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有青年語文教師討論:作為語文教師,除了寫教學論文外還需要具備幾副筆墨?我覺得這樣的問題很有見地。于是,我也想談一點個人的膚淺認識供討論。
葉圣陶老先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就多次強調:“凡是有關作文的事,老師實踐越多,經驗越豐富,給學生的幫助就越大。”“教師增加本錢,最為切要。所謂本錢,一為善讀,一為善寫。”他還對“善寫”的內容提出具體要求:“我希望教師練習寫文章,并不是專指練習寫文藝作品而言。尤重要的是寫一般文章。”到了八十年代,曾祥芹先生主編的《語文教學能力論》一書繼續發揮葉老的思想,將葉老的“一般文章”理解為“記敘文、議論文、說明文”,此外,該書又將教學應用文寫作能力單列專節加以闡述,“教學應用文”包括教學計劃、教材分析、教案、講義、板書提綱、課堂筆記、教學日記、下水作文、批語評語、教學總結、教研論文等。現在,距離葉老倡導的時代已經相距50年,那么,從當下的教學實際來看,我們究竟需要練習些什么文章更好呢?我以為主要有如下幾類:
一.教學論文類
這是做一名語文教師所必須掌握的文體。教學論文無須我饒舌,這里不擬展開細說。只要經常閱讀語文教學的雜志,讀讀相關的書籍和上網搜索一下也就完全可以了解其寫法了。
二.下水作文類
“下水文”可以分為以下三大品種:
(1)記敘文、議論文和說明文。這是學生從初中到高中練習最多的文體。在作文教學中,我們一般無法做到,大概也不必先寫下水文,再指導寫作,但如果我們很少寫或者極少寫“下水文”,或者干脆從來不寫甚至什么文章都不碰,這樣就會越來越脫離寫作實踐,越來越缺少寫作經驗,越來越少體會寫作甘苦。這樣的現象如果持續五年、十年、二十年,那么,對寫作教學的指導將會越來越失去真正的發言權,更遑論出現大面積的豐收。因此,我們業余時間練練筆,就不是可有可無的事情了。應當成為我們的職業需要!至于數量多少可以酌情行事。
(2)應用文。中學階段要指導學生寫若干種應用文,語文老師當然也要掌握,也是容易掌握的,無須多說。
(3)文學作品。中學語文老師何以要進行這類文字的寫作練習呢?首先,教材里就有讓學生進行文學創作的訓練。例如蘇教版教材七年級上冊第一單元的語文實踐活動第二題:分小組開展文學小創作活動。可以寫一首小詩,可以編寫一個小課本劇,也可以寫一篇短小的散文。要對付這一題,馬馬虎虎自然也完全可以“湯”過去,但要使這次文學活動(包括以后的多次文學活動)產生實效,一個文學創作能力較強的人與一個從來不進行文學創作的人指導的效果肯定大相徑庭。這一題一下子就涉及到了詩歌、戲劇、散文三大文體,就差小說沒提到。要指導好談何容易!難度也偏大。其次,從文學作品教學的角度來看,具有文學創作體驗的人與從不進行文學創作的人對作品的感悟也會有明顯的高下之分。第三,學校或班級要開展文學社團活動,要為學生做文學創作輔導講座,要修改學生的詩歌、散文、小說等文學作品,也需要文學創作的體驗和經驗。當然,語文老師的這種文學創作未必要達到多么高的標準,比如說一定要達到在文學期刊發表的水平。中學語文教師中是曾經有過一些寫作高手甚至是作家,如葉圣陶、朱自清、老舍、劉心武、韓少華等,當代也有吳非這樣的雜文家,但畢竟是極少數。語文老師需要的是文學創作的切實感受和基本的寫作路數。語文老師的文學練筆,倒有些像健身,不是為著參加運動會拿獎。至于你志愿下一番苦功期待進一步提高那求之不得。
還有面對一些現象,我們也不必感到失落,就是學生創作的文學作品使我們老師感到自愧不如,這也很正常。學生中總有少數在文學上特有靈氣的,而老師未必在語文素養的所有方面都一定勝過學生。但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如果一個語文老師的文學素養比較高,寫作能力比較強,那么,他不僅能發現文學的苗子,還能引領他們走向文學的幽深處。反之,很有可能埋沒了學生的文學才華,或者,讓文學小天才自生自滅。
三.文學評論類
我們語文老師的文學評論主要集中在對課文的賞析上,更多地考慮作品的內容、語言和表達技巧。不管是散文賞析,還是詩歌、小說、戲劇等的賞析,都得來一點,哪怕淺一點,但不能不懂。從這個意義上說,語文老師很有些“雜家”的味道,知識面要寬,但可以不深。我們怎樣練習文學評論呢?
(一)能獨立地就傳統名篇寫鑒賞文字,我們可以參考大量的研究成果,然后濃縮、提煉,寫出你的感悟,有一點新見解更好。
(二)就你喜愛的時文或稱為美文寫一篇鑒賞文字,只要能達到可以作為教案的程度就可以了,不必追求達到發表的境界。比如《讀者》上就有許多美文,我們可以從中選一篇試試。也可以從《散文》《美文》等雜志上去選。比如我在讀到畫家、散文家吳冠中的《等待》一文后,寫了一篇欣賞及閱讀訓練的文字,發表在《中學生語數外》上。我認為這種鑒賞能力是一種硬功夫,它是在沒有現成參考資料的基礎上完成的,完全是你自己的審美心得,是一種原創性的閱讀和寫作。如果你覺得對自己的文章難測深淺,也可以找當代名家名篇來訓練,先獨立思考撰文,然后對照,這種練習對自己的提高很有好處。比如我讀到李漢榮的《井繩》時,對此文非常喜愛,就寫了一篇小文,后來讀到好多鑒賞的文章,感覺自己的感悟不及別人來得深刻,這就看出了差距。多練練就會慢慢縮小這種差距。有興趣可以進行同一作者或同一題材的多篇文章比較閱讀。具備了這種比較閱讀的能力,可以說開始跨入創造性閱讀的門檻,你的視野開闊了,你能進行縱橫比較、正反得失的比較,容易向把握作家的風格方向發展。比如,我們教學季羨林的《幽徑悲劇》,我們可以找來他的其他散文代表作讀讀,然后推薦給學生閱讀。我們僅僅讀一篇《幽徑悲劇》,與再讀他的《清塘荷韻》《聽雨》《三個小女孩》《一條老狗》等等,講讀課文的效果自然是不一樣的。我們為什么有時候感到越教越不能教出新意或深意或活氣,可能跟我們只盯住課文和教參有關,思維被束縛住了,難以發散開去。
四.語言研究類
如果說寫文學評論類文字屬于“咬文”,那么,寫點語言研究類的文字則屬于“嚼字”。語文老師應當成為“咬文嚼字”的高手(這里絲毫沒有貶義)。我們在欣賞各體課文(文學的、非文學的)時都得要從研究入手走進文本,欣賞語言,運用語言,就要從字詞起步,這同樣是語文教師需要練就的一項硬功夫。
我們鑒賞一個詞用得如何可以有很多角度,這就為我們研究語言開拓了無限廣闊的空間。在實際教學中,我們不妨從推敲字詞的注音、書寫和釋義入手,對課文的注釋進行玩味,看看有無欠妥當之處,有的文章中無注,學生未必懂,甚至我們也未必說得清,這就需要進行考據,查閱各種工具書,查閱各種資料,這種“較真”或“較勁”,往往會有所發現,我們將正確的結論和形成這一結論的過程總結出來,就是一篇好文章。比如:《語文教學通訊》中備教欄目之“探究質疑”;《中學語文教學》中備課·設計欄目之“咬文嚼字”;《中學語文教學參考》中備課參考欄目中的文章。我們由詞語的推敲,進而過渡到對文章的某個句子的運用,某個修辭的運用,探究它們的得與失,都是在為學生學習語言作示范,讓學生懂得學習語言非下苦功夫不可,學習語言要仔細琢磨,不輕信教材,要獨立思考,要學會如何品味語言等等。這些收獲比起教會了學生一點點知識更有價值,對他們未來的發展更有意義。如果我們由字詞句子的研究獲得了做學術文章的基本思路,那么,進而寫寫具有學術性的大文章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五.教學日記類
我十分推崇兩位教育家對教師寫日記的呼喚:一是俄國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的倡議:“我建議每一位教師都來寫教育日記。教育日記并不是什么對它提出某些格式要求的官方文獻,而是一種個人的隨筆記錄,在日常工作中就可以記。這些記錄是思考和創造的源泉。那種連續記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教師日記,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見《給教師的100條建議》第46條《關于寫教師日記的建議》)。另一位是朱永新先生的倡議。他在《理想的教師》一文中強調:“我非常贊賞教師記教育日記,將自己的體會都記在本子上。或許這種本子以后可以成為《中國教師日記叢書》中的精品。”我從這些論述中懂得了教師撰寫教育日記的特殊意義,曾經閱讀過葉圣陶先生早年當教師時的日記(《新文學史料》連載,未見單行本),讀過《心靈的軌跡——魏書生日記選》(沈陽出版社 2001年2月)讀過李鎮西老師的有關日記,我自己也嘗試寫過教育日記,從中嘗到了很多甜頭,所以從1998年9月開始工作的第一天起至今12年從沒有間斷過。我借助日記反思教學的得失,積累教學心得,由此寫出了一系列的教學論文。我指導學生寫日記,使學生的寫作能力大大提高。教育日記給我的饋贈,真是一言難盡!我愿繼續為之。
上面所談及的幾類文章感覺比較切實,但從嚴格的邏輯意義上看未必科學,懇望得到專家和同行的指教。
許娟,教師,現居江蘇大豐。