下原則：抑制過度的教育，提升不及的教育，調整錯位的教育，發展綠色的教育。
　　陶繼新：我喜歡“綠色教育”這個提法。有了“綠色”意識與行動，不但不會以犧牲孩子的生命健康為代價，還會有持續的發展、全面的發展、個性的發展，從而使不同的學生各自尋找到自己最佳的發展點。學習絕對不是一場心力交瘁的苦役，而是生命個體追求智慧的一次又一次的快樂之旅；不是為了追求虛假或虛幻的東西，而是心無旁騖地追索生命的成長。于是，不但身體健康了，思想品德好了，學習也越來越有興趣，越來越有收獲，從而感到生命原來是如此幸福與富有意義。于是，為幸福人生奠基，就不再是一個口號，而成了實實在在的行動。
　　李慧軍：當前我們的社會之所以價值觀混亂，以至于難以形成主流價值觀，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與我們教育中價值觀錯位現象得不到及時調整有關。比如，班主任對學生講：不許隨地吐痰、不許亂扔果皮紙屑，否則，就會扣我們班的分，等等。如此種種都是錯位的教育，孩子們怎能形成好習慣？當他們離開校門后，沒人扣分了，還不是照樣吐、照樣扔？所以，我們提出“調整錯位的教育”以引領廣大教師隨時反思自己的教育教學行為，而及時調整價值引領上的錯位現象。但在我們當今的教育現實中，錯位的教育不能得到及時調整的現象也比比皆是啊！實在令人擔憂。
　　陶繼新：錯位的教育有的時候還不是一般化的錯，如果不及時調整，就會對學生貽害無窮。價值觀錯位，帶來的不只是知識等方面出現問題，還會在孩子的思想與心靈上種下錯誤乃至可怕的種子，時間長了，就會在他們的心里生根而后結果。“扣分”不但有校內校外之別，也缺失了正面引導之美。很多好的習慣，往往不是靠“扣分”以至懲罰等制約出來的，而是通過一個又一個正確的行為引領出來的。
　　李慧軍：為將適度教育落到實處，我們建立了一種機制——適度教育質量評價機制，在大家都有的“考試分”評價的基礎上，又將學生的近視率、家長評教指數、公民素養指數、學科素質、潛能開發等七項指標納入教師的教學業績評價；實施了“六大工程”，即健康教育工程、誠信德育工程、教師專業化成長工程、學生潛能開發工程、學校文化內涵建設工程、教師幸福工作工程。
　　陶繼新：只要有教育，就不可能取消評價，關鍵是要有正確的評價機制。您將七項指標納入教師的教學業績評價，從根本上讓教師不再只盯分數，而是著眼于學生素質的全面提升。面對教師，很多時候學生是處于弱勢地位的，他們幾乎是別無選擇地跟著教師的“指揮棒”行走。所以，以前學生一味地關注分數，并非他們的錯。當然，也不是教師的錯，而是評價的錯位造成的。“正位”之后，教師與學生也就各得其位了。
　　實施誠信德育，鋪就誠信品質
　　李慧軍：我們之所以要建立一個系統，而不是去做一個方面，比如只搞一項“誠信德育”，是因為我們覺得，要想實現科學育人，就必須配制科學育人的土壤，這種土壤中必須養分齊全才能稱得上肥沃，要統籌兼顧，不能僅僅抓住一個方面。說到這里，我想說一個埋在我心頭許久的想法，我一直不敢說，是因為這種觀點和大家普遍認可的說法不一樣，即我反對創辦特色學校的說法，因為它誤導著一些人，產生一所學校只需在某一個方面做得好就行了的錯誤認識。現實中一所學校只做好了一個方面的事情，卻被說成是特色學校而受到大力表揚，至于其他方面如何根本不去考慮，這怎么能行？假如一所學校培養了99%的愛迪生（當然這不可能）的同時，培養出1%的恐怖分子（這個卻十分可能），你說他功大還是過大呢？那么多學生，而且千差萬別，大家都來做同樣一件事情，是不是一種新的扼殺方式？
　　陶繼新：對于特色學校的構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們不多討論。不過，同意您所說的“辦學系統”，而不是將學校工作割裂開來。在這個系統中，任何一個子系統，都與整個大的系統緊密相連。所以，一個子系統出現了問題，大系統肯定也會出現問題。所以，要通盤考慮，而不能顧此失彼。
　　
　　李慧軍：搞誠信德育，是出于對我們當前誠信缺失的教育現實的思考。誠信乃立身之本，小學德育可以用“誠信”來統領。
　　陶繼新：孔子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沒有誠信，是無法立足于社會的。隨著經濟全球化的到來，現在教育出來的孩子，未來有不少就要走向世界，不但與中國人打交道，也會與外國人打交道。這樣，對于人的誠信指數的要求就會更高。在讀李開復《做最好的自己》等書的時候很是感慨，美國等一些發達國家的大學，對于一些不講誠信的中國大學生已經亮起了紅燈。所以，從小培養學生的誠信意識，對于他們的未來發展，對于我們國家的興旺發達，都是至關重要的。
　　李慧軍：小學德育的重點是“養成”，我們學校根據年級的不同特點，編制出一個抓手《誠信評價手冊》，尋找到一條途徑——排進課表，每班每周一節誠信評價課。
　　陶繼新：從王陽明到陶行知，都特別強調知行合一。誠信品質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要經歷一個循環往復的過程，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才能形成誠信的習慣，升華成品質。開展有效評價，學生的誠信言行既可以受到約束，也可以得到鼓勵，從而在心里生成一種規則。目前，有誠信課的學校還不多見，要使上誠信課能像上語文課和數學課一樣，還要下一番工夫。
　　李慧軍：我校有個三年級學生名叫顧大局，他一開始不愛刷牙，為了逃避媽媽的檢查，總是偷偷把牙刷沾濕放在牙缸里，開始混過了好一陣子。偶然有一次，此舉被媽媽發現了，可是靠單純的說教，孩子并沒有改正錯誤，媽媽很是苦惱。后來學校有了誠信評價手冊，誠信評價中有一項是讓孩子自己逐條對照進行反思自評。一天，媽媽看見顧大局托著腮幫子發愁，待在一旁的媽媽明白，顧大局肯定是針對其中的一條“早起、睡前要刷牙，飯后要漱口，飯前、便后要洗手”這條不知該如何自評。過了好一陣兒，顧大局跑到媽媽跟前央求：“媽媽，在早起、睡前刷牙這一條里，我想先涂個笑臉行嗎？（笑臉代表做得好，平臉代表做得一般，哭臉代表做得很差），我保證今后一定做到，決不再欺騙媽媽！”媽媽捧起大局的小臉，很真誠地說：“媽媽相信，顧大局是個男子漢，男子漢是說到做到的喲！”從那以后，顧大局真的改掉了不愛刷牙的壞習慣！
　　陶繼新：自評對學生來說是一個督促，而在涂不涂笑臉問題上，則是對家長的一個考驗。如果弄虛作假，孩子沒有做好而涂上笑臉，則是家長與孩子合在一起不講誠信。如果在誠信問題上大而化之，沒有細化到諸如刷牙這些小之又小的細節上，誠信教育就會成為空中樓閣。評價系統應該是自評、互評、組評、師評和家長評五環相扣，讓每個學生的承諾不再是信口開河，而成為莊嚴的心靈宣誓。中國古代就有一諾千金之說，《學記》還有“大信不約”之語，一個守誠信與踐言諾的人，是會受到人們的尊敬、會獲取大家的信任的。這比擁有千萬資產更有價值，因為誠信是無形資產，而且終生受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李慧軍：事實上，誠信德育還無形中解決了一個德育工作普遍存在的問題——價值引領和養成教育相脫節。在誠信德育中，做誠實守信之人是核心的東西，是方向也是目標，我想，方向目標就是價值引領，而在實現這一目標過程中，養成良好的習慣和禮儀，就是在實現這一目標過程中收獲的一顆顆人生“珍珠”，有了這些“珍珠”，人生才更加光彩奪目。
　　陶繼新：承諾與踐諾的過程，也正是不斷地提升自己的品格與形成良好習慣的過程，這個過程是長期的，是有監督評價的。其實，形成好的行為習慣，可能開始的時候是被動的，有他律的督促，可是，如果五年如一日地都是“進行時”，就會自然而然地保持下來，變成一種自覺的行為。
　　“健康教育工程”，夯實幸福根基
　　李慧軍：“健康教育工程”是我們“六大工程”中的首要工程，因為我們確定的培養目標是“身心健康、文明誠信、精細創新、全面發展的高素質公民”，所以，我們的學生首要具備的素質就是身心健康。
　　陶繼新：健康的重要性人人都知道，可是，有的學校教育卻在無意之中摧殘著孩子的健康。學生身體素質不斷下降，心理不和諧問題越來越嚴重。所以，關注并研究如何提高學生的身心健康問題，已經成了迫在眉睫的大問題。
　　李慧軍：針對學生的身體素質下降問題，我們的做法：一是在體育師資嚴重不足的情況下，自籌資金聘請體育代課教師，按規定為孩子開足體育課時，彌補孩子們體育鍛煉課時的不及；二是健康體檢，建立健康檔案，將近視率和學生健康指數納入評價；三是實施“三操+遠眺”的體育大課間；四是開發趣味體育課堂，增強體育課學生主動性的不及；五是開展體育文化節，提升學生體育運動參與面的不及。
　　陶繼新：不過，真正做到這些至少需要兩個要件：一是心系孩子的責任心，二是破解包括師資在內的諸多困難。如果沒有責任心，就不會“多此一舉”；如果沒有破解困難的決心與辦法，就會在困難面前寸步難行。目前學生近視率的不斷攀升，已經成了學校一道慘烈的“風景”。可是，又有多少學校有效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呢？特別欣賞你們“將近視率和學生健康指數納入評價”的做法。
　　李慧軍：關于“三操+遠眺”，三操——眼保健操、廣播操、自由操（放著迪斯科音樂，讓學生自編舞步自由狂跳，目的是給學生一個自我放松身心的機會，我們的孩子被成人控制太多，自主空間太小，這里僅僅給了他們3分鐘，其自主時間還遠遠不夠）；遠眺，是指放眼遠望的意思（讓學生朝最高最遠處眺望3分鐘以調節視距，緩解眼睛疲勞，降低近視率）。
　　陶繼新：醫學研究發現，科學的方法固然有效，而如果有了心靈的愉悅，就會大大好于原有的效果。對于孩子來說，尤其如此。而且，有了跳舞與心靈的自由之后，學生就會心向往之。于是，學生也就有了參加這些活動的特別的積極性。
　　李慧軍：為什么搞體育文化節呢？因為學校是傳承文化的場所，體育也是一種文化，我們的祖輩玩的那些傳統的很有意思的體育健身項目有一些都失傳了，我們想通過搞體育文化節，給那些不愛體育運動的孩子一個參與和研究學習的機會，他可以去搞調查采訪，問問爺爺奶奶小時候玩什么，而后畫出來，介紹出來，或者把實物展示出來，與大家分享，既豐富了節日的內容，也給了所有的孩子發展空間，照顧了不同孩子的不同需要。
　　陶繼新：體育文化節能夠調動更多學生的參與積極性，尤其是某個學生自己通過調查采訪而展示出來的體育項目，又被采用之后，就會有一種成功與自信的感覺。在其參加這些活動時，就會特別積極與快樂。同時，還會向其他同學傳遞一個信息，人人都可以成為這樣的成功者。
　　李慧軍：實施以上措施之后，學生體質發生了很大變化。首先，近視率明顯下降，其中2010年的五年級，比2008年的五年級降了18.7%；其次，學生的精神面貌發生了變化，個個像小老虎，2010年全市小學生曙光體育比賽，6項冠軍我們拿了5 項。學生體能檢測，我校也是達標率最高的。
　　陶繼新：成績喜人啊！而且，因為有了好的身體與好的精神面貌，盡管少了一些學習時間，可是，學生的精神狀態好了，學習的效率高了，學習成績也就自然好了。那些一心只顧考試成績者，犧牲了學生身體健康的同時，也犧牲了他們本應有的活潑與快樂，而最后還會犧牲學習的成績。兩相比較，你們可謂身體健康與好的成績二者“兼得”者啊。
　　（作者簡介：陶繼新，山東教育社編審、原總編輯，中國孔子基金會傳統文化分會副會長。 李慧軍，濮陽市實驗小學校長，特級教師。）
　　（責 編 長 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