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畫家,更是超級巨星,是年輕人的偶像,也是營銷高手,
他是東京藝術大學第一位日本畫博士,
但讓他名揚天下的卻是一個個卡通符號—大笑的花朵,狡黠的老鼠,還有LV的限量版Monogran圖案,
這個簡單的四瓣櫻花,引來全世界的追捧。
他意味著時尚界的新規(guī)則,他是日本藝術家村上隆。
在畫家劉小東的描述中,三年前村上隆在臺北做演講,“哪里是藝術家的演講,完全是天王級的演出。在大型體育場,搭上神壇,各種不遜于周杰倫演出的燈光照在臺上神秘走來的留著小胡子的小胖子—村上隆。票價很貴,臺下上萬人。麥克風傳出他的高呼:要想成功就必須在美國出名!成功就是金錢!錢—錢—錢啊!”,劉小東感嘆,從沒見過演講能如此壯觀,藝術家如此大呼金錢,還能影響這么多普通觀眾。
三年后的今天,村上隆到訪中央美術學院,依然引來了壯觀的人龍。站在講臺上的他,梳著標志性的道士頭,胡子拉碴,衣著樸素,卡其色系的休閑打扮,和時尚似乎沾不上邊,也和他那些鮮艷的作品相去甚遠。他不諱言自己巨大的商業(yè)成功,可又時刻保持著清醒的狀態(tài),“我本人就像馬戲團里的猴子,不斷四處表演。”
這一切都可以說是村上隆精心策劃的結果—對藝術家的要求要像歌手一樣,藝術需要世界水平的營銷策略。他的這些觀點讓人吃驚,但是他的成功毋庸置疑,從賣出天價的卡通雕塑到與LV合作推出的暢銷手袋,這個不修邊幅的中年人,似乎想要告訴我們關于當下藝術界的所有真相—高度專業(yè)的畫家不被需要了,未來藝術家的重點是怎樣和社會契合,如果能和時尚品牌合作,則意味著獲得了免死金牌……
我從不逃避金錢
村上隆1962年生于日本東京,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從他決定當藝術家開始,痛苦磨煉從未少過。大學時為了生活,村上隆在補習班當了9年的講師,教考生畫素描,每天畫花;28歲時拿著作品集到畫廊自薦,全被拒絕—“我一直到快36歲,都還得從便利商店的后門,撿已經(jīng)過期被丟棄的便當來吃,過著這種沒錢的生活。而且就算作品畫好了,如果不去賣酒的商店或超市后門,跟人家要廢棄的紙箱,也無法打包寄出去。”
這段困窘的生活讓村上隆感受頗深,“藝術需要金錢跟時間,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在貧窮當中確切地感受到了,所以我才會這么在乎錢。有時候,人家會批評我:‘明明是藝術家,還對金錢這么計較!’但我覺得不懂的家伙就是不會懂!如果想發(fā)揮藝術的力量,為什么要逃避需要金錢這個事實呢?”
村上隆的成功伴隨著對傳統(tǒng)的顛覆—挑戰(zhàn)西方與日本、過去與現(xiàn)在、藝術與商業(yè)之間的界限。村上隆深受日本動畫和漫畫的影響,創(chuàng)作靈感大都來源于此。他的作品形象平面、色彩艷麗,從表面看來既像玩偶,又像模型玩具,融可愛、性幻想與極端暴力于一體,帶有濃濃的卡通漫畫色彩,實際卻在影射日本文化內涵,徹底模糊了所謂高雅藝術和低俗趣味之間的邊界。
即便在當代,在崇尚傳統(tǒng)繪畫藝術的日本,日本人對這位“畫技平平”的本土藝術家并不認同,批評他的作品幼稚、淺薄。村上隆很清楚這一點,“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出口商,把日本文化咀嚼、弄細嚼碎,然后出口給外國人。我在海外得到的評價很高,但日本人并不喜歡我,日本人不會覺得這是件有意義的工作,我認為這種現(xiàn)象即使再過50年、100年也不會改變。”
正如村上隆所言,西方人的確透過他的“翻譯”很快、很清晰地觸及到日本文化的核心。LV藝術總監(jiān)馬克·雅各布談到村上隆時說:“我對他的作品非常著迷,除了他異想天開的創(chuàng)意和不受拘束的用色,我也喜歡他作品歡樂下的黑暗面。”去年9月,在凡爾賽宮館長讓·雅克·阿亞貢的支持與邀請下,村上隆帶著22件雕塑、繪畫、卡通動畫作品將這個法國皇家宮殿打造為日本動漫世界。雖然凡爾賽宮因此收到了12000封投訴信,反對者認為這是“對歐洲文明心臟的一次嚴重攻擊”,但館長出于對村上作品的理解不為所動,“幸福感,他的作品雖然反映了深刻或悲劇性的現(xiàn)實,表面卻呈現(xiàn)歡樂的一面,這座宮殿當時也是建來當做人們歡樂的場所,兩者的基調是契合的。”
自由之路
對于大眾來說,村上隆最知名的作品不是大笑的花朵或狡黠的老鼠,而是和奢侈品牌LV合作的手袋。
“我也是經(jīng)過了掙扎。對于時尚潮流來說,(藝術家與時尚品牌合作)就是過往的風景,并沒有留下太多的意義。”2003年,LV創(chuàng)意總監(jiān)馬克·雅各布找到村上隆,“我是他們找的第三個人,并不是第一個”,只有25分鐘的交流時間,村上隆從對方的眼神移動和說話方式中捕捉對自己有益的信息,促成了此次合作。
這次合作對村上隆首先意味著巨大的金錢回報,“如果想發(fā)揮藝術的力量,為什么要逃避需要金錢這個事實呢?”而村上隆對于這次合作的條件也有直截了當?shù)睦斫狻晒εc否的衡量標準只有銷量。
“所謂的暢銷,應該是將溝通做到最大化后的成功結果。跟LV合作時,我就認定了銷售量決定勝負,所以第一次的合作暢銷跟第二次(2005年春夏)的‘櫻桃系列’賣得很好,我真的很高興。”
更大的驚喜則在于聲望。這次合作奠定了村上隆的國際聲名,而且被業(yè)界認為,創(chuàng)作了藝術與商業(yè)跨界合作的成功典范。
村上隆獨創(chuàng)地將櫻花、蘑菇、熊貓等多彩圖案用在經(jīng)典的MonogranMulit系列上,掀起了LV熱賣高潮。上百年來LV一直是在三色里打轉轉,而村上隆一口氣用上幾十種顏色。這是一次雙贏的合作,小小的手包,讓村上隆擁有了“日本安迪·沃霍”的地位,也讓LV經(jīng)典甚至有點老氣的形象瞬間轉換。
2005年LV再次與村上隆合作的櫻桃包開創(chuàng)了熱賣紀錄新高度,LV的銷售成績在當時低迷的歐洲奢侈品市場攀登榜首,其中百分之十的銷售額全部來自“村上隆圖騰系列”。粉嫩的櫻花花瓣和開心笑臉讓全世界尤其是亞洲地區(qū)的女人們趨之若鶩;2006年,村上隆用自己的作品和風格布置了LV巴黎香榭麗舍大道店面;2009年4月30日,LV在日本東京表參道開設了村上隆聯(lián)名系列旗艦店。村上隆至此不遺余力地將他所理解的日本流行文化―幼稚和可愛滲透到LV這個歐洲百年品牌之中,最終徹底地顛覆了LV一貫的成熟風格。
LV創(chuàng)意總監(jiān)馬克·雅各布對此的評價是“這是一個由水母般的眼睛、唱著歌的苔蘚、會魔法的蘑菇以及各種神奇的生物組成的世界,我就知道我會愛上它。”
村上隆通過跟企業(yè)、品牌的合作,獲得了一個藝術家在社會上的自由。但也有人認為這是一種妥協(xié)—藝術讓位于商業(yè),村上隆對此的解釋是,“大家看不到的是,我和LV簽了多達100頁的合同。這些契約書或許會在我死后的某一天展出在藝術館里,到時候,在村上隆與LV的對話中你們或許能看到這次合作更重大的意義”,村上隆略微停頓一下,“等到那一天吧。”
天價需要劇情
村上隆的新書名為《藝術創(chuàng)業(yè)論》,他知道大部分的藝術家,做生意的意識非常薄弱,常常抱著相信藝術是純潔無瑕的態(tài)度,而對商業(yè)與金錢的回避,正是他們無法成功的原因。
“2006年5月,我的作品在拍賣會上,喊出了1億日元的價格。自從2003年有一幅作品被以六千八百萬日元交易以來,我的作品就被形容是‘日本人單件藝術作品的史上最高價。’”在村上隆看來,這樣的價格有其理由,也有其背景因素,“我不覺得是‘非常高的金額’”。
村上隆對于藝術品的價值有自己的判斷,“我認為一流的作品就是被很多人理解的作品,因為有錢人的小老婆說了一句不錯,作品價值就突然提高,這都是有可能的。”而借助事件,甚至丑聞,提供令人感興趣的新聞點,作品的價值也會上升。“就算作品不好,只要加點故事上去,就能像梵高那樣生存下來。要動搖觀賞者,敲動到觀賞者心靈共振的地方,利用標題來解說也是有必要的。”不管加入怎樣的劇情,目的就是要讓作品傳播四散,這便是村上隆的哲學。
1996年,村上隆創(chuàng)立藝術工作室Hiropon Factory,在兩年后轉變?yōu)槊麨镵aiKai Kiki的藝術公司。依托這家中文大體譯為“奇奇怪怪”的公司,村上隆不僅創(chuàng)作眾多藝術品,而且還有許多藝術衍生品投入市場,從而使藝術品、時尚消費品的分界線也模糊不清了。
他的公司旗下還有不少現(xiàn)在藝術市場上優(yōu)秀的年輕藝術家,比如Mr.、青島千穗、高野綾等等。村上隆明確地立下作品審核標準:“能否經(jīng)得起拍賣市場等流通市場的考驗,作品出現(xiàn)在流通市場時,可否創(chuàng)造數(shù)十倍 、數(shù)百倍的價值。”
對于那些還在奮斗中的藝術家們,村上隆用一句毛澤東的話來作為勉勵,“毛說過,年輕、窮、無名,是從事創(chuàng)造性工作的三個條件。很多事情是因為窮才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