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本是普通的建筑構件,但在文學作品中,卻積淀著豐富的文化底蘊。
一.“窗”見證勤學苦讀
宋真宗趙恒說:“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在古代,多少讀書人的悲歡就在窗內窗外上演。“十年寒窗無人問”寫出了多少讀書人的酸甜苦辣,“兩耳不聞窗外事”道出了多少讀書人的專注,那“螢窗雪案”的典故更訴盡了窮書生的辛酸。有人“一舉成名天下知”了,走上了飛黃騰達的仕途。但也有很多“苦心人”失望了,像蒲松齡、張繼,好在他們用另一種方式證明了自己。正如臺灣作家張曉風在《不朽的失眠》中所說:“1200年過去了,那張長長的榜單上(就是張繼擠不進的那張金榜)曾經出現過的狀元是誰?哈!管他是誰,真正被記得的名字是‘落第者張繼’。有人會記得那一屆狀元披紅游街的盛景嗎?不!我們只記得秋夜的客船上那個失意的人,以及他那場不朽的失眠。”
二.“窗”體現豐富情感
親情、友情、愛情,思念、牽掛、孤獨,在一扇扇“窗”前展現地淋漓盡致。
王維的“窗”道出了不盡的思鄉情。“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雜詩·其二》)一個人對故鄉的思念,總是和那些與自己過去生活有密切關系的人、事、物聯接在一起。窗外寒梅、窗內人,這窗前的那株寒梅可能就蘊含著當年作者家居生活親切有趣的情事!
李商隱的“何當共剪西窗燭”則把相思的愁苦與甜蜜展現出來。“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夜雨寄北》)未來的樂,反襯今夜的苦;今夜的苦,又成了未來“西窗剪燭”的材料,增添了重聚時的樂。何等的溫馨!何等的甜蜜!
李清照的“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聲聲慢》)則道出了無盡的凄苦。嘗盡了國破家亡、顛沛流離的苦痛的她此時,窗內,零丁一人;窗外,看到的是“舊時相識”的雁、“憔悴損”的“黃花”,聽到雨打梧桐的殘聲。其處境是何等的凄涼!其心境是何等的凄苦!
蘇軾的“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江城子》)和賀鑄的“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鷓鴣天·半死桐》)則讓人感到兩位詩人對亡妻無盡的思念。在蘇軾的記憶中,揮之不去的是坐在窗前梳妝打扮的王弗。曾經耳鬢廝磨,如今陰陽兩隔!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人撕心裂肺呢?再看賀鑄,面對故居和新墳,回憶妻子生前的溫情細節(挑燈、夜補衣)。一個“聽”,一個“誰復”,何等的哀婉凄絕!
三.“窗”象征博大胸懷
大文豪雨果說:“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廣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只有胸懷博大,才敢打開窗戶,吞吐日月。北宋曾公亮《宿甘露僧舍》云:枕中云氣千峰近,床底松聲萬壑哀。要看銀山拍天浪,開窗放入大江來。按常理,大江是不可開窗放入的,但是,開窗北望,目光掠過林莽千峰,壯闊的長江卷起拍天之浪,恍如向窗奔騰而來。這正表現了曾公亮這位以年老自請罷相,力薦王安石的賢相廣闊的胸襟、非凡的氣度。這與清代學者朱彝尊的對聯“不設樊籬,恐風月被他拘束;大開戶牖,放江山入我襟懷”何其的相似!
四.“窗”代表精神家園
東漢經學家、訓詁學家劉熙《釋名》中說:“窗,聰也;于內窺外,為聰明也。”錢鐘書在散文《窗》中也說“窗可以算房屋的眼睛”。通過窗,窗內的主體精神和窗外的客觀物象完成了水乳交融。
這里不得不談到陶淵明了。“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陶淵明倚南窗看到了白云出山,飛鳥投林。他就像那出岫之云,出仕本屬“無心”;又像那歸飛之鳥,對官場仕途已十分厭倦,終于在田園中找到了自己理想的歸宿。而且“倚南窗以寄傲”與“審容膝之易安”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精神上的富足、孤高與物質生活的清貧。在這種對比中,作者看重的是自己傲岸的情懷而非物質上的富足。陶淵明曾說:“夏月虛閑,高臥北窗之下;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
五.“窗”比喻陰謀罪惡
“東窗事發”這一成語給“窗”蒙上了陰影。明·田汝成《西湖游覽志余》卷四:“秦檜之欲殺岳飛也,于東窗下與妻王氏謀之……檜歿,未幾子熺亦死。王氏設蘸,方士伏章見熺荷鐵枷,問:‘太師何在?’熺曰:‘在酆都。’方士如其言往,見檜與萬俟卨俱荷鐵枷,倍受諸苦。檜曰:‘可煩傳語夫人,東窗事發矣!’”后以“東窗事發”比喻陰謀或罪惡敗露。難怪后人為了表明自己的光明磊落就說“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屈光耀,教師,現居湖北十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