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的一位師兄,當年中文系的“四大文人”之一,近日忽然棄語文而教生物。理由竟然是:語文教師很多,讀書同道太少。這貌似奇怪的改行理由,細思先讓人一怔:能讀書、善讀書不正是語文教師的基本素質嗎?再想卻讓人一驚:我們有多少語文教師一直堅守讀書的本分呢?很多語文教師要求學生讀書,自己卻除了教材、教輔根本不讀其他書,更別說經典了!教師自己都不讀書,如何有效地指導學生讀書?教師自己的語文素養缺少源頭活水,僅憑自己學生時代的一點知識積累與成人經驗,去“提高學生的語文素養”,如何能保證教學效果?
讀書,實在應當稱之為理想語文教師素質中的素質。一個教師從事教育教學需要具備三方面的基本知識:教學所需要的專業知識;完成教學任務所必需的理論知識;將前兩者結合起來為教學服務的實踐知識。而讀書是這三方面知識的前提條件。語文教師的第一至愛應該是書籍,有識之士早就有醒世之言:“只讀教材和教參兩本書的語文教師,無論如何不能稱之為優秀語文教師。”語文學科的內涵決定了語文教師要多讀書。語文是“以語言為根本特質的包含有文字、文化、文章、文學等多種元素的一個綜合體”,而書籍是文字、文化、文章、文學的主要載體,文學更是語文的最高典范。語文教師要精通語文,必須得多讀書,特別是多讀文學經典。操千曲而后曉聲,觀千劍而后識器。讀書是親近語文、熟悉語文、掌握語文的唯一途徑。真正的語文教師一定是讀書的愛好者。只有聽熟了屈原、李白的清吟和狂歌,浸潤了莎士比亞、托爾斯泰的思想瓊漿,感悟到魯迅、錢鐘書的犀利和睿智,才會在課堂上“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讀書,修的是語文本身,修的是內功,如同張無忌修習九陽真經,神功既成,天下武技皆可為我所用。一個不敬重司馬遷、曹雪芹、史鐵生的語文老師,一個沒聽說過肖洛霍夫、普魯斯特、馬爾克斯的語文教師,一個自己都不精通、不熟悉、甚至不喜歡語文的語文教師,教育學、心理學讀得再熟,鉆得再深,也只能淪為簡單的勞動力,成為一個可憐的販賣人。教育專家高林生幼承家學,在父親的管教下,《古文觀止》中的多數篇目都背下來了,而且至今不忘。高林生說,他父親教他的方法很簡單,給你一本帶注釋的《古文觀止》,給你一本字典,讀去吧!讀懂個七八分,就背誦。那才叫真正的“自主探究”呢!名家的成長足跡中無不留下了讀書的印記。
讀書不僅是語文教師要修煉的內功,它也是教好語文的別樣法門。語文教師“讀書破萬卷”,是最高明的教學藝術。讀書,每天不間斷地讀書,跟書籍結下終生的友誼,是一種真正的備課,最好的備課。所謂身教勝于言傳,當書籍成為教師的第一至愛的時候,喜愛讀書便會成為學生的第一愛好。一個愛讀書的學生學不好語文是很難想象的。俞平伯先生講唐宋詩詞,自己搖頭晃腦而朗誦之。有時閉上了眼睛,仿佛完全沉浸于詩詞的境界中,遺世而獨立。驀地他睜大了眼睛,連聲說:“好!好!好!就是好!”學生正在等他解釋好在何處,他卻已朗誦起第二首詩詞來了。昔者晉人見好山好水,便連聲喚“奈何!奈何!”可與此等量齊觀。朱光潛說,文章的精微奧妙是難以言傳的,只能靠讀,靠悟。一落言筌,便失本意,反不如像平伯先生那樣說上幾句“就是好”更具有啟發意義。一身書卷氣的平伯先生,以這種勝過千言萬語的教學方式,不知叩開了多少學子的讀書之夢!從個人發展的角度看,一個人的精神發育史實質上就是一個人的閱讀史。在一定意義上說,讀書就意味著教育。而學生讀書的興趣與水平又直接受教師特別是語文教師讀書興趣與水平的影響。因此,語文教師的讀書不僅是學生讀書的前提,而且是整個教育的前提。
此外,讀書還帶給教師一個豐盈靈動的生命空間。在庸常瑣碎的現實生活中和應試教學的狂潮下,保持閱讀的習慣,可以使語文教師日復一日的“重復”勞動,時時迸射出發現的樂趣和創造的驚喜;可以為相對狹隘、封閉的學校生活,打開一扇眺望遠方、仰視星空的窗戶;可以向倦怠的心靈、疲憊的眼睛,撒播清涼的撫慰……一句話,讀書讓一個個教授語文的日子,變得精彩紛呈、非同凡響!
愿我們的語文教師都多一些書卷氣,少一些煙酒味,耐得寂寞耐得繁華,使讀書成為自己生活的底色,如愛默生所說“就好像詩之于詩人,羊群之于牧童,親手繡的羅帕之于女孩”。那樣,語文教育的原野定會更加爛漫多姿!
李慧,教師,現居山東平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