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理想國》“公民”思想初探

摘要：柏拉圖《理想國》中的公民思想豐富而深刻，他界定了城邦中公民的身份和作用；公民享有一定的權利和義務；公民應該具備正義的心靈、和諧的品質、盡責的精神、一定的技藝和健康的身體等素質和能力；公民應該通過學習哲學不斷地提升自己。柏拉圖的國家與公民的同一正義、公民之間團結合作、公民的個性化與凈化教育、公民的心靈和諧等思想對于建設公民社會有一定的啟示意義。同時，他的思想也有一定的局限性。

關鍵詞：理想國；公民；思想

中圖分類號：B50223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4－0544(2011)11－0056－03

在中國逐步從政治化社會向公民社會邁進的過程中，如何認識公民社會中的“公民”?他們與國家之間是什么樣的關系?現代公民應該具備哪些素質和能力等問題無疑需要進行探索和研究。柏拉圖作為生活在古希臘城邦中的先賢，其關于公民的見解和認識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一、公民的身份與作用

(一)公民的身份：什么樣的人被稱為公民?柏拉圖說：“下面我們要確定什么呢?是不是要決定，公民里面哪些人是統治者，哪些人是被統治者呢?”另外，他提到，在自己的國家中，治理者和人民之間“彼此互稱公民”。這就表明，柏拉圖認為公民不僅包括統治者，也包括被統治者，公民之中不僅有城邦統治階層，也包括勞動階層。但是，這并不是說，城邦中的所有人都是公民。柏拉圖說：“他們將要求把所有十歲以上的有公民身份的孩子送到鄉下去，……用自己制定的習慣和法律培養他們成人。”這就是說，在十歲以上的人中還是有人不具備公民身份的。他還說：“搶劫公民的奴隸，解放他們，再把他們招入他的衛隊。”這就意味著至少奴隸不是公民。柏拉圖認為，凡是取得公民身份的人都可以享有公民權。而且，除非意外情況，公民權是平等的。“黨爭結果，如果貧民得到勝利，把敵黨一些人處死，一些人流放國外，其余的公民都有同等的公民權及做官的機會——官職通常抽簽決定。”但是，柏拉圖也提出公民權不是永久性享有的，是有可能被剝奪或者失去的。他說：“他們有的負債累累，有的失去了公民資格”，“這些教育家和詭辯家在用言詞說不服的時候就用行動來強加于人。你沒聽說過他們用剝奪公民權、罰款和死刑來懲治不服的人嗎?”

(二)公民的作用：既然公民生存于城邦之中，那么，公民與城邦之間是什么樣的關系呢?柏拉圖的看法是，公民是城邦的主要組成部分，公民與城邦之間是相互統一、不可分割的關系。首先，每個公民為城邦提供自己力所能及的義務。柏拉圖說：“在有秩序的城邦里，每一個人都有他應盡的職務。”而且，柏拉圖認為國家建立時的一條總原則就是“每個人必須在國家里執行一種最適合他天性的職務”。其次，城邦對每個公民負有保護的責任和義務。柏拉圖說：“我知道整個城邦國家保護每一個公民個人。”也就是說，對于每個公民來說，城邦就是公民的整體，這個整體的作用就是為每個個體提供他們自己無法完成的任務，保護他們的生存和發展。城邦國家決定了公民不能脫離整體，他所做的一切都與城邦的存在相聯系的；城邦同樣不能沒有公民，沒有公民的城邦是沒有意義的。

二、公民的權利與義務

(一)公民的權利：權利問題關系到公民的生存和發展。柏拉圖提出：首先，公民具有一定的公有權。柏拉圖說：“一個安排得非常理想的國家，必須婦女公有，兒童公有，全部教育公有。”因為他們一切公有，一身之外別無長物，這使他們之間不會發生糾紛。”他甚至提出“在輔助者之間婦女兒童公有對國家來說也是最大的善，并且是這種善的原因。”其次，男女具有一定的平等權。柏拉圖認為男人與婦女一樣都應該承擔義務，享有權利。他說，“這里談的統治者也包括婦女在內。你必須認為，我所說的關于男人的那些話一樣適用于出身于他們中間的婦女們，只要她們具備必要的天賦。”柏拉圖還提到，“女子和男子有共同的教育、有共同的子女和共同保護其它公民；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外出打仗，女子與男子都應當象獵犬似的，一起守衛一起追逐；并且，盡可能以一切方式共有一切事物”，“只有這樣做他們才能把事情做得最好，既不違反女子與男子不同的自然特性，也不違反女子與男子之間天然的伙伴關系”。再次，公民享有受教育的權利。柏拉圖認為必須通過良好的教育來凈化城邦，從童年開始就對公民進行良好的教育，“兒童階段文藝教育最關緊要”，而“音樂教育的最后目的在于達到對美的愛”。除了音樂教育，“年輕人應該接受體育鍛煉”，只有通過良好的音樂和體育教育，才能使公民的心靈達到一種和諧的狀態和“人種的進步”。

(二)公民的義務：城邦中的公民所承擔的義務是與城邦本身密不可分的。柏拉圖認為，公民的義務主要包括：一是工作的義務。城邦不能離開公民而存在，沒有公民的努力工作，城邦就不會發展壯大。所以，每個公民生下來就應該為城邦工作，接受城邦的任務。城邦根據每個人的天性特點對其進行教育培養，分配給他合適的工作。二是守法的義務。柏拉圖在討論民主社會的自由時提到，“所有這一切總起來使得這里的公民靈魂變得非常敏感，只要有誰建議要稍加約束，他們就會覺得受不了，就要大發雷霆。到最后象你所知道的，他們真的不要任何人管了，連法律也不放心上，不管成文的還是不成文的。”這就說明柏拉圖認為法律是公民必須遵守的義務。他說：“我們的孩子必須參加符合法律精神的正當游戲。因為，如果游戲是不符合法律的游戲，孩子們也會成為違反法律的孩子，他們就不可能成為品行端正的守法公民了。”三是受教育的義務。教育既是公民的權利，也是公民在城邦中的義務。他必須服從城邦安排接受教育，因為他只有接受了城邦的教育，才會具備一定的知識和能力，才會成為對城邦整體有用的公民。他談到城邦的護衛者時說，“護衛者的工作是最重大的，他就需要有比別人更多的空閑，需要有更多的知識和最多的訓練。”這種訓練就是教育，“這種教育就是用體操來訓練身體，用音樂來陶冶心靈”。通過教育使得他們養成良好的習慣，“自己監督自己”，從而具備良好的品質為城邦服務。

三、公民的素質與發展

(一)公民的素質：作為城邦的公民應該具備什么樣的能力和素質才能滿足城邦的需要和個人的生存和發展呢?柏拉圖認為，公民應該具備：(1)正義的心靈。“正義是心靈的德性，不正義是心靈的邪惡”，而“最勇敢、最智慧的心靈最不容易被任何外界的影響所干擾或改變。”城邦中公民應該具備良好的心靈品質，只有具備了良好的心靈品質，公民才能為城邦貢獻自己的力量。理想國中有理智的公民應該“注視自己心靈里的憲法，守衛著它，不讓這里因財富的過多或不足而引起任何的紛亂。”(2)和諧的品質。柏拉圖提出，公民每個人身上都具有節制、勇敢和智慧品質，而這些品質存在的良好狀態是保持和諧。他說：“我們每一個人如果自身內的各種品質在自身內各起各的作用，那他就也是正義的，即也是做他本份的事情的。”所以，公民應該讓理智、激情和欲望三個部分相互和諧，成為一個節制的人。(3)盡責的精神。對于城邦公民來說，城邦的存在既是自己生存的前提，也是自己生存的結果。柏拉圖說：“我們必須勸導護衛者及其輔助者，竭力盡責，做好自己的工作。也勸導其他的人，大家和他們一樣。這樣一來，整個國家將得到非常和諧的發展，各個階級將得到自然賦予他們的那一份幸福。”他認為“正義就是有自己的東西干自己的事情”。他說：“當生意人、輔助者和護國者這三種人在國家里各做各的事而不相互干擾時，便有了正義，從而也就使國家成為正義的國家了。”相反，如果他們互相干涉、互相代替，對于國家是有最大害處的，可以把這稱為最壞的事情。(4)一定的技藝。柏拉圖認為，“交換產品正是我們合作建立城邦的本來目的”，所以“一個人分一點東西給別的人，或者從別的人那里拿來一點東西，每個人卻覺得這樣有進有出對他自己有好處。”而要做到這一點，城邦中每個人都應該具備一定的技藝，從而能夠一方面滿足自己的需要，另一方面滿足城邦的需要。柏拉圖提出“一人單搞一種手藝好”，而且“各人性格不同，適合于不同的工作”。他認為，只要每個人在恰當的時候干適合他性格的工作，放棄其它的事情，專搞一行，這樣就會生產出又多又好的東西。(5)健康的身體。柏拉圖說，“良好的培養和教育造成良好的身體素質，良好的身體素質再接受良好的教育，產生出比前代更好的體質”。他提出，通過體育來加強公民的身體素質，“體操關心的是生滅事物；因為它影響身體的增強與衰弱”，樸質的體育鍛煉產生身體的健康”。

(二)公民的發展：柏拉圖認為，只有哲學家成為國家的國王或者國王成為了哲學家，這時的國家乃至公民才是達到了最好的境界。他說：“哲學家，出來主管城邦(無論他們出于自愿與否)，并使得公民服從他們管理時，或者，只有在正當權的那些人的兒子、國王的兒子或當權者本人、國王本人，受到神的感化，真正愛上了真哲學時——只有這時，無論城市、國家還是個人才能達到完善。”在柏拉圖的理想國中，國家發展的歸宿是哲學王統治下的國家，公民發展境界的提升就是研究哲學。他認為理想國中的公民要想生活得幸福，甚至死后也會幸福的話，應該一生都是圍繞著哲學生存。兒時接受適合自己的哲學功課，成長時鍛煉身體，錘煉心靈，退休時從事哲學研究。這種生活是公民最理想的生存狀態。雖然柏拉圖認為研究哲學“天然屬于愛智者的哲學家兼政治家”，但是，他的字里行間對于哲學思維的重視程度隨處可見。他說，一個人如果只知道鍛煉身體，“對于學習科研從來沒有嘗過一點滋味，對于辯證推理更是一竅不通，他心靈深處可能存在的愛智之火光難道不會變得暗淡微弱嗎?由于心靈沒有得到啟發和培育，感覺接受能力沒有得到磨練，他會變得耳不聰目不明。”柏拉圖認為，公民通過追求哲學，理解了“善”的時候，就應該用“善”來作為原型，管理國家、公民個人和他們自己。如果需要他走上統治者的崗位，他就應該義無反顧地去從事他應該做的事情，這是他的義務而不是選擇，最終的目標是為了城邦全體公民的利益，而每個公民的幸福生活就是在和諧的狀態中不斷實現對善的追求。柏拉圖說：“建立這個國家的目標并不是為了某一個階級的單獨突出的幸福，而是為了全體公民的最大幸福”。

四、主要意義與局限性

(一)主要意義：柏拉圖《理想國》的公民思想博大精深，其對于建設公民社會的啟示主要有：一是國家與公民的同一正義思想。這里所謂的同一，是指國家對公民所負的責任，公民對國家應盡的義務是同一的，國家實現了繁榮昌盛，公民得到了幸福的生活。他說：“有個人的正義，也有整個城邦的正義”。他認為一個正義的個人和一個正義的國家從概念上來說，是毫無區別的。對于國家而言，每個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正義。如果大家不能忠于自己的職守，那么給國家帶來的可能是“完全毀滅”。從這一點上，柏拉圖啟發我們在考慮公民幸福的時候，必須把這個幸福原則放在國家里作為整體來考慮。二是公民之間團結合作的思想。柏拉圖認為，雖然公民在國家的分工任務不同，但是每個公民對于國家來說，都是不可缺少的。“我們每一個不能單靠自己達到自足”，公民之間是相互支持、相互幫助的關系。柏拉圖說：“對于一個國家來講，還有什么比鬧分裂化一為多更惡的嗎?還有什么比講團結化多為一更善的嗎?”三是公民的個性化與“凈化”教育思想。柏拉圖認為，每個人天賦是有很大的差別的，應該根據每個人的不同性格特點進行培養教育，使他們從事不同的工作，這樣對國家與公民自身都有很大的好處。柏拉圖還特別突出了“凈化”教育。他認為無論是教育的音樂、故事、寓言、詩歌，乃至體育鍛煉的方式，都應該進行“凈化”，以保證符合培養人才的需要，這種教育才是最好的教育。四是公民的心靈和諧思想。柏拉圖把心靈自身的和諧一致看作是真正的至善。他說“人一生美德的唯一內在保障，存在于擁有美德的心靈”。柏拉圖認為“那些心靈天賦邪惡且又不可救藥的人，城邦就毫不姑息處之以死。而只有將自己心靈的三個部分加以協調，讓他們由各自分立而變成一個有節制的和諧的整體，并且相信這種和諧狀態是正義的，符合智慧的選擇時，公民才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柏拉圖稱贊“維持那些心靈狀態在他身上的諧和與真正的節奏”的人對國家對自己是最有用的，而也只有這些人才能成為國家的統治者和護衛者。

(二)局限性：柏拉圖的公民思想雖然有一定的啟示意義，但是，由于其歷史時代的局限性決定了他的有些思想與現代社會的發展潮流不相符合，主要有：一是等級觀念與對民主制度的否定。柏拉圖雖然強調了公民權的同等性，但是，他認為公民之間是有差別存在的。柏拉圖認為人們之間天生是有“金種、銀種、銅種、鐵種”的區別的。他說，“因所有這些緣故，我們一定不要疏忽了這門學問，要用它來教育我們的那些天賦最高的公民。”實際上，柏拉圖仍然是從奴隸社會統治階層的立場出發來設計社會制度的，尤其突出的是他本人充分肯定貴族政制的合理性，對于民主制度是持否定態度的。二是對個體生命漠視的思想。柏拉圖強調公民身體健康的重要性是超出我們的想象的。他認為，對于那些有嚴重疾病或體質較差的人，因為他們喪失了勞動能力，不能完成對國家的義務，對國家有所貢獻，就讓他們自生自滅。他說：“對那些身體不健全的，城邦就讓其死去”，并且這種做法要制訂為法律。另外，柏拉圖的婦女、兒童共有的思想也是不能被現代社會所接受的。

總之，柏拉圖《理想國》中的公民思想豐富而深刻，雖然也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但是，只要能夠堅持古為今用的思想，與現代社會的發展實際相結合，就能夠充分利用其思想的精華，促進社會與公民自身的發展。

參考文獻：

[1][古希臘]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和，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

[2]鄭輝，劉飛，柏拉圖國家與公民合一的正義觀[J]，河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6)，

責任編輯 梅瑞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