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言 它不僅營造技藝精妙絕倫,而且是世界首座人畜分道的木質立交橋,堪稱人類立交橋的鼻祖,被贊為“天下第一立交橋”。更為神奇的是,建橋的兩位工匠,分別從左右兩邊建造,最后在中間天衣無縫地連接在一起。它就是被稱為橋梁建筑史奇跡的廣西岜團風雨橋。
深山里的隱秘古寨
2010年11月的一天,在去廣西三江縣獨峒鄉的路上,我不時看到路邊河流上的風雨橋從車窗外一一閃過。在群山的懷抱中,那些古老的橋梁猶如一彎彩虹,靜靜地臥在碧水清溪之間。一開始,去獨峒的路還算平坦,半小時后卻變得崎嶇起來。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猶如一條黑色的蟒蛇,纏繞在綠色的山腰上。汽車爬起坡來就像老牛,在山路上轉來轉去,用了近一小時才爬到山頂。
這里是云貴高原的邊緣地帶,獨峒是三江縣較偏僻的一個鄉,位于廣西與貴州、湖南三省區交界地,走幾步路就跨到外省了。這里本是個物資集散地,鄰近的貴州、湖南山區都要經過這個小地方把土產貨物運到桂林、柳州;桂林、柳州的日常生活用品也要先運到這里,然后再運往鄰近的貴州、湖南山區。
獨峒鄉不大,鄉所在地有一條小河穿過的獨峒寨,附近還有一個建在河邊山坡上的牙寨,兩個寨子人口相加不超過4000人。我到達牙寨時,看到依山坡而建的鼓樓橋也沐浴在夕陽里,溫暖的陽光從木柱間穿過,灑在鼓樓橋里那些用古老木板做成的地板上。令人稱奇的是,鼓樓橋是一座沒有建在河流上的風雨橋,它懸空而建,背靠的是一座石頭山,另一側用木柱支撐,人要先從橋下的一條石板臺階路走上去,穿過橋下,然后才能走上鼓樓橋。橋左邊是鼓樓,右邊是門樓,整體看起來如同一個木制的城樓,寨子里的人出入都要經過這里。
在建筑史上,風雨橋被稱為廊橋、樓橋或花橋,是下為橋墩、上為長廊的木橋。據記載,風雨橋起源于公元3世紀以前,興于漢末至唐代。現在,在中國的西南、西北、華東等地區,還有風雨橋留存,種類繁多,風格各異。其中,湘、桂、黔三省交界和浙南閩北地區是最為集中的分布區。而論規模宏大、形式獨特,當首推侗族的風雨橋。風雨橋可以說是侗族村寨模式的重復和再現,橋亭和鼓樓相似,廊橋則和民居的橫向線條吻合。風雨橋與村寨中心的鼓樓相呼應,共同構成侗族村寨完整的建筑藝術面貌。
絕無僅有的橋梁建造奇跡
來到距離牙寨10里外的岜團寨時,剛下車,就聽到蘆笙的聲音,彌漫在吊腳樓組成的寨子里。寨子依山建在兩條山脈間的峽谷盆地,峽谷里是清清的苗江河,河床很寬,到處是山洪沖下來的鵝卵石,河水常年不斷,滋養著寨子里的侗人。
寨子的東北角就是著名的岜團風雨橋,橋頭有數株參天古松,從遠處看,山水、侗寨、風雨橋,構成了一幅美麗的風景畫。過橋有條小路一直通向山里,是寨子的老路,翻過幾座高山可到馬胖、三江,現在這條路因新公路的修通無人再走了。
岜團風雨橋又被當地人稱為人畜分離橋,建于1910年,比三江著名的程陽橋還要早10年。已有百年歷史的岜團橋,橋長50米,最獨特的地方是在分上下兩層,是世界首座人畜分道行走的木質立交橋,可謂現代立交橋的鼻祖,與都市里的雙層立交橋有異曲同工之妙。人通行的那層橋面較寬,高出牲畜通行的橋面2米多。牲畜通行的橋面只有不到2米寬。兩條道之間用木板隔開。
至于這座橋的來歷,還有一個故事:岜團寨有一位漂亮的侗妹,本寨的一名木匠和外地的一名木匠同時看上了她,就決定比試定高下。比什么呢?木匠自然是比修橋。兩名木匠各自從河的一頭開始修橋,直到中間橋墩合龍,再由村里的長者評定高低。最后是本地的木匠技高一籌,娶走了那位侗妹。實際上,建造岜團橋的兩位民間工匠是岜團、平流兩村的吳金漆、石含章,建橋時他們沒有圖紙,也不用一棵鐵釘,只用幾根竹桿作測量工具,整座橋的結構全憑記憶。一人從左邊建,另一人從右邊造,最后在中間天衣無縫地連接起來。橋建得異常堅實牢固,盡管百年來人畜踩踏行走,以及多次遇到山洪沖擊,卻始終安然無恙。
當地制作
n2dqx4Tysm2R//FdPsYkUrcGjURnFNCy2Hs8QJuTw6c=建筑模型的能工巧匠說:“我們經常制作其他風雨橋模型,惟獨很少制作岜團橋模型,因為它的建筑技藝實在太高超復雜了。”岜團橋營造技藝之絕倫,由此可見一斑。難怪廣西著名壯族詩人古笛驚嘆之余,賦詩盛贊其為“天下第一立交橋”、“魯班師傅也折腰”。侗族是一個靠水而居的民族,在水邊居住就要架橋,千百年來,造就了他們不用一鐵一釘架橋的精湛工藝,是中國傳統榫卯結構橋梁的集中體現。侗族風雨橋集橋、亭、塔、廊四者于一身,采用榫卯結合梁柱體系,橋體既有雄偉壯麗之姿,又有玲瓏精巧之勢,具有極高的建筑藝術價值,在中外建筑史上獨具風韻。
在侗族的傳統觀念中,風雨橋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不只是實用的交通之道,擋風遮雨的“晴雨傘”,而且是侗族原始信仰中祈禱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護寨消災、招福納財的“風水福橋”,更是侗族人民心中的“生命通道”。因為他們認為每個來到世上的人,都要通過這樣的橋,橋的美丑好壞關系到他們的未來,所以他們把風雨橋修建得富麗堂皇,一是庇佑族人子子孫孫一生坦蕩通暢,二是可以吸引更多的生靈來到寨子里。正因如此,一直以來生活并不富裕的侗人,卻把風雨橋看得比家還重要,所以就出現了“雕檐畫棟橋上蓋,家居簡陋也自在”的奇特現象。
守望千百年的傳統文化
夕陽的余暉還沒褪盡,我靜靜坐在岜團橋上。橋下的苗江只剩下接近山溪一樣的很少的水,大面積的河灘已裸露出來。遠去還有水車發出的“吱呀吱呀”聲音,把一桶桶的水舀出來倒在頂端的竹筒里,再從竹筒流進河邊的水田里。已經割完稻谷的田里養了不少魚,站在田邊就能看到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
河邊的空地上,一大群吹蘆笙的小孩打破了風雨橋的寧靜。我隨著悠揚的蘆笙聲音,從風雨橋旁的石板路走進寨子,看見寨子中間鼓樓前的廣場上,一位壯年漢子和同伴們正認真地吹著蘆笙。他們的周圍,一群孩子拿著小蘆笙到處亂跑。整個村里都充斥著蘆笙的聲音。一個鼓樓里,聚集了很多老人,有兩位藝人正在用青竹制作蘆笙,周圍放滿了剛做好的蘆笙。每逢節日,侗族男子都要吹“蘆笙踩堂”慶祝。
村里人依然堅守自己的傳統,喜歡穿自己織染的土布。每逢節日、婚嫁,寨子里的女人穿傳統服飾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跟隨一個阿婆,繞過村里的一個個吊腳樓,走進她的家里。低矮的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大餐,酸魚、酸鴨、酸豬肉以及各種酸蔬菜、打油茶,讓我感受到這里“侗不離酸”的飲食特色。正如當地侗族大歌中一首最為著名的歌曲——《侗不離酸》,唱的就是侗族的飲食都離不開這里獨特的酸味。
就像寨子前歷經百年風雨的岜團橋一樣,當地侗人穿著土布,吃著酸菜,吹著蘆笙,守望著這個西南民族千百年來的傳統與文化。
(摘自《中國科學探險》 作者:劉憲標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