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龍城,顧名思義,地貌似龍又像城。那里凸地拔起的雅丹地貌鱗次櫛比,有的高達二三十米,一排排有秩序地由北向南延伸著。
我們的向導把車停下,每個人跳下車,就東一下西一下,不停地按快門,龍城像個磁場把我們吸引住了。
越野車已到前面等我們了,我還不愿上車,吳仕廣大著嗓門喊了:“快走了,耽誤得太久了!”我戀戀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龍城,也不得已地上了車。
汽車越來越顛簸。地面看起來很平,可車一跑,好像滿地是坑,車轱轆嘭噠嘭噠深一下淺一下地運行,唐總個子高,坐在后面,頭一個勁兒地撞車篷;李立忌妒地說我,她個子小,這時看出優勢了呢!
在一片開闊地上,車停下來。吳仕廣說,這里是土垠遺址,前面就是羅布泊了。
我急忙登上高一點兒的土臺,手搭涼棚向遠處張望,眼前的情景令我難以置信:
蒼蒼茫茫的鹽堿殼,龜裂著,翹起著,在陽光下像大海的波濤,一眼望不到邊;大概就是因為這種海樣的鹽翹板的地貌,而又不能像真的海那樣魚躍鳥翔,所以才稱它為“死亡之海”吧?那發白的鹽堿殼,像一朵朵凄冷的白花,撒滿羅布泊,仿佛追悼著什么……
曾經碧波蕩漾、鶯飛草長、魚肥水美的羅布泊,曾經養育了樓蘭、創造了燦爛的古代文化的羅布泊,你是怎樣不知不覺地消逝,怎樣湮沒在瀚海沙丘之中的呢?據記載,在漢代,羅布泊“廣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減”。它的豐盈,使人猜測它是黃河的源頭。據乾隆年間的《河源紀略》記載,直到17世紀后,羅布泊仍是水天一色、飛鳥難逾的汪洋大海。到了19世紀末,氣候變遷,河流改道,人類經濟活動頻繁,羅布泊湖面縮小。但到1931年,陳宗器測得面積仍為1900平方公里。20世紀中期掀起的轟轟烈烈的農墾熱潮,幾條匯入羅布泊的河水斷流,終于使羅布泊湖底朝天,到1972年,便滴水無存了……這個事實是美國人發現的。尼克松訪華,帶來了從衛星上拍下來的羅布泊圖像,說這個形狀像人的耳朵的大湖泊已經干涸。這個消息,再一次把神秘的羅布泊推上了被世人矚目的位置……
失去了水脈的羅布泊,變成了脾氣暴躁、性格反常的孩子。沒人敢走進它,走進它就走進了墳墓。沒人敢親近它,親近它就等于親吻死亡。彭加木來了,它不知動了哪根神經,讓科學家神秘地失蹤;余純順來了,它竟撂倒了這個大漢,留下森森白骨,向后來者示警……
可憐的孩子,被痛苦扭曲了的孩子,積蓄了太多仇恨而易暴易怒的孩子,你真的那么冷血無情嗎?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你那干涸的身心渴望著水,渴望著綠色,渴望著愛的滋潤……
我愛著我生存的地球,我愛著給我陽光空氣綠色的大自然,我愛著給我生命的父母給我愛的丈夫給我快樂的兒子,因此我就不能不同樣愛著你——我的羅布泊!
你也許不理解我的執著,你也許不接受我的愛撫。我是人類的使者,你還是收斂點脾氣、耐著性子接受我的來訪吧!我要和你耳鬢廝磨地度過一個個白天和夜晚,我要了解你的苦衷,你的難言之隱,然后如實地向世人稟報,讓你還原成一個乖孩子,恢復從前的水鄉澤國的美貌,把你的愛源源不息地灑向世界……
羅布泊,我愛你。我不顧一切,不惜一切代價地來啦!
羅布泊,你聽到了嗎?!
羅布泊,我來了!
(摘自江蘇人民出版社《羅布泊印象:張彬彬的探險世界》 作者:張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