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歌苓很美,從某些角度看,她很像是上世紀瓊瑤愛情戲里的女主角。
擅寫大時代中女人命運的她性格內向,需要通過喝酒才能完成拍照,“我平時不跟人相處,
拍照會緊張?!彼眉埍韧炅藘善壳鄭u啤酒,面對鏡頭多少才算有些放松。
但是,作為作家的嚴歌苓筆下,卻有著一個非常自在、豐富、綺麗的世界。她以中、英雙語創作小說,
身兼好萊塢編劇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和奧斯卡最佳編劇獎評委,
幾乎每一部作品都獲得了重要文學獎項。生于上世紀50年代末的嚴歌苓經歷了
“文革”、改革開放到出國的生活,她的寫作一直是跨界的、漂移的狀態。
復雜而顛沛的人生經驗讓她在中國當代作家中獨樹一幟,在不同文化背景的差異中,
嚴歌苓獲得了她那種獨特的靈感和眼光。
書房與舞臺
我出生在一個媽媽是話劇演員、爸爸是作家的家庭里。很自然的,要么是舞臺,要么就是書房,這兩件事情在我無意識想學的時候就已經進入我的潛意識之中。我爸爸的書房里收藏了古今中外的全部經典作品,其中還有一些是我爺爺的藏書,線裝版的《西廂記》等等。這個家庭對我的影響就是,無論我這一生干什么,這些天賦都會占據我的基因,也成為我教養里最主要的成分。
小時候我就很愛動,是體力、精力都很旺盛的人。因為身體條件不錯,跳舞也好,很自然地就到了部隊的歌舞團,走上了舞臺。我12歲那年考入了成都軍區,成為一名跳紅色芭蕾舞的文藝兵,那個時侯還沒想到要寫作。
在那個時代,可以說有成千上萬的女孩子都想去部隊。在我們那個年齡,都在說誰家的哥哥、姐姐插隊去了,到我們該插隊的時候,要學一技之長,比如樂器、唱歌,我爸爸帶我拜師,學習舞蹈。家里很支持我的決定,只是我爸爸沒有想到會到成都那么遠。但是當時哪個部隊錄取了就要去哪里。
當時的孩子成熟比現在早,我七八歲時就上街買菜,因為父親在“文革”初期就被打倒了,家里的很多事情要自己處理。成都軍區管轄西藏軍區,我們就像高原文化工作隊一樣,每年都要把歌舞送到西藏。我很早接觸的就不是都市、胡同的生活,而是大山。我覺得自己后來的氣質和胸襟,和十二三歲在高原的環境里生活有很大關系。
在跳了七八年舞之后,我發現要做到最好挺難的,我不是一個柔軟度非常好的人,而且當時在部隊的舞蹈訓練并不是很正規。我是一個做什么事就要做到拔尖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我發現自己愛上了舞蹈編導。
因為我愛舞蹈,至少我的工作有一部分在參與舞蹈,而且還和創作有關系,我覺得非常興奮和開心。雖然我的肢體不是最好的,但是可以和腦袋結合起來。剛開始編舞、寫舞蹈大綱和歌詞,我發現自己還挺能寫的,領導也發現了,說這個人從來沒寫過東西,怎么會寫得這么好呢,就把我調到團里的創作組,這樣我就有機會單獨去找蹲點的地方。比如去軍馬場,學騎馬,希望能找到一點素材,后來就寫了《雌性的草地》。
我徹底地變成作家是因為中越自衛反擊戰,我作為戰地記者參與其中。那年我20歲,因為缺記者,我又很好奇,于是就報名參加。當時沒有多少女記者,我不能去前線,就在野戰醫院采訪傷員,在真的看到生死之后,對于之前浪漫化的英雄主義、愛國主義就有了看法,我不再是三個月前編編舞、跳跳舞、參與創作的女孩子了。從此以后開始很嚴肅地思考一些問題、讀書,有意地朝創作的方向走。那時感覺自己有滿腔的話要講,但至于要講什么,還不知道。
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有創造力的人,不管是編舞蹈還是編歌詞,我的能量需要用創作的形式抒發出去,這是我對自己從生理到精神結構的一種認識,不抒發出去會很難過,哪怕讓我創作一碟菜也行。每天都有這種幺蛾子出來,必須創作點什么東西,我當年在部隊做的布娃娃很受歡迎,因為這也是一種創作。
當了作家以后,我發現創作一方面可以發揮自己的特長,另一方面可以有很自由的時間盡情地去看書,這種生活方式多好啊。要到下面去采訪、去收集資料了,因為我是鐵道兵部隊的創作員,給我一張免票,坐著臥鋪就走了。當時的生活非常幸運,無可挑剔。
未曾艱難的寫作開端
1979年之后有很多年輕的作家已經出來了,他們在寫傷痕文學、知青文學,對“文革”進行反思,我常常讀他們的小說,覺得好像我也有生活,我也可以寫。最初,我發表零星的詩歌和報告文學,我還記得在《解放軍報》上發表的一篇詩歌,叫《山茶花》,都是些小東西,但挺壯膽。而且當時我爸爸也“解放”了,有很多叔叔伯伯,比如白樺、陳登科等老作家都在鼓勵我。我又認識了李準的兒子,獲得了很多教益。
我在1980年發表了第一個電影劇本《心弦》,在四川獲了獎,后來又發表了《七個戰士和一個零》,從此我確定了自己應該是一個寫作的人。
“文革”以后起來最快的文學創作就是電影劇本。當時我總去看我爸爸,他在北影寫電影劇本,李準也在寫電影劇本,很自然的,我寫的最多的就是電影劇本。
看了中外很多好的電影劇本,就開始自己寫。當時年紀小,不知道難或不難,覺得自己都能干,都能寫。初生牛犢,不管技巧掌握了多少,不害怕,稀里嘩啦,寫了一大堆,都發表了。
李準是我的公公,我在他們家生活了8年,學到很多東西。他和我爸爸也是好朋友。我記得有一次,是我和我前夫李克威在上海電影制片廠的寫作樓碰上,他說你是蕭馬叔叔的女兒吧?我說是,我們就聊了起來。聊的過程中,他突然說了一句河南話,我很吃驚,就笑。他又說“河南話咋著?”那一瞬間,我忽然間就愛上他了。我覺得這個說河南話的男人太有意思了。李克威比較內斂,而他爸爸李準是色彩很濃烈的一個人。
李準對我一生的寫作有很大的教益。李準是中國式的、很傳統的一個作家。他平常講話語言就非常生動,有農民式的風趣和精到,我特別喜歡他的語言,精煉、傳神極了,李準在中國古典文學上造詣很深。我爸爸是洋派的,從小讀的是教會學校,西學的教育很強,雖然中國古典文學也很好,但更偏重西方。
我前夫的母親也特別幽默,說話充滿了形象和細節,也是說那種河南方言。當時他們全家的孩子都很喜歡文學,所有人都講河南話,我就感覺到我也是半個河南人。這就是為什么后來我能寫《第九個寡婦》這樣的小說,盡管也去河南農村蹲過點,但最好的基礎是在李準家生活,聽他講各種各樣農村的故事。
我是非常幸運的人,無論是在舞臺上還是從文,都得到很多人幫助,包括我爸爸給我的基因。我爸就是一個異想天開的人,創作力很發達。
1985年,我開始寫長篇小說。當時是有人跟我約稿,說你的短篇語言寫得很好,電影劇本又很會組織故事,寫人物、對話也好,為什么不寫長篇呢。我在心里想,對啊,我為什么不寫長篇呢。1986年,我的第一本長篇小說《綠血》出版,獲得了全國優秀軍事長篇小說獎,寫了三年之后,第四年我就出國了。
最開始寫的長篇有一點像電影劇本,時空交錯的敘述。我早期的創作都是寫軍隊生活,文工團、軍馬場等。上世紀80年代,剛剛開始寫作,會覺得有好多東西可以寫,思維很敏感,跟看書也有關系。看到一個故事,就會想到自己也有類似的故事,被啟發了。那時每天除了寫作就是讀書,或者不寫作,半年都在讀書。
寫作對我來說從來沒難過,有的人生來就是要寫的,我屬于比較幸運的人。有的人建議我說把我的作品再仔細寫寫,或許可以登上另外的高峰,我就說我沒有這個耐心啊,我有的時候覺得讓我慢慢寫可能也就這個水平了。
美國往事
我在發表第二本長篇之后,《中國日報》給了我一個版面的專訪,第二天美國文化新聞總署就給我打電話,說你是一個年輕的作家,我們有一個年輕藝術家去美國訪問的計劃,你愿不愿意參加。我說愿意。這個項目是每個月都有一個人去美國,到和你相關的機構,比如大學里的作家工作室去參觀。
我到了美國之后,發現他們的年輕作家好像能學到很多東西,相互批評的氛圍很好,還可以深造。我想如果自己一直寫下去,靠經驗、靠生活寫,可能不夠,還要靠技巧、學院派的訓練。
當時因為我姑姑在美國,訪問完了我在姑姑家住了六個月,開始用新概念自學英文。回到北京后,又找托福書學。我第一次考托福就考了540多分,在自學17個月后,第三次考到570多分,達到了念研究生可以拿獎學金的分數要求。
學英語對我來講并不難。雖然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英語,但是我這個人有一個特點,你讓我一個人呆著,什么都能干。寫長篇也好,學英語也好,我最怕的是打擾,整天弄得我頭昏眼花應付事情,這方面我是很低能的人。我需要有人幫忙把時間安排好,要不然一天到晚落花流水。讓我寫作我非常放松,英語學習我也是這樣。
當時對于出國并我沒有什么設想,一開始是想讀博士,念英國文學。覺得自己還年輕,走一步說一步,但是到了美國半年之后就碰到我先生勞倫斯了,很多窮追猛打的事就出現了。
他和我前面一個丈夫吸引我的,很相近,都是愛讀書。對我來講,在一定程度上,是百科全書。我有什么事情不懂就給他打電話,因為西方有很多事情我還是無知的。而且他作為一個人的價值觀和我非??拷?,比如對錢沒有什么野心,對物質沒野心,樂趣就是每天可以讀書,看博物館。這些東西放在今天的中國社會,可能是沒有用處的,但我很受吸引。在創作上,他是我的第一個讀者,我有時給他講兩個故事,他說這個好,應該先寫這個,那個也不錯,但這個更好。他從來不說不好。
1992年,我們打算結婚。由于勞倫斯在美國外交部任職,美國聯邦調查局為了安全,對我進行了嚴厲盤查,因為我來自“共產主義國家”并且當過13年兵。為了結婚,勞倫斯辭職,直到2004年才在美國外交部復職。我后來把這段經歷寫進了小說《無出路咖啡館》。
在美國念了3年研究生,更加系統地讀作品,西方、拉美、俄羅斯,一個作家接著一個作家地讀。各種名目,比如全部被禁的作家、美國南部作家、種族黑人作家等,這個營養是哪里都得不到的。讀了一大批書,也教寫小說的技巧,分析有多少種寫小說的樣式,每一種樣式用自己的故事來寫一次。世界上無非這么多種小說,我就全部都知道了。
念書時一開始聽不懂,總是問我的同學,老師又布置什么功課。老師講課很少,主要以互相傳看作品為主。就需要不停地寫,當時我因為失眠,睡覺時間很少,寫作時間很多。我覺得這些作業很有趣,挑戰就是給你的一種刺激。我覺得沒什么刺激活著沒勁,好像醒不了似的。
這時我開始寫旅美生活,中國人在美國的故事?!端怠肥俏以诿绹鴮懙牡谝粋€長篇,當時也是有人約稿,讓我寫能夠連載的長篇。我在美國出的第二本長篇是《扶?!?,第三本是《人寰》,后兩本在臺灣都獲得了獎項,這樣在臺灣文學界一步一步走下來,得了大概10個文學獎,賣得也比較好。從此奠定了我可以用筆來養自己,作為一個專業作家的地位,日子就好過了。
當時我還沒畢業,有很多章節,在課堂上是作業,拿過來發展一下就變成了一個短篇小說。有時用英文在課堂上寫了一個章節,覺得作為中文也很好啊,就變成了能掙錢的東西
如果說創作之間的差異,在中國時我沒有想到賺錢那么重要,好歹都有部隊的工資。而這在美國很重要,你作為一個經濟獨立的人,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這就是區別。在選題上來講,還是選自己有激情的寫,我不相信一個藝術家可以寫沒有激情的故事。
我的創作一共有三個階段,開始是軍旅生活,這時就是移民生活,講文化錯位、種族的故事。在這之后,開始寫1989年之前我印象里的中國,變成了一個在國外生活了20多年后再回過頭來寫中國的角度,
雙面嚴歌苓
2000年我離開了美國,跟隨丈夫到了非洲。這時美國和中國對我來說都是遙遠的地方。我問自己想寫什么,我想寫中國大陸的故事。非洲的那種苦難和中國很多地方政府的腐敗很像,讓我想寫中國。寫《第九個寡婦》時我就回來收集素材了。我有一個收集素材的方法,朋友的爸爸給我訂《文摘報》《作家文摘》,一摞一摞地存下來,每半年、一年我回來全部帶走,沒事的時候就讀。很多作品和這些報紙有關,《誰家有女初長成》,還有《赴宴者》,都是在《文摘報》看到的故事。
我現在蠻自由的。讓我寫當代中國,我會膽怯,第一很多價值觀不認同,第二他們的吃喝拉撒我確實不太了解,生活中很多的細節,比如怎么繳稅、怎么和房東打交道,在中國不生活了,不了解,不敢寫??嘤谖业南壬秃⒆佣荚趪?,其實我很想在中國生活一段時間。
我最懷念的是上世紀80年代,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年輕,很大膽,接觸很多新的東西,敏感,物欲很低,都高興得不得了。在一起談書和電影,喝酒的時候行酒令也是古詩令?,F在人的物欲太重,到巴黎去看,所有名牌店里都擠著中國人,都跑去買名牌,但是博物館里很少看到大陸的游客。
我的創作,不見得越來越成熟,有的時候還是希望有突破,在精神和技巧上。如果沒有突破,再成熟有什么用。當然有了突破就不可能成熟,因為一個人要寫一個新的樣式、體現新的文字風格,肯定是澀的,澀其實是好事。
我回到大陸以后,很恨自己的一點就是被出版社牽著鼻子走,不斷有人約稿,不忍拒絕。我性格中最大的弱點就是很難說不,但往往把自己弄得很苦。把最好的、能夠達到巔峰的作家質量丟失了。這么多人找我寫電影劇本,每天都有人約我,我的經紀人也不幫我擋駕。很痛苦。
創作總是有順或不太順的時候,像運動員似的,不是總能發揮到最好。對我來說,有的時候稍微犯困,狀態不是最好。但是沒有創造力衰竭的時候,大家都在拽著我寫,比如電影、電視,沒完沒了叫我寫,我最近剛寫完一本三十多萬字的大長篇。
寫作對于我來說,是一種秘密的過癮。當你背對著世界,把所有雜念排除,把精神凝聚到白熱程度,把所有的敏感都喚起來,使感覺豐滿到極致,于是乎一些意外的詞匯、句子在紙上出來了,它們組成了人物細節、行為。再往前逼自己一步,再越過一點兒不適,就達到了那種極端的舒適,因為自由了,為所欲為了。
我試著不寫,可是不行,就像沒醒透似的。幾天不寫,就像是半打盹兒地過活。不寫就是讓我身上有一塊癢癢,又不讓我撓。哪怕早起一兩個小時,我也得把過癮的時間留出來。
最有突破的作品,我認為是《第九個寡婦》。從題材到語言,都不同于我之前的作品。這種白描、質樸、帶有地方色彩的農民形象,我當時提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暈了。我能寫這個人嗎?我對農民足夠了解嗎?但是這個故事多好啊,這個女人不塑造出來太可惜了。
在我的寫作序列中,電影、電視劇本我從來不去想它們的價值,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只是應朋友之邀。那是世俗嚴歌苓,就是一個企業,嚴歌苓參股的娛樂企業,觀眾愛看什么,就寫什么。
而小說我非常在意。這個是真正的嚴歌苓,包括我的思想體系,我整個人格的體現是在我的小說。現在常常要拿我的劇本去改成小說,或者小說改成劇本,我就要寫他們改不了的,“抗拍性”強的,因為一改就不對了。我以后會直接寫電視劇,直接寫電影,跟我的文學沒有關系。我有兩個才能,我可以寫通俗、娛樂的東西,還有一半嚴歌苓,要進行文學創作,這兩件事情我不能再混在一起做了。
金陵十三釵
我為《金陵十三釵》的寫作準備了很長時間。我覺得在海外的華人比在國內的華人更愛國,因為在海外的華人不管怎么樣,多多少少都有點受種族歧視,所以這種民族自尊心總是非常敏感。我從1993年、1994年開始參加南京大屠殺的紀念活動,從國外搜集南京大屠殺的各種照片和資料,包括16毫米的電影、膠片,都比國內要容易,資料很全。每次看完這些圖片展、參加這些集會,我都有一種沖動,特別想寫一部關于南京大屠殺這個慘絕人寰的大事件的小說。一直到后來覺得愿望還是實現不了,因為我要是真的去寫大屠殺可能也寫不了,我必須要有一個凄美的故事,一方面是殘酷,一方面是美麗,這樣我才能寫,這是我個人審美的一個選擇。
最初《金陵十三釵》只是一部短篇小說,在做同名電影的編劇時(張藝謀執導此片),我發現很多內容需要重新書寫,于是把它又變成了一部長篇,增加了后人對十三個妓女的下落追尋的部分。
我和張藝謀的合作從一開始到最后都是非??鞓返模瑥垖а菔且粋€很容易接近的人,非常隨和。他精力無限,常常開玩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他有時候講的故事甚至都可以激發我去寫一些東西。
我對我自己所有被改成電影和電視劇的作品,首先是不敢看,就是做鴕鳥。我沒有太多失望的經驗,就是因為我看完自己被采訪的電視節目什么的我就不敢再被采訪了,覺得自己會說無數的傻話。我就這么一個性格,我從來不敢看人家采訪我的文章,跟期望值沒有什么關系,所以也就不會失望。但是我覺得張導演這次是非常認真地在做這件事情,當時我到南京看了他們整個景,還有最后他和克里斯蒂安·貝爾的合作,我覺得種種征兆都顯示出它應該是一個值得期待的作品。
我覺得我活到這個歲數,別對任何事情期望值太高,我現在所有的事情盡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不過每次我把稿子一發出去以后,我立刻就后悔,特別戰戰兢兢,如果對方在三五天之內沒有什么消息,我就會猜是不是對我的作品很否定了。所以我不是很自信的人,寫到今天還是如此,經常寫完的稿子我想這大概是這輩子最后一篇。
我從去年寫到今年的作品叫《無期》,大概是我花費時間最長、而且篇幅最大的作品。這個作品我就快要交稿了,為什么不想馬上交稿,就是每次都想到后悔的那種感覺,我就想是不是可以再看看,再補充一下,再稍微潤色一下。
這部作品一共30多萬字,是寫一個男主人公的故事,而且是用電腦寫的,這是我的兩個突破。在這之前我全部用鉛筆寫作,這次寫完了以后發現用電腦寫作非常累,它是雙重精力集中,要選字什么的,不如我拿鉛筆更“綠色”,所以這部作品我寫得非常吃力。但是寫完之后,我覺得確實是一部能夠讓自己為此驕傲的作品。有時候出現了一些不愉快,比如家里一些小事不順利,我就跟自己說,你是寫出這樣一部作品的作家,你不應該為那樣的小事情不愉快,因為你考慮的都是非常大的命題,人類、人性,你不應該為一點小事而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