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些對地產商恨之入骨的人,連這個設問本身都不同意。不是地產商從什么時候起被妖魔化,而是地產商本來就是妖魔。但在我看來,雖然這個世界可惡的事情實在很多,可恨的人也不少,但我不會認為中國哪個階層是妖魔,地產商也不是。
不是妖魔并不等于不會被妖魔化。誰都知道,城管人員抄無證攤販的三輪車,大多數時候只是在履行職責,但相對于弱勢的小攤小販而言,作為執法者的城管就會被公眾涂抹上一層兇神惡煞的形象。地產商與城管沒有可比性,但在被妖魔化這一點上有共同之處。
地產商的罵聲,伴隨這一階層的崛起而生。地產商的崛起,是1998年“房改”以后的事。1992年、1993年的房地產熱,也曾催生了一大批房地產開發企業,但由于他們是過熱的產物,大多曇花一現,而當時商品房還只是小眾的奢侈品,沒有面向大眾,所以不足以支撐一個群體的崛起。不過,地產商也并非1998年“房改”就迅速贏得惡名,即使到2000年,多數老百姓也沒有接受商品房的概念,不知道住房商品化對自己的將來意味著什么,更無從恨起商品房的提供者。
地產商的妖魔化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可以肯定的是,它是房價不斷暴漲與民眾巨大失落的產物。有些居民,收入增長緩慢,房價年年在漲,他發現自己永遠也買不起房,怨恨頓生;有些居民,收入增長還比較快,但房價基數大,一漲就是幾十萬元,怎么也追不上,因此會對地產商產生不滿。
老百姓的不滿要表達,當然也可以針對房地產,但房地產是個物,你罵它,就像對墻壁大罵一樣,雖然也可以解氣,但還不夠。轉移到對物化的房地產開發企業是自然的,而轉移到作為住房提供商的地產商(人)則是必然的。
很多老百姓也知道地產商是制度的產物,而制度是政府部門制定的,但他們對政府部門最多只是腹誹而已,怒火還是要針對地產商。轉型期的社會,住房和房價并非居民不滿的唯一來源,但它的價值量最高,必定是主要來源之一,而且老百姓會將對其他地方的怨怒也一并發泄到地產商身上。怨怒多了,妖魔化就水到渠成了。
地產商的妖魔化,還與我們時代的社會環境有關。我們所處的是一個什么樣的社會環境?這是個躁動、浮華的物質主義時代,這是個追求財富快速積累(追求速富)的時代,作為這個時代的象征符號,沒有比地產商更合適的了。
有一位小地產商跟我說過這樣一件事:某次飯局,當他把名片遞給一個年輕女孩后,聽到了后者一聲低低的驚呼——開發商總經理!你可以想象他們以后的曖昧故事。
地產商的妖魔化還得有代言人。如果地產商都像“合生創展”老板朱孟依那樣,低調做事,悶聲發財,從不在媒體面前露面,社會公眾無從知曉朱孟依是什么樣的人,不清楚“合生創展”、“珠江投資”有幾斤幾兩,除了“神秘”二字,很難燃起對地產商的其他感情波瀾。假如地產商們都是這樣的人,哪里談得上什么被妖魔化?
妖魔化需要載體。又是號稱地產商只為富人蓋房,又是宣稱地產商沒有暴利,又是堅稱房價一直要上漲,任志強、潘石屹曝光多了,妖魔化就找到了現實的落腳點。不僅要有人的載體,還得有事件的載體。這個事關百年安居的行業,時不時鬧點“樓脆脆”、“樓倒倒”的新聞,或者是強制拆遷,或者是改變規劃,入住后還阻攔業主成立業委會,人民群眾怎么可能不恨你?
有專家說,房地產和地產商的妖魔化是其成長時期的煩惱。按理說少年不知愁滋味,青春期才有煩惱,而年紀輕輕的商品房,從誕生之日起就煩惱不斷,入行不久的地產商,成名之日就罵聲不停。地產商的煩惱,是一個階層與生俱來的煩惱。
(摘自山西經濟出版社《從沸騰到癲狂——泡沫背后的中國房地產真相》 作者:袁一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